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龙与他的犬》吾爱何处

1、1.犬

　　云殿，寝间，榻。

　　一只砖头大小的奶狗趴在青年的肚子上，小小的狗手左边踩一踩，右边踩一踩，仰躺的青年一点反应也没有，一小只狗往前爬了两步，狗手撑了撑，在青年的胸口蹲坐下来。

　　青年的胸口起起伏伏，送着小奶狗高高低低，起起落落，还是睡得很香。

　　奶狗撇撇嘴，胡子吹了吹，伸出狗手，可劲儿地在青年的心口上一碾，狗手“噗”的在衣服上踩出了一个爪子印，“唔。”青年哼了一声，呼吸又稳了下来，狗眼一翻，奶狗蹲着抬起狗手，两只狗手可劲儿地往下一跺。

　　“噗叽！”狗子自己配了一声。

　　青年闷哼了一声，但也只是刚刚醒过来，他都没有睁开眼睛，闭着眼睛往胸口摸去，兜着狗屁股往上扒拉，狗一下子没注意被人扒拉到了脖子的位置，狗头一重，往下栽了下去，青年的手压在奶狗的背脊上，顺着狗头顶往狗背脊上抹去，小小短短一坨狗被团在青年脖颈的位子。

　　“呜汪汪汪！”——奶狗烦躁地冲着青年的耳朵一阵叫唤——起床了，起床了！

　　青年没睁眼，用脸颊蹭了蹭毛茸茸的狗头，鼻尖碰了碰奶狗湿漉漉的鼻头，呢喃道：“……困，再睡会！”

　　奶狗张开了血盆大口，一嘴的米粒牙咬上了青年的鼻头，奶狗的毛都炸起来了，气鼓鼓地“呜呜汪汪”——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青年不明含义地哼唧一声，好半天挣开眼睛，朦朦胧胧的睡眼故作懵懂瞅着狗看——什么日子？

　　奶狗蹦上了青年的胸口，短小的尾巴在青年的胸口上“狠狠”抽了两下，“呜汪汪汪汪汪”，气炸了的狗吠连绵不绝——你敢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飘了吗？

　　青年脸上展开笑，他两只手托着狗手的胳肢窝，把狗送到自己的脖颈的位置，狗鼻子碰着人鼻子，轻轻说道：“是你喜欢上我的日子？”

　　奶狗主要用来吓人的犬吠停住了，他撇撇嘴，妖气席卷而起，砖头大的奶狗刹那间变成一只巨大的白犬，黑色深邃的眸子半眯着，长而飘逸的白毛带着卷携的妖力，鼓噪的犬毛飘逸的往后吹动，健壮有力的前腿向前伸着，白色的犬爪抵在了人脸上——

　　使劲一扒拉。

　　白犬口吐人言：“说，是谁喜欢上谁的日子？”

　　又肥又白的狗爪缩着锐爪，踩在人脸上，一大只狗把青年盖的严严实实，就露出来被狗手踩着的头，青年吹了吹落在他嘴巴的狗胸上的狗毛，宠溺地说道：“好好，是我喜欢上你的日子。”

　　青年从狗肚子底下伸出手，把白犬呼噜地抱住了。白犬爪子扒拉了一下青年的脸颊，发出“呼”的满意的鼻音，青年动了动脑袋，蹭了蹭自家的狗：“我爱你。”

　　青年与狗的爱情要从一个燥热的下午开始讲起，或者从更早前说起也可以，不过还是从奶犬受伤开始讲起吧。

　　……

　　临枝树杈间卷起一丝微风，却一点凉意，在九月末的早晨从地里泛起了燥气。道路两边的草地葱葱绿绿，一派生机旺盛的景象，就是头上的阴云沉沉的坠了下来，灰暗的天空给人种喘不过气的错觉。村上的乌云已经重重沉沉的在天上悬了几日，大雨却迟迟降不下来。

　　一条小径从家林村的村边延伸到树林，小路边的杂草长到了膝盖处，小径上片草不生，铺着黄土的路是进山的村里人经年累月踩出来的，不过一周前开始，村里人就不进林了。

　　而就在刚刚，汪望和赵玉玉顺着小径走进山林，他们只迈出了短短的十步，这两人就意识到了不对劲——林子里太安静了！

　　最重要的是，他们身后的路就在那一瞬间，消失了！能够穿过树叶罅隙和枝丫看到的农田也在那一瞬间消失无踪，一片阴气沉沉的林子就在刹那间向着远处延伸而去。

　　赵玉玉只觉得她裸露在外面的手臂翻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她下意识地看向他们三队的领袖，唤了一声：“汪队！”

　　赵玉玉看得清楚，汪望紧皱着眉，鼻尖轻轻地翕动着，赵玉玉不自觉地吸了吸鼻子，只觉得一股子山林里断掉枝杈的叶子味道夹着一股子腐气冲进了鼻里，赵玉玉的山林靴踩在腐殖层上，软绵绵的。

　　汪望脚步停了下来，他瞥了眼自己摁亮的手机，手机信号是零——这也相当于某种程度的预警了。

　　气流转旋，汪望垂在腰间的左手上多了一柄剑，他从自己的戒子囊里取出了武器，便沉着声音说道：“玉玉，小心，这林子不简单”赵玉玉攥紧了拳头，汪望炯炯地眸子盯着林子深处，他继续说道：“我闻到了血腥味，”汪望辨别了一下空气中几不可查的味道，他笃定地说道：“还有一股子刺鼻的狐骚味。”

　　狐妖？血腥味？

　　要知道狐妖名声不佳，罪魁祸首就是狐族的邪修喜食心肝——人类的血肉对这些邪修来说可是上等的补品。

　　赵玉玉又吸了吸鼻子，她闻到的只是越来越重的山林潮腐气——她没闻见什么血腥味，但她相信他们汪队的鼻子，他们汪队在五队里除了面瘫、话少、干饭王和能打众人皆知之外，最出名的就是他的嗅觉了。

　　那可是能在浑浊味道里辨别出案件关键线索的“狗鼻子”，据汪望所说，他天生五感敏锐，而以嗅觉最为突出。

　　“是。”赵玉玉简短地应道，赵玉玉手动了动，手心里多了对峨眉刺。

　　汪望左手微垂着，肌肉却紧绷着，这是提防着的最易拔剑的姿势，汪望辨别着血腥味传来的方向，他冲着赵玉玉打了个手势，赵玉玉提高着警惕跟在他的身后，两人就这么紧绷着神经往林子深处走去，鼻息之间潮气腐味越来越重，汪望只觉得那股子狐骚味伴着血腥气直冲进他的鼻内，距离是越来越近，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个妖狐的踪迹。

　　两人都无比清晰地认识到一点，这个迷域一定有域主！

　　汪望和赵玉玉对视一眼，两人的心俱是沉了下去——哪个不靠谱的二货评的B级啊，这是要他们上门送菜吗？啊，投诉！投诉！

　　“玉玉，冷静。”汪望说道，他看了眼他的副队，伸出手抓住了赵玉玉的手腕，把赵玉玉拉到了他的身边，赵玉玉右手微抬作防御姿势，然后汪望如她预料一般闭上了眼睛。

　　一切皆为虚妄，唯有气味是真实的。

　　汪望嗅闻着窜进他鼻子里的狐骚气，就这么闭着眼睛迈开步子，脚步不停地往那气味飘来的方向走去，赵玉玉眼能视物，就看着汪望拉着她的手径直朝着一棵两人粗的大树走去，赵玉玉压抑着本能，她睁大了眼睛，如同一头扎进水帘幕一般，一股子刺鼻浓郁的血腥味冲进了她的鼻子里。

　　一个化作人形的赤狐站在林木之间，宽衣广袖，赤发披肩，赤狐就那么侧着身瞧着两人，面容如人一般英俊至极又带着邪气，赤狐红色的头发半掩着面，只是一双眼睛是血色的竖瞳，满满都是恶意。

　　树与树之间横七竖八躺着死状凄惨的尸体，赤狐五条红色的尾巴垂在地上，红色的毛发上沾着凝固成黑色的血迹，他左手擒着一个壮汉的脖子，那庄稼汉头歪在一边已经咽了气，胸口上一个恐怖的缺口正在心口的位置。

　　赵玉玉瞧着这恐怖的景象目眦尽裂，七个大活人，七户人家的顶梁柱就这么死在了这狐妖手里，她两手高抬，握紧了峨眉刺。

　　而庄稼汉的心脏正被赤狐托在右手上，妖力凝结化作的广袖落在臂上，那颗人心带着热气，还在微微颤动，鲜血顺着尖爪手指流了下去，赤狐的身上脸上都是喷溅上的人血，他瞧着两人闯过了迷阵，却一点也不紧张。

　　赤狐手一松，广袖滑下，庄稼汉摔在地上，妖媚的容貌带着一股子邪气，他舔了舔嘴唇，舌头扫过唇上的人血收进了嘴里，“哦，”赤狐声音做作妩媚地说道：“瞧瞧，这世上还有小菜自己送上门来？哈哈，那我便笑纳了。”

　　“故作斯文，不伦不类！”汪望骂道：“受死吧！”就是这些妖族邪修败坏了正经妖怪的名声！

　　只见汪望右手一动，长剑“呛”的一声脱鞘而出，脚步加速，长剑化作一道流光冲向了赤狐，而赵玉玉动作默契，她身形转动冲向了赤狐的身后，两人就着冲撞的力道向赤狐进击而去。

　　赤狐手上多了一把刀，他身子一动，横刀挡住了汪望径直刺向他的长剑，下一秒，峨眉刺刺了过来，长剑连刺连挑，寒光铺面而去，峨眉刺连击不停，直对破绽，汪望和赵玉玉合作了三年，一直都默契十足。

　　赤狐虽然厉害，二对一他也落下了下风。只听见“砰砰砰，当当当，叮叮叮”，刀光剑影火光四溅。赤狐脚步一崴，踉跄躲向了树后，峨眉刺收势不及刺进了树干，汪望抬手握剑，看住时机向赤狐要害刺去。

　　赵玉玉拔出峨眉刺，再度刺向赤狐。

　　而赤狐仿佛惊住了一般，他躲也不躲，目光闪闪好整以闲地凝视着汪望，赤狐冲着汪望微微一笑，广袖里的手掐了个手诀。

　　汪望只觉得后颈汗毛竖起，他在最后一秒停住了进攻的冲势，但赵玉玉却来不及反应，汪望就看着她的峨眉刺刺进了赤狐的身子，不是武器刺入血肉的闷响，而是一声仿佛玻璃破碎的清脆咔嚓声。

　　就看见赤狐的身子在峨眉刺刺入的一瞬间化作了炸裂破碎的光芒，向着四面八方崩击开来，赵玉玉一声闷哼，汪望反身朝着背后躲闪开去，却也没有躲开，光芒如同细针扎进了两人的身体。

　　两人齐齐捂住了胸口，只觉得心口一阵剧烈的绞痛，眼前一黑，双腿一软，摔在了地上。

　　糟了，中了埋伏。

　　汪望和赵玉玉齐齐捂住了胸口，只觉得心口一阵剧烈的绞痛，眼前一黑，双腿一软，摔在了地上。

　　赤狐的身形这才在林里空地的另一边显现出来，“啧，莽夫，”赤狐咋咋舌，他甩了甩沾着血的手，撩起自己滑下的刘海勾在耳后，说道：“能打又怎么样，还不是被我一颗梦魇石放倒了！”

　　“呵呵，double kill，”赤狐得意洋洋地一步一步朝着两人走去，他最先在赵玉玉的身前蹲了下来，他抬起手，手指蘸着血华划过赵玉玉的下巴，赤红的血在赵玉玉的脸颊上拉出一条血痕，赤狐语气欢快地自言自语：“棒极了，美人肝。”

　　“还有你，宝贝，虽然是个糙汉子，咦……”赤狐往汪望的方向凑近了些，他闭上眼吸了吸鼻子，复又睁开眼，狐妖的竖瞳里发出了光，赤狐惊喜地说道：“宝贝竟然不是人，你也是妖呢？”

　　“瞧你这淡淡的妖气，我差点没闻出来，啧啧啧，”赤狐说道：“像你这样美味的好妖怪我可是一百多年没有遇到过了。吃了你的心还有你的妖丹，我还能再长一条尾巴。”

　　赤狐伸出手，纤长的手指骨节分明，人形的指尖从连接处生长出来，灰色的颜色聚集起来覆盖在上面，尖锐的兽爪长了出来，赤狐手指动了动，兽爪紧绷，刚要插进汪望的胸口挖出他的心……

　　下一秒，赤狐甚至来不及反应，只是一瞬间，他感觉到从脚底板迸发到头顶的寒意，赤狐惊诧地发现自己伸出手动也动不了了，不光是他的手，他的身子也动弹不得了，赤狐只僵硬地转了转眼珠，就看见一层寒冰沿着他的四肢衣服附上了他的身子。

　　透明，寒冷刺骨，牢不可破，这是一个附着在他身体表面冰铸的囚笼。

　　赤狐的余光看着一个手握玄扇的英俊青年无声地落在他们面前，这青年淡漠地瞥了他一眼，就转过头看向倒在地上的两人，赤狐使劲地挣了挣却毫无作用，慢慢地，赤狐的眼前覆上一层浓重的黑暗，刺骨的寒冷从他的血管涌入他的心脏骨髓，赤狐昏了过去。

　　一大坨冻狐狸倒在了地上，冰雕重重地砸在地上，却一点没有破碎的迹象。

　　青年蹲在了两个失了意识的特行处警官身前，骤然从汪望身上爆发出来的妖气让来人蹙起了眉。

　　敖綦蹲在失去意识迸发出妖气的男子身前，敖綦苦恼地挠了挠头，略卷地头发被敖綦挠地翘起来的一丢丢，一脸苦恼的男人看起来有一点莫名的可爱，敖綦盯着陷入梦魇的纠缠中妖气失控的男子，敖綦发出一声短促的哼唧，憋着气抱怨道：“神烦非法进口海妖梦魇石！”

　　下一秒，敖綦眨了眨眼，他眼瞧着四肢匀称，撑起了白色短袖和黑色休闲裤的强壮身子瘪了下去，一个毛茸茸的白色狗头团在衣服和裤子的中间，奶白色的幼犬紧闭着眼，两眼间却凸起一个啾啾，狗狗眼皱得紧紧的，巴掌大的身子瑟瑟发抖。

　　“呜，汪，”奶狗哼哼唧唧，孱弱地叫了一声。一只陷入噩梦的狗狗，弱小、可怜又无助。

---

作者有话要说：
谁不喜欢狗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