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龙与他的犬》吾爱何处

7、7.龙龙龙龙

　　敖老师瞥了眼教室里的时钟，距离下课只有一分钟了，他从讲台上一个废本子里撕下一小片纸，在上面写了一下一小行字。

　　“叮铃铃！”下课铃声响起，考试结束。

　　敖綦站起身，大声说道：“答题卡从后往前传上来，卷子不用交，没有写完的不要写了，”敖老师一本正经地说道：“高考到时间再动笔相当于作弊，从现在养成习惯！”

　　学生们都挺乖，虽然脸上都是一副心态崩了的表情，但到了时间，都听话地把卷子从后往前传，敖老师从汪望这里接过一列的卷子，顺手就把小纸条塞进了汪望的手里，敖綦整了整卷子，左整整下拢拢整理齐整了，抱着卷子就往外走。

　　考试结束了，同学们都在往外走，也没人看他。

　　汪望迷茫地眨了眨眼，展开了手里的小纸条，纸上写着：观察一下陈欢、陈乐兄弟俩。汪望板着脸揉了揉发胀的眉心，他走上讲台看了眼讲台上的座位表，快速记住了座位表的名字，他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陈欢和陈乐。

　　坐在窗边的陈欢正搂着他的同桌，两人笑嘻嘻地说这话，而陈乐垮着个脸，闷着头坐在位子上喘着粗气，一脸笑容的陈欢走到教室门口，停住脚步看向陈乐，大喊了一声：“乐，吃什么，我跟你带！”

　　陈乐猛地抬起头，大吼一声：“不用你管，假好心！”说完，陈乐抱着手臂埋头趴在了桌子上，身子剧烈的欺负着，像是哭了起来。

　　汪望耳朵尖颤了颤，听到陈欢的朋友这样说道：“你管他呢，欢哥，好心没好报。”

　　陈欢闻言，一撇嘴，搂着他朋友的肩膀就往外走去，嘴里吭吭唧唧地说道：“他要不是我双胞胎兄弟，我管他去死？”陈欢的脸上带着笑，但是那双眼睛带着难以形容的深沉，他盯着陈乐，笑容带着苦意。

　　这话，听着让人心里莫名地觉得有些难受，少年人的内心丰富又纤细，汪望看着蒙着头喘着粗气的陈乐，他都能感觉到少年那发自心底的难受与压抑。本来高三生在高考前心理压力就大，老师的训斥，同学的排斥，兄弟的冷漠，像一把把刀子割在少年的心头上。

　　但汪望观察细致地发现，脸上带着笑的陈欢好像更悲哀。

　　汪望绕过讲台往后排位子走去，在角落里坐了下来。

　　“走吧，买饭去吧！”坐在汪望前面的女同学对着她的同桌说道：“今儿你想吃什么？”

　　“还能吃什么，”同桌没好气地抱怨道：“用脚趾头都能数清楚食堂里有啥菜，打上来吃吧，食堂里空调开了跟没开一样，热的要死！”

　　汪望看了眼呆坐在座位上的同事，犬妖抬手胡噜了一把自己垂下来的刘海，向他们这种硬刚的武斗派最怕遇到这种解密式的灵域，天知道鬼魂的怨念是什么？

　　五哥挺厉害的，大狗不大情愿地在心里承认——也就这样两节课就找到了灵域的域灵。

　　过了一会，人声渐近，同学们三三两两地抱着饭盒走进了教室，教室里的空调开得冷气十足，最后一个进教室的同学反手关上了门，教室里弥漫着饭菜的香味，玩得好的同学一边聊天一边吃饭，现在是紧张的一天学习里最放松的时候。

　　“嘎吱”，教室的木门发出轻微的一声响动，汪望抬起头，他看着教室的门像是被风吹开了一样，汪望鼻子耸了耸，一股子熟悉的林木气味冲进鼻腔，半天没瞧见人，但只一会，汪望感觉肩膀一重，是手压在肩膀上的触感。

　　敖綦站在他身边，敖綦在汪望的手臂上捏了捏，他示意汪望站起来。

　　汪望站起身，一股子灵力从他的手臂接触的位子穿了过来，汪望就看见自己的身子像是融进了水里一样，一瞬间消失无踪，而与此同时，汪望看到了用了隐匿符的敖綦。

　　“你觉得是谁？”敖綦问道。

　　汪望微微摇了摇头。

　　靠着窗的陈欢和同桌开心地说笑着，靠着墙的陈乐闷着头数着饭粒吃饭。陈欢大口大口持着饭碗里的饭菜，时不时闷一口买上来的冰可乐；陈乐筷子在饭碗里扒拉，一小口一小口地往嘴里送，牙齿上下慢吞吞地咀嚼着，有些食不下咽的感觉。

　　敖綦松开压在汪望肩膀上的手，他朝着陈乐的方向走了过去，陈乐碗里盛的菜是肉末烧茄子和糖醋里脊，肉末烧茄子里撒了葱花，陈乐筷子夹起一块茄子，他慢吞吞地用筷子剃掉茄子上的洗满了酱汁变得黏答答的葱花，葱花粘在筷子上，他从餐巾纸里抽出一张，摊在桌子上。

　　陈乐剃着筷子上的葱花，敖綦看着男孩慢吞吞地吃着午餐，陈乐筷子一滑，剃出的葱花斜飞了出去，飞到了他同桌的校服袖子上，湿漉漉黏答答的感觉让他的同桌一瞬间看过去。

　　他的女同桌开始什么话也没说，搬起桌子就往旁边一挪，拖着椅子往旁边一拉，椅子和水泥地板发出刺耳的声音，陈乐慌忙地放下筷子，抽出餐巾纸就往那边送过去，“……对……对……对不起！晓……赵晓雪，对不起！”

　　“别叫我晓雪，我跟你不熟！”扎着高马尾的赵晓雪没好气地白了一眼，她嫌弃地看着校服袖子上褐色的污渍，赵晓雪气恼地说道：“你要不爱吃，就别点这个菜，能不要给别人添麻烦吗？”

　　“对不起，对不起！”陈乐忙不迭地道歉着。

　　敖綦看着慌乱而手足无措的男生，他看向了陈欢。

　　陈欢正看向这一边，陈欢的碗里打的菜也是肉末茄子和糖醋排骨，他的同桌坐得和陈欢挨得近近的，两个人的碗也靠在一起，同桌的碗里打的是胡萝卜烧羊肉和土豆丝，敖綦看着陈欢的同桌，听到他说道：“吃啊，欢哥，你管你弟弟呢，他那么大的人了，还照顾不了自己吗？”

　　敖綦和汪望都看向了陈欢，少年脸上挂着笑，筷子托着一块米饭送进嘴里，而少年的那双眼睛，却呆滞地盯着他的弟弟，眼睛黑得几乎看不见瞳孔，敖綦和汪望对是一样——

　　是他！

　　敖綦朝着汪望点点头，两人朝着陈欢走去，他在少年的身前站定，手指一划，两人的身形显露出来，“敖……”陈欢吐出一个字，他举着筷子的手僵了僵，末了，他补充道：“老师。还有你……”陈欢摆出一个防备的姿势，不合乎逻辑的，周围的同学对他的抗拒毫无反应。

　　出乎陈欢意料的是，敖綦露出一个温和的充满善意的笑容，敖綦说道：“要聊聊吗？”

　　陈欢没有回答敖綦的问题，他反而说道：“你是来抓我的吗？”

　　汪望摇了摇头，他说道：“我们是来救你的。”

　　陈欢坐在桌子后面，他放下手里的筷子，筷子在饭盒上发出“砰”的一声，他抬起头，墨色的眼瞳黑色翻滚起来，原本看的见得瞳孔和高光被黑色的墨色的所淹没，他张了张嘴，绝望又无比清晰地说道：“你们怎么救我，我他妈已经死了。”

　　敖綦直白地说道：“没错，你已经死了，人死如灯灭，你再活不过来了，”汪望猛地转头看向敖綦——不能这么刺激他，但敖綦没有看向汪望，他抬起手，手心盖在陈欢的头顶上，少年的头顶毛茸茸的，却一点温度也没有，敖綦的手心柔软又温暖，他说道：“但是，灯灭尚有温，你还能去彼世，如果幸运的话，还能再世为人。”

　　陈欢睁大了黑色眼眸，眼里骤然出现了一丝光，汪望接口说道：“我知道，陈乐在这里经历的，都是你经历，”陈欢双手抬起手，他抱住了头，汪望说道：“你是个好孩子，哪怕你对你的弟弟，对你的同学，对你的老师心怀怨恨，你也只是想让他们经历你的不甘和委屈，而不是……”

　　陈欢大声说道：“我没想让他们死，我只是……我只是……想让他们体验一下，所有人都讨厌我，都厌烦我，我怀疑我得了抑郁症，”陈欢不受控制地拱了拱头，头上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他说道：“我从小都要跟弟弟比，我不想跟他比，我们是双胞胎，但是就算是兄弟也不会都优秀吧，可是……”

　　“陈乐他学习好，性格开朗，又会说话，”陈欢双手捂着脸，他说道：“而我呢，我刚进高中的时候成绩也很好啊，但爸爸妈妈每一次都把我和弟弟比，只要我的分数差了他一点点，就好像发生了什么了不得事情一样。我不想跟他比，我也不想好好学习了……”

　　“我承认我是自暴自弃，我也是个人，我也有叛逆期，”陈欢低着头，感受着敖綦手心在他脑袋顶上轻轻的抚摸，他说道：“可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的爸妈，就再也没有抱过我，安慰过我，他们眼里好像就只有一个儿子一样。”

　　“我他妈是个废物。”陈欢猛地抬起头，他死盯着敖綦，问道：“你说呢？”

　　“没有人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成才的，”敖綦凝视着陈欢说道：“而语言这把刀比尖锐的刀锋还要伤人，小家伙，你一时走歪了路放弃了自己的生命，我相信你现在已经后悔了，”陈欢梗着脖子不说话，敖綦说道：“你知道吗，这个看起来非常真实的幻觉是耗费你的灵魂的力量构建的。”

　　“它不可能永远的存在下去，这不是真的……”敖綦说道：“你该放手了。”

　　陈欢抓着敖綦手腕的手紧了紧，他喃喃自语：“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陈欢抬起头，周围的场景慢慢地淡了下去，汪望只觉得眼前一黑，再看到的就是教室地板的青石板花纹，敖綦没跟他倒在一起，他还是站在灵域里课桌的旁边，一个透明的灵魂坐在椅子后面。

　　“我想拜托你们两件事情，敖老师，马上要高考了，”陈欢站起身，他走到窗户边，指着楼下水泥路上一个隐隐约约的黑红色的人形残迹，他说道：“让陈乐考完试前，不记得我的存在。”

　　敖綦点了点头，他应道：“好。”

　　汪望一个闪身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朝着陈欢和敖綦走去，“还有一个要求，”陈欢盯着汪望，他说道：“我能摸摸你吗？”

　　汪望身子僵住了。

　　陈欢露出一个期待的笑容，他说道：“你进入我的灵域的瞬间，我窥探到了你的身份，好可爱的大白狗，求求你了，我特别想养一条大白狗，可是我爸爸妈妈根本就不同意。”

　　进入灵域者，如果提防得不够严密，会被域灵窥探到其真实身份。

　　汪望的身子顿了顿，他惊诧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

　　陈欢松开敖綦的手腕，他拉住了汪望的袖子仿佛撒娇一样晃了晃，他说道：“我看见了，可能是因为你受了伤的原因……求你了，汪哥哥。”陈欢竖起一根手指，渴求地说道：“就摸一下！”

　　犬妖看着孩子期待笑容，孩子的笑有那么一点最后的期望的意思，教室里的学生们趴在自己的座位上一动不动，汪望看着已经去死的幼崽心底软成了一片，他周身的妖力慢慢流转起来，高大的人形犬妖身子收缩变形起来，衣服掉落一地，落成了一个小山。

　　T恤领口被拱了拱，一个可爱毛绒的小狗头从里面探了出来，陈欢站起身，他惊喜地蹲了下去，透明的手虚虚地撸过小奶狗脑袋顶上的容貌，手心压在小奶狗的狗头上——

　　这是一下没有质感的触摸。

　　“谢谢，”陈欢说道：“我走了。”透明的灵魂闭上了眼睛，顺着来自彼世牵引的力道走向了黄泉。

　　狗子重重地叹了口气，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兜着肚子送到了肩上，小奶狗蹲坐在敖綦的肩膀上，他听到敖綦小声地说道：“你可真是温柔。”

　　汪望似乎只是对人修有偏见，对普通人却很温柔。

　　狗尾巴悠闲地甩了甩，汪望应道：“谢谢，你也是。”汪望感受了一下刚刚跟他狗肚子相接触的手的温度，他觉得敖綦是一个很温暖的人。

　　奶狗毛茸茸的脸侧擦过敖綦的脸颊，敖綦思忖片刻，他觉得他心可小了，心里只能放下几个人——汪望被他放进心里，可能是占了原形的便宜吧。

　　第一个副本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