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他一心向善》之江月明

25、天风

　　在晏州地界，除了周家所在的晏州主城以外，要数天风城名气最大。

　　然而它的名气并非源于当地有着声名显赫的修真世家，而是它乃修真界无数修士向往的风月之地。

　　晏州十三城风月，八分归于天风。

　　天风城内，秦楼楚馆比比皆是。红烛暖帐，低吟浅笑，不管哪种类型的美人，都能在这里寻到踪影。试问有哪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子不愿来到这风月圣地，聆听一段靡靡之音，邂逅一位绝代佳人，成就一段姻缘佳话？

　　更有甚者，有人居然发出这样的感慨：“人生一世，不到天风枉为少年！”

　　久而久之，越来越多的修士对天风城心生向往，不惜跋涉万里也要前来此处，只为今生不留遗憾。

　　贪欢阁是天风城里最有名的风月场所。

　　能在几十家秦楼楚馆之中脱颖而出，贪欢阁自然有独特之处。

　　这里的姑娘们个个才貌双全，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模样也好，许多名门子弟一掷万金，只为一睹佳人芳容。

　　连三派五家的人也不例外。

　　姜念周寂二人刚走进天风城，便听周围的行人说起了一件有趣的事。

　　“哎，你们听说没，今晚贪欢阁要当众竞拍三名美人！”

　　“这不是废话吗？我一个月前就得到了这个消息，马不停蹄从江北赶了过来……”

　　“来是来了，可不一定出得起价啊。”

　　“看一眼足够了，能让贪欢阁搞出这么大阵仗的，绝对美若天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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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有意思。”周寂越听越兴奋，转头问姜念：“我们要不要去凑个热闹？”

　　竞拍美人是天风城自古以来的一项独特传统。通过公开竞价，出价最高者可以替其永久赎身。红颜易老，年华易逝，当这些美人们青春不再之时，就失去了利用的价值，大部分会被扫地出门，落得惨淡潦倒的结局。因此，即便不得不像商品一样在拍卖场上任人叫价，许多沦落风尘的姑娘小倌们仍心存念想，希望趁自己光鲜亮丽的时候，能有一名有缘人从天而降，带他们脱离苦海深渊。

　　姜念对这些风月之事没有兴趣，绕开前方一群围在一起越聊越兴奋的修士，往城中走去。

　　周寂顿时泄了气，非常遗憾地看了一眼城中央那座最引人注目的华丽楼阁，过贪欢阁而不入，实在离谱啊！

　　看着他垂头丧气扼腕叹息的模样，姜念不由开始怀疑，天风城真的是回周家的必经之路吗？还是周寂故意绕个弯子，实际上就是想趁机来天风城溜达一圈？

　　天风城的秦楼楚馆虽多，客栈却没几家。用楚秀楼鸨母的话来说，就是客栈有什么好开的，靠那么些个打尖儿住店钱，一年下来，还抵不过人家一晚上的赏钱！她自己以前就是开客栈的，后来及时转行，改开妓馆，如今赚得盆满钵满，家财万贯，令人好生羡慕。

　　两人在天风城中寻找一阵，一路上遇到了不少来自五湖四海的修士，其中不乏有三派五家的弟子们，有的穿着宗门标志性的服饰，有的可能不想惹人注目，打扮得和一般散修没有区别。说来奇怪，虽说客栈的业绩远不如妓馆，但这段时间天风城里大大小小的客栈却都是人满为患，毕竟大部分人只是想凑个热闹，付不起妓馆昂贵的过夜费用，只能住在普通的客栈里。

　　最后，两人终于在城南附近寻到一家还有空房间的客栈，名字起得十分雅致，叫作“兰轩客栈”。巧的是隔壁就有一家叫兰轩阁的妓馆，看来这两家老板是同一人。

　　远远瞧见两人走过来，兰轩阁门口站着的姑娘还以为他们是来寻欢作乐的，顿时一脸热情地迎上前。一股子浓郁的脂粉味顺着微风直往鼻子里钻，姜念皱了皱眉，无视那姑娘的热情吆喝，飘飘然走进了客栈。

　　姑娘尴尬一笑。

　　“这位姑娘，我们是来住店的。”周寂笑着说道。和不解风情的姜念比起来，他才是真正的怜香惜玉，懂得美人心。

　　姑娘羞涩地低下头，娇声道：“公子生得如此俊朗，倒让奴家一见难忘了。”

　　周寂与她调笑几声，忽然觉得有些乏味。待在梵南山好些日子，他每日不是守着姜念修行，便是和姜念各自寻一处僻静场所修行。时间一长，修为的确精进了不少，性子也跟着变寡淡了，已经逐渐丧失了世俗的欲望。

　　和大部分男修士一样，周寂也喜欢看美女。他早就听过天风城的大名，虽然天风城与晏州城之间只隔了几十里路，但周寂此前从未到过这大名鼎鼎的风月圣地，这次回晏州路上，他暗中生了心思，决定带姜念一同来天风城看一看，见识见识这满城风月，绝代佳人。横竖回晏州都要经过天风城，周荀身边有周岑他们日夜看护着，他晚些露面还能让他爹少生点气。

　　这时，客栈里面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周寂耳尖，立刻听出姜念的声音也混在其中，心说不妙，谁敢惹上这尊冷面活佛，岂不是自讨没趣？

　　他马上同姑娘道了别，一阵风似的窜进客栈。

　　客栈内，姜念身边围了一群人，皆是身着青衣，腰佩长剑。其中一名面色不善的男修士正大声嚷嚷着：“哪里来的山野村夫，也不打听打听在这晏州地界，有谁敢招惹我们淮陵孙氏！”

　　他嘴里骂骂咧咧的，四周的围观群众们却忍不住在心里腹诽，瞧那被一群人围住的少年郎，明明一看就身份不凡，偏生这些个没长眼的孙家人作威作福惯了，居然仗着人多欺负人少，真是修真界的耻辱！

　　当然，这些话只敢在心里想想，要让他们主动站出去帮少年解围，他们怕是别想完完整整地走出天风城了。

　　周寂一看客栈内的情形，不由挑了挑眉梢，心说好巧不巧，正好遇上自家亲戚仗势欺人。这淮陵孙氏是晏州地界的世家望族，世居淮陵，与周家乃是姻亲，周荀的夫人孙婉儿以及桐城萧启的夫人孙怜儿都出身于这个家族。然而，孙氏一族的子孙们一代不如一代，日渐式微。当年孙氏的先辈们也曾是恣意横游、令魔道闻风溃逃的英雄人物，如今到了这一辈，却只能仗着周家的势力在晏州地界欺压那些小门小派的修士，以及平平无奇的散修们。

　　一路上，姜念与周寂为了隐藏身份，不横生枝节，打扮得与一般修士相差无几，身上穿着修真界最常见的修士长袍，姜念那把怀雪剑被他用布包裹了起来，背在身后，使他看起来更像是个游历四方、无门无派的闲散剑修。

　　“几……几位客官，是这……这位少侠先来的……”店小二哪见过这种剑拔弩张的架势，吓得浑身哆嗦，瑟瑟发抖，但他还是很勇敢地站了出来，帮姜念说话。

　　原来，姜念到店时，兰轩客栈正好剩下两间空房间。他刚订好房间，一群青衣人忽然冲进客栈，非让姜念把房间让出来，腾给他们少主住。

　　青衣男修脸色阴沉，字字如刀：“我看你这破客栈是不想开了吧？”

　　店小二瞬间面色惨白。饶了他吧，掌柜的不在店里，他根本顶不住孙家人的压力啊！

　　“早就听闻淮陵孙氏一族人才济济，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一道带着隐约笑意的声音穿过人群传入众人耳中，青衣男修见来者是一个看上去只适合舞文弄墨、整一些酸腐文章的小白脸，压根没把他放在心上，冷哼一声：“你倒是很有眼光！”

　　“——光天化日之下，当着众人的面，指鹿为马，颠倒黑白，仗着自己人多势众，便随意欺压外地散修，”说着，周寂用余光瞥了眼“外地散修”，见他神色镇定，似乎没有发怒的迹象，心里暗暗松了口气，继续道：“当真让在下大开眼界！”

　　客栈内响起一阵嘘声，青衣男修的脸唰的一下黑了，口中骂了声“放肆”，周围的孙氏弟子纷纷拔剑出鞘，将姜念周寂二人围在正中间。

　　店小二又急又怕，脸上已经没有一点血色了，要是两边在店里打起来，他这个月，不对，今年的工钱估计都没了！

　　情势一时十分危急，围观群众四散而逃，生怕战火波及自己。有些忍不住在心里为这两个陌生少年郎可惜，暗道两人运气真不好，偏偏遇上晏州最不讲理的孙家人，在他们面前这世道没有公理可言，若非要论上一论，他们孙家就是公理！

　　“喂，不到关键时刻，不要拔剑。”趁着四周一片混乱，周寂趁机凑到姜念耳边小声说道。

　　姜念一听，顿时有些不满，明明是这群不长眼的青衣修士主动挑衅他，凭什么不让自己拔剑？对付这种地方恶霸，就该用武力降服他们，打得他们满地找牙，不敢再随意造次。

　　“为什么？”姜念问。

　　周寂见他脸上明晃晃写着“不乐意”三个字，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这笑声越发刺激了四周的孙氏弟子，以为两人故意挑衅，其中一名心性最冲动的居然直接动手，不管不顾地刺了过来！

　　“小心！”

　　混乱中姜念狠狠推了周寂一把，直接把人推到两米之外的地方。周寂身形趔趄，脚下打滑，好不容易站稳，那边姜念已经和孙氏众人缠斗起来。他没有拔出怀雪剑，面对孙家人的攻势，只灵巧躲避，极少还手，因此一时之间胜负难分。

　　周寂伸手摸了摸刚才被姜念触碰到的位置，内心忽然升起一丝复杂的情绪。从什么时候开始，姜念已经不再执着于杀了自己，面对危险，第一反应竟然是让自己避开？

　　或许，在梵南山的朝夕相处中，悄悄改变的，不止他周寂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