《撞星》略也

5、暗物质

　　按二中传统，高一高二周六全天自习。
　　黑板被隔成了几个区域，各科作业密密麻麻。

　　初祈盯着作业纠结，最后从桌上的书堆里抽出一本物理练习册。
　　练习册前面两页都是些曲线运动的基础知识点填空，初祈凭记忆写上去。

　　攸珈也在做物理，她看了眼初祈，叹气：“这些我都是直接抄的。”
　　学校没有收各科练习册的答案，甚至试卷发下来也连带着答案，就是为了让大家能在第一时间检查订正。

　　初祈侧着头枕在手臂上，手上的笔缓缓动着，声音听起来有些郁闷：“毕竟我只会写这个。”
　　攸珈问：“你寒假没补物理？”
　　“补了，”初祈说，“但我没听。”

　　从初祈有记忆以来，寒暑假基本都是在补习班里度过的。尤其是上了高中，她妈看见她的物理成绩惨不忍睹，给她安排了好几种类型的老师来补。
　　然而不管是年老有经验的，还是年轻有共鸣的，通通都没办法让她的物理成绩有明显的提升。

　　她妈实在想不通：“你怎么一点都没遗传到我？我当年物理还考过全年级第一呢。”
　　初祈倒是想的挺通的，她觉得自己对物理学习的接受能力天生就不太强，别人一下能理解的东西她死活想不明白。

　　练习册上以往的真题，初祈看完题目答案就选出来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会，还是单纯地做多了记得这个答案。

　　最后一题小船渡河，题目前没括号标注，是原创题。
　　这题跟之前见过的都不一样，初祈在心里暗自吐槽，举一反三这事儿在物理上根本就不成立。

　　她闭上眼回想了一下，默默念道：“垂直、最短时间、合速度。”
　　她拿铅笔在图上画辅助线，听见前门被人敲了敲，一道男声：“班长？”

　　来的人是年级级长，叫刘发，教物理的，个子不高，眉眼间像是扯不开，眼神一分钟有五十秒都处于严肃凶狠的状态。
　　班里翻书的声音都小了很多。

　　文辞走到刘发面前：“老师，应到50，实到49。”
　　刘发点头，指了指黑板：“以后要记得写黑板上，巡逻老师一眼就能看见。”
　　文辞：“知道了。”

　　初祈用笔百无聊赖地画着线，随口问道：“还差谁啊？”
　　攸珈用笔顶下巴，转头看她：“还能有谁啊？”
　　初祈总觉得攸珈这个表情似曾相识，她稍稍偏头，后排角落里林骁域的位置果然空着。

　　转回目光，她无意间瞥见前门外一个身影。
　　林骁域头发有些乱，眼睛半眯着，看起来挺没精神。

　　刘发站在门中间，眼神在班里来回巡视。
　　教室外面，林骁域也不着急，侧了半边身子倚着墙。

　　刘发没站多久，转身的时候“嘶”了一声：“你今天又是哪里不舒服？”
　　林骁域缓缓摸了摸眼下的皮肤：“困。”

　　他的声音不大，但班里早就有不少人注意到了他，都等着看戏，所以这个字在无声的教室里一清二楚。

　　初祈这个角度看过去，被前面一个高个子的男生挡了三分之一。她把身子往旁边挪了挪，两手撑在椅子两侧，想看得更清楚些。
　　角度刚找好，前面的刘发突然转头，吓得她整个人直接狠狠抖了一下。

　　刘发一眼注意到她：“那个女生，你做什么亏心事呢？”
　　这句话以光速落在初祈耳边。
　　她慌不择路，抄起笔在练习册上假装写题。
　　一种极其不详的预感在心里升起。

　　果不其然，脚步声越来越近，刘发的声音从她头顶直击下来：“问你话呢？你这什么态度？”
　　初祈没敢抬头。

　　一股力道把手下的练习册抽走。
　　刘发翻开第一页：“初……祈。”
　　他静静地垂眼：“老师问你话，你这是什么态度？装没听见？”

　　初祈似乎都能感受到面前的空气被她的脸热传递了。
　　她磕磕绊绊地说：“老师，我、我没有……”

　　“没有什么？”刘发把练习册丢桌上，“自习课不好好学习，看什么热闹呢？”
　　初祈没说话。

　　视线里一只手拿起练习册，翻页的声音，接着练习册被人摊到她面前。
　　刘发指着最后一道题：“这题写错了，合速度怎么算的？”

　　小船周围被画得乱七八糟。
　　刘发：“不懂要问，知不知道？”

　　怎么几秒的功夫就看到这道错题了……初祈挠挠眉心：“知道了。”

　　-

　　下午临近放学，班里窸窸窣窣的收书声。
　　文辞从隔壁组绕过来，特意叮嘱初祈：“初祈，这周双周，你们组值日，你是小组长，记得分配好任务。”
　　初祈应了声“好”。

　　下课铃响，几个同学立马提起书包冲了出去。
　　攸珈因为要补课先走了。

　　初祈看了眼值日表，在班里环视了两圈，五个人没找到四个人。

　　她走到前排一个高马尾的女生旁边，问道：“周瑶，我们组值日，你想做什么？”
　　周瑶在写数学卷子，头也没抬：“随便吧，你们先做，剩下的我来。”
　　初祈：“好。”

　　开学没多久，班里留下来自习的人不多，初祈扫完地，就剩了四五个人。
　　经过周瑶时，她提醒道：“周瑶，六点半学校那边有人检查。”

　　周瑶这才抬头：“其他人呢？就我们俩干值日啊？”
　　初祈摇头：“他们可能不知道今天要值日。”

　　周瑶把笔按在桌上：“那你不去和老师说？”
　　她抓起桌上的试卷，气哄哄走了出去。

　　初祈莫名的烦躁。
　　出去拎了桶水回来，她拖地拖得心不在焉，直到手上的拖把棍像是碰到了一条桌子腿，桌子整个歪离了水平线。

　　紧接着“啪”一声。
　　一个魔方掉在眼前。

　　初祈捡起来，正准备塞回抽屉里，突然发现这玩意儿中间裂了一条明显的小缝。
　　她用力往里按，但魔方纹丝不动。

　　摔……摔坏了？
　　这个灰不拉叽的魔方初祈有印象，是林骁域的。

　　她不死心，放下拖把，使劲往魔方中间拢。
　　拢的手上都有红印了，魔方中间的裂痕一点都没变。

　　门口有人喊：“小老板娘。”
　　陆子轩后面跟着林骁域，两人都大汗淋漓的，像是刚刚运动过。
　　林骁域头发上还沾着水，视线瞥过她的腰部。

　　刚刚陆子轩一喊，初祈条件反射地就把手背过去了。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她摊开拿魔方的手，对着某个方向：“我刚刚拖地不小心把你这个摔坏了。”

　　陆子轩拿起魔方往上抛了拋：“这不是还能当沙包吗？”
　　初祈：“你别说话。”
　　陆子轩扬扬眉，把魔方还给她，从书包里拿出件衣服：“阿域，我先去换衣服。”

　　陆子轩一走，教室里只剩下两个人。
　　初祈问：“多少钱，我赔你吧。”
　　林骁域没说话。

　　不多的一些印象里，林骁域挺爱玩这个魔方，有事没事就在那儿转。
　　他的沉默让初祈脑洞大开，难不成是因为这个魔方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初祈又问：“这个魔方对你很特别吗？”
　　林骁域还是没说话。

　　初祈有错在先，她决定忍：“要不这样吧，我先去店里看看能不能修……”
　　林骁域说：“不能。”

　　先前那股烦躁像是被加了把干柴，两者在燥热的空气里摩擦，随时能生出一团火来。
　　初祈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那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磨磨唧唧的，多少钱你直说行不行？”

　　话一出口初祈自己也惊了惊，这语气实在不算友好。她本以为林骁域最起码也会以同样的语气怼回来，没想到这人听完淡着一张脸，绕开她从书包里拿出件白色T恤。
　　像是压根就不在意她说的话。

　　林骁域拿着T恤转身走。
　　初祈拦住他：“你什么意思啊？”

　　林骁域低头看了眼横在身前就要挨到的手臂，侧了点身，离手臂远了一步。
　　“不必这么上赶着领经济负担。”
　　初祈下意识：“啊？”

　　等林骁域走出教室，初祈才明白这话的意思。
　　她觉得自己头顶都要被气冒烟了，低声骂了句：“有病。”

　　没多久，周瑶从前门进来，收拾好桌上的东西，背起书包挥手：“初祈，我先走啦。”
　　初祈说：“可是你还没值日。”

　　“我刚刚看见林骁域了，他也是我们组的，啥也没干呢。”周瑶摇摇头，“以前我们班值日基本都是男生主动干的，真不知道这个班的男生怎么回事。”

　　初祈没做声。
　　周瑶也没等着她回应，说完人就走了。

　　不知怎的，初祈歪了歪思绪，要是她妈看见她现在这个样子，估计又得说：“你咋这么小心眼，多做点又不会怎么样。”

　　教室地上挺干净，初祈拖完地，拿黑板擦擦黑板。
　　黑板上面够不到，她踮起脚往上跳，一下没拿稳，黑板擦掉在她身上，又弹到地上。
　　顿时吸了满鼻腔的白灰。

　　初祈咳了咳，捡起地上的黑板擦，直身的时候看见后面站了个人。
　　林骁域换上了那件纯白的T恤，正抄起书包往肩上背。

　　不知道是不是对这人初印象不太好，导致初祈就没办法把他往好的方面想。
　　她就不信，刚刚他进来的时候，没看见自己在这儿擦黑板。
　　还擦得如此艰难。

　　林骁域似乎还没注意到有人正在看他。
　　初祈出声：“林骁域。”
　　她喊完莫名其妙愣了一秒，从没喊过的三个字被一种陌生感包围着。

　　两人之间隔了几米，林骁域抬眼，而后又微微眯了眯。

　　“擦黑板。”初祈没兴致和他多说。
　　她把黑板擦放在桌上，边走边说：“擦完把桌子摆了，走的时候记得关门窗。”

　　林骁域定了两秒，眉尾往上抬了抬。
　　初祈从他这副神态里，解读出了那么点儿她意料之内的意思。

　　说话看人这事儿有时候真挺对的。
　　比如现在，对着眼前这个男的，初祈就不是那么想好好说话。

　　她冷着声音：“你别给我装你不知道自己今天要值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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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有小fafa了诶！！＞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