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子比众木》时逢花瘦

3、交易

　　宋景行的脸在我的面前渐渐清晰起来，我下意识地把头一偏，躲开了他的手。
　　他没有丝毫不悦，反而将我手上的绳子解开来，朝我缓缓说道：“司马左刈勾结贼寇，贩卖私盐，收敛难民之财，此刻，已在大牢内受刑了。”

　　我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的宋景行，五年前，他举家搬离建康，一夜之间，杳无音信，甚至未曾给我留下只言片语。
　　那些过往如走马观花从脑海中涌来，历历在目。
　　“阿栀，待我们都长大，我娶你可好。”

　　“阿栀，山河湖海，日月星辰，都可为我作证，我宋景行之心悦你一人。”

　　“阿栀，若我哪天消失了，你会想我吗……”

　　本以为此生都不会再相见的人，就这样出现在我的面前，以这样的方式，这样的姿态。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恍若隔世。

　　今日再见，没有只字解释，而是告诉我我的夫婿此刻被关押在刑部大牢。我不知这其中有多少是他的手笔，但也不会天真到以为他引我至此，只是为了告知我这个消息。

　　手腕被绳子绑了太久，留下了两道浅浅的勒痕，我揉了揉，漫不经心道：“阿景将我囚禁于此，不会只是为了告知我此事吧？”

　　他似是讶异我的反应，怔了怔，旋即贴在我的耳边说道：“想救出司马左刈的话，我要你....”z
　　“哦？”我挑了挑眉，唇瓣似有似无地划过他的脸，惹得他不觉往后退了几步，他接着说道：“我要你，和整条南边输送私盐的路。”

　　我并不讶异他开出的条件，只是不曾想还存了心思在我身上。
　　宋家重回皇城，要想再复当年之势，必然要找一条源源不断输送银子的路，南边的私盐生意，便是最好的选择。上有京师府衙作保，下有叶家接盘，他宋景行只需从中获利即可。
　　我沉默了许久，终是吐出一个字：“好。”

　　他的脸上浮出淡淡的笑意，似是料定了我会答应，转而看向我的双眸中充满期待，仿若回到了昨日那个人畜无害的温润少年：“那便如此，司马左刈出京师府衙之日，便是你二人和离之时。”

　　我勾唇一笑：“宋景行，五年前你弃我而去，内里究竟是什么缘由我已不想追究；今日你囚我至此，我知晓，若不允你，想来我是难以活着离开信合山庄的。和离非我本意，但若能保我夫君一命，我也愿意。你与京师府衙联合这一出，也不过是想逼我交出南边的私盐生意，但你想过没有，今日，那些堂上坐着的官人们能与你同流合污，他日也难保你不会是此下场。”

　　说这些话时，窗边的盆景正好在阳光的照射下投下淡淡的阴影，他的脸就在这阴影之中，使得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明暗中，只感觉他身子一僵：“阿栀，我岂会要你性命......在你心中，我便如此不堪？”

　　我走上前，缓缓逼近他，一字一句问道：“那，阿景想要的，究竟是我，还是我背后的叶家？”

　　语气冰凉，没有半分感情。记忆中，我从未如此对他说过话。

　　他背过身去，让我有些分不清他的情绪，声音有些低落，却沉潜好听：“傍晚会有人护送你们主仆回城。”
　　在房门即将合上之际，我听见他低声说道：“阿栀，我想要的是什么，对你我而言已然不重要了……”
　　离开信合山庄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云涛和云声见我安然无恙，总算松了一口气。我淡淡道：“回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