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琴，俘虏与黑天鹅[gb]》宁占竹

5、不白之冤

　　“我没有。”阿尔宾轻声说道，他已经发烧到了眼睛都睁不开的地步，但是他依旧顽强地表示他不愿意承担被指控的罪名。
　　有人指控他设计了女皇的遇险，想要借此博取女皇的欢心。
　　他又自陈自己擅长占卜天气和测算水文。
　　所以一时间，所有人都觉得这项指控颇有道理。
　　只有阿尔宾不愿意承认。
　　“没有，”他轻轻地说，“我一个快要死掉的人，为什么要这么精心地布这么费力气的局。”他坦然地说道，一双蓝色的眼睛看着虚空的远方。
　　审判官一时语塞，然而又气愤非常。
　　“你就是靠着这三寸不烂之舌，挑拨离间，葬送了你的国家的吗？”审判官居高临下的问道。
　　阿尔宾沉默了，他蓝色的眼睛一瞬间明亮了起来，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灼烧了起来。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然而又想起来了什么，他的头垂了下来，“悉听尊便了。”他轻声说道，像是放弃了一切一样。
　　审判官感到了更加的愤怒，这个家伙的态度就像是在往自己的脸上狂抽耳光，他可不愿意忍受这样的侮辱。
　　“就算你被我打死了，也不会有任何人责怪我的。”审判官威胁道，金发的青年淡金色的发丝在日光下有一种半透明的光彩，他摇了摇头。
　　“我不会承认不属于我的罪名的。”他轻声说道，“你可以杀死我了。”
　　阿尔宾感觉自己的身体没有一处不在疼痛，每一个地方都痛入骨髓，他看着自己半透明的手指，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经几乎燃尽了。
　　“听说你的肺病，是在监狱中得上的。”审判官说道，“听说你被俘虏的时候，黑王已经幡然醒悟罢黜了你，有这么回事吗？”
　　“有。”阿尔宾轻声说道，“我已经习惯坐牢了。”
　　“所以怎么死去，都只是囚徒的本分罢了。”他出了口气。
　　至少这里的监狱不会因为囚徒拿不出贿赂就折磨囚徒，他想，如果死在这里倒也不错。
　　虽然两个地方的监狱都同样讨厌他。
　　然而金发青年下一秒钟感到了恐惧。
　　“不要，”他挣扎着向后退着，然而却被狱卒抓住了双臂，他看清了对方手中拿着的刑具，他们要夹断他的手指。
　　“求求你，换个什么都可以，请不要用这个。”他显得极度的惊慌失措。“求求你，到我死的时候，只要手是完整的就可以，求求你了。”
　　审判官为自己灵机一动的想法感到了满意。
　　“那么你签字吗？”他从怀里取出了那一纸认罪书，“承认自己的罪行。”
　　有一滴眼泪从青年苍白的脸上滑了下来，落在了地上。
　　拿着刑具的狱卒越走越近了。
　　他开始拼命的挣扎，抓住他的狱卒不得不用力打了他的肚子逼他震惊下来，然而他还是忍不住的挣扎，“求求你，不要用这个。”他蜷起了自己修长而精致的手指，忍不住咳出了一口血，“我就要死了，求求你开恩。”
　　“你以为什么人都会因为你快要死了就优待你吗？”审判官居高临下地说道，“把他的手指夹断，就现在。”
　　“我承认。”青年大声说道。
　　“我承认。”他低声地喃喃道，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一样，审判官将羊皮纸放在了他的面前，他抬起了手，轻轻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审判官满意地收了起来。
　　金发青年被松开了，他无声无息地跪在了地上，眼泪从他的眼睛里连续不断地流了出来，一滴滴地落在地上。
　　狱卒不耐烦地从一边踹了一脚他，他一动不动，似乎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了一样。
　　“把他带走吧。”审判官说道，“关在死囚牢里好了。”
　　金发青年被两名狱卒架了起来，走向了死囚牢，那是位于监狱的最里面的地方，位于绝壁的高塔之上，几乎没有窗户，等到执行死刑的日子一到，就可以将犯人提出来在悬崖上就地处决，或者永远不提出来，让他们死在里面。
　　这座牢狱，出乎意料的安静，被架着的金发青年感到了恐惧，他一步拖一步的向里面走着，终于到了一间空房间，狱卒一把将他推了进去，然后两个人搬起了几十斤的镣铐，拴在了金发青年的身上，他纤细的手腕几乎可以从里面掉出来，沉重的连动弹都几乎变得不可能。
　　“你就在这里等死吧。”狱卒说道。
　　金发青年试图撑起身子，然而他的确没有力气了，他冷得缩成了一团，试图获得一丝温暖。
　　他浑身的伤口都在发热发烫，他忍不住昏了过去。
　　他开始发高烧，说起了胡话，两个狱卒喝着酒，讨论着他也许撑不了今天了。
　　“弄得倒是有点可怜。”狱卒忍不住说道。
　　“但是你想想，如果他不干坏事，他现在还是黑王的宫廷音乐家呢。”另一个狱卒喝了一口酒，“现在宠爱他的黑王陛下也死了。”
　　“所以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们讨论着。
　　酒足饭饱之后，两个人走了下去，取回了囚徒们的晚餐，和惯例一样，只有一小块黑面包，他们将那位金发青年的黑面包推了进去，他没有醒来，狱卒讨论了一会，打开门走了进去，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被温度灼热的瞬间缩回了手。
　　青年微弱地□□着。
　　“我没有。”他低声说，“我真的没有。”眼泪从他的眼角流了出来，消失在了他的头发里。
　　“妈妈，我的确没有做什么坏事啊。”他轻声说，“你为什么不要我了吗？”

　　“女皇大人去北地出巡了。”
　　审判官对侍卫表示了感谢，表示自己工作太忙了，居然忘记了这件事，所以他决定先把案卷抱回自己的书房，查看一番，然后再交给女皇。
　　他发誓，他当然讨厌阿尔宾了。
　　这种在君王的身边吹吹枕头风，就能让无数勤勤恳恳的忠臣人头落地的家伙，怎么可能不惹人恨。
　　但是他按了按太阳穴，他总觉得阿尔宾的表现有点奇怪。
　　他已经穿上这身法袍超过十年了，一般情况下，有罪的人和无罪的人，他从表情中就能察觉到端倪，他也可以清楚地发现他们最害怕什么，然后对症下药。
　　对于阿尔宾他也是这么做的。
　　阿尔宾的确为某件事愧疚着。
　　但是他说他没有做这件事，大概也是真的，他已经快要死去了，犯不上再谋划这么大个局，但是不可否认，大家都想让他赶紧死去，以防夜长梦多。
　　如果他真的成为了女皇的内臣，对什么人都没有好处。
　　女皇将这个案子交付给他审判的时候，脸上的神情不得不说有几分暧昧不明。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种感觉了。”女皇温和地说道，“虽然听上去很有道理，他想要接近我，迷惑我，但是我的心里。”她抬起手放在了胸口上，“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感觉有些介意。”
　　审判官知道，女皇也觉得他策划这件事未免太过荒诞。
　　但是让他背负这个罪名，却是现在最好的选择，多行不义必自毙的前朝佞臣，这个结局所有人都喜闻乐见。
　　所以他也按照这个剧本演了下去。
　　他却觉得自己有些失眠。
　　他决定做一些别的事情来弥补，看看其他人的案卷有没有判错之处。
　　审判官点上了蜡烛，然后认认真真地看起了案卷，其他的看上去都没有什么明显的疑点。
　　然而他最终拿起了那一册案卷。
　　所有的证据都做的很完美，最后夹上了他自己的认罪书。
　　“阿尔宾，”他看着签名，的确是签上了他自己的名字。
　　说起来这个家伙姓什么他倒是始终不知道呢，所以他推了推眼镜，看向了后面的那个单词。
　　风骤然吹过，将蜡烛一下子吹灭了，月亮明亮如洗。
　　让他完全可以看清那个姓氏。
　　他姓德怀特。
　　他叫做，阿尔宾·德怀特。

　　“这个吗，”北地的将军答道，“德怀特将军的教名，叫阿尔宾。”
　　“说起来他原本是音乐家德怀特先生的徒弟，然后德怀特先生推荐他来为黑王演奏，但是黑王和他交流之后，觉得他才堪大用来着。”中年将军说道，“然后他不是被排挤了吗，黑王说发放他回乡，之后就好几年都没有任何消息了。”
　　“他长得什么样子啊。”女皇轻声问道。
　　“金色头发，蓝色眼睛，我记得传闻里有的吧，整个大陆都知道他长得挺漂亮的。”将军轻轻地笑了一声，“真的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据说前段时间去问您要了庇护的赏赐。”
　　“对他来说，真不容易啊，他特别不喜欢要什么东西。”中年将军说，“能变得这么会照顾自己还挺好的。”
　　“他是个音乐家，是学什么的啊，我都不知道。”德文西斯问道。
　　“这个的确一般人不知道，”中年将军说，“毕竟出身是奴隶这种事我们都要为他尽力遮掩的，只说的确是那位贵族德怀特先生的养子。”
　　“他是学钢琴的。”将军说道，“德怀特老先生的水平说不定还不如他呢。”
　　“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回来拜访德怀特老先生啊。”将军叹息道，“是觉得会连累他吗，毕竟申请庇护在某些黑王死忠的心里挺让人恨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