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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被埋葬的记忆 ...

  •   那一年,若水云十五岁,读高中一年级,路林丘十七岁,读高中三年级。
      那时的若水云是那般水灵,生着一双细长的大眼睛,眼珠子乌黑圆润、清澈透亮;长长的睫毛卷翘着,忽闪忽闪地透着怯生生的光芒;嘴唇微红,粉嫩水润;一米六三左右的个头,纤细轻柔;乌黑亮泽的长发自然垂落在后背上;整个人瞧起来娇而不艳,柔而不媚,美而端庄。
      初出牛犊的她,对一切都感到新鲜异常,她从未见过如此多来自各地各方的同学,每个同学仿佛各具特色,让她眼花缭乱却又兴奋好奇。在这座广阔的校园里,她认识了许多同学,性格原本开朗友善的她,结交了许多朋友。与她最要好的,便是她的同桌许文晰,二人情同姐妹。
      一日中午,她与许文晰正在学校食堂吃饭,许文晰唧唧咋咋地不停讲着她与张行的事,若水云着急去书虫小馆借书,便撂下碗筷冲出了食堂,留下许文晰一人目瞪口呆。她打定主意抄近道自篮球场穿过去。
      诺大的篮球场上,有五六个男生正在热火朝天地打着篮球。若水云猫着腰,一路小跑着,白色的连身裙在微风中轻轻飘动。她想悄无声息地自场中穿过,不料却被其中正在打篮球的一个男生发现了。
      那个男生看起来十七八岁的样子,一米八六左右的个头,身姿挺拔俊美,他边看若水云边优美地做出了一个运球投篮的动作。他那张雕琢斧刻般英俊绝美的脸庞上挂满了汗珠,乌黑明亮的眼睛熠熠生辉,微红润泽、微肉质感的嘴唇即使未动,也像是在诉说着什么。他上身的球衣已然湿透,湿漉漉地贴在身上,汗水顺着球衣往下淌,精瘦健硕的胸膛轮廓鲜明有力,浑身上下无不洋溢着热血的青春,可谓温润端方无比,龙章凤姿无瑕!
      忽然,一个篮球朝若水云飞驰过来,她忘记了躲闪,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处无法动弹。正在此时,一双有力的臂膀将她拦腰揽住,她紧紧地贴在了男生的结实的胸膛上,双脚离地而起。男生揽着她迅速无比地来了个转身挪移,躲过了篮球的冲击,篮球擦身而过。之后,男生将她放了下来,直到双脚着地之时,她都依然无法回过神来。
      她真切地感受到,就在男生揽住她腰身的那一瞬间,她清楚地听到了两颗心脏“咚咚咚”地剧烈的跳动声。她看到了男生温柔炙热的眼神,那双眼睛打从看到她的霎那时起,便再也没有离开过她的脸庞。男生汗水湿透的球衣沾湿了她的裙子,她不知所措地用书挡在了胸前。
      这是有生以来,她第一次如此靠近一个男生,也是第一次与一个男生有肢体接触,更是第一次对一个男生生出了莫名的情愫。
      男生带着她自篮球场中穿过,一路护送她前往书虫小馆。
      那个时候,她仿佛觉得全天下的阳光都照耀到了她的身上,她俨然成了全天下最靓丽的那个姑娘!而他,那个男生,便是那全天下最温暖,最耀眼的阳光!
      这个男生,便是路林丘。
      一切正如那日若水云倚靠在路林丘别墅院门外的树干上睡着之后,于梦中所见,丝毫无差……
      正所谓:
      含苞待放怯羞羞,玉树临风敛赳赳。
      微风入卷拂新绿,燕子戏栏赋春意。
      年少懵懂的情意日趋浓烈,路林丘高考在即,若水云为了不搅扰他学习,很少去找他,但他每日都要在她的心里徘徊千万遍。
      每次在学校的某个地方与路林丘相遇,他看若水云的眼神,都叫若水云欢喜不已,那是怎样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是怎样一种通透含蓄,欲说还休的眼神!直到多年以后,若水云依然能够清楚地记得,真切地感受到那眼神里面所蕴藏着的柔情蜜意。
      路林丘自打见到若水云的第一眼起,眼里便再也看不到其他任何女子。若水云那般娇柔的身姿,羞怯含情的眉目,纯洁无瑕的脸庞,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如同烙印般深深地镌刻在他的心里,无时无刻不在触动着他那敏感而又坚定的心弦!
      然而,朝气蓬勃的少年,终归是豆蔻懵懂,初涉情事,再美的柔情也没能说出口,所有的曲意春生皆在紧张的高中生活中独自须臾离去!

      两年后,若水云如愿考上了理想中的明华大学。
      她在更加广阔、更加美丽的明华校园里见到了更多的同学。他们来自五湖四海。他们洋溢着热血的青春。他们在这座校园里勃发奔腾。这里孕育着他们的爱情、憧憬和梦想,这是他们生命中最怒放的时光……
      若水云与陈青青在草坪上玩耍,陈青青吃着冰淇淋,说着学校里的传闻趣事。
      旁边有三位女生在草坪上铺了垫子,坐在垫子上高谈阔论,哈哈大笑。起风了,垫子上的一块方巾被风吹起,飘落到不远处的草坪上。
      若水云起身拾来方巾,递给其中一名女生:“同学,这可是你的方巾?”
      “是的。”女生道。
      “方才被风吹到那里去了。”若水云说着,指了指方才方巾飘落的地方。
      “谢谢你!”女生笑道。
      “不客气!”若水云笑道。
      她看着校园里来来往往的人群,开心地道:“青青,这样的日子,可真好!”
      “当然好了,水云,你若是能像其他同学那样谈谈恋爱,会觉得日子更好的。”陈青青笑道,“曹松席不是对你有意思吗?他可是咱们班最出挑的公子哥,我看他对你上心得紧,你对他感觉怎么样?还有隔壁班那个男生,叫什么来着……李铭,对,叫做李铭,他不是追求你几个月了么,他那么帅,脾性好,家境也好,这么优秀的人,你就一点心思都没有?”
      “没有。”若水云摇摇头道,“完全没有。”
      “那你究竟喜欢什么样的男生?”陈青青做了一个夸张的表情,“你该不会是情识不通吧?”
      “青青,休要再闹了。”若水云道,“你说的这些,我都懂,只是……”
      “只是什么?”
      陈青青瞪大着双眼,等着若水云讲下去。可她偏偏就不讲。
      “只是什么?”陈青青摇着她的手臂,撒起娇来,“说嘛,说嘛,别吊我胃口,我正饿着呢。”
      “行了,你撒娇也不看看人,我可不是魏山。”若水云打趣道,“你呀,天天跟魏山撒娇,还没撒够?”
      “撒不够,嘿嘿嘿,”陈青青露出一副甜蜜津津的模样,“这种事,你还不懂。等哪天,你这朵小白花被人摘了,自然就懂了。”
      陈青青一边比划着,一边说着,说完还顺便在若水云脸上撩了一把。
      “陈青青……你干什么,这都是哪门子歪理。”若水云笑着,去打陈青青,“叫你撩我,叫你手痒。”
      若水云去打,陈青青撒开腿便跑,二人在草坪上你追我赶,嬉闹起来。
      “水云,别追了,快别追了,你越追,我越饿了。”陈青青边跑边笑道,“你快陪我去超市,我要买三明治填填肚子。”
      “我看你嘴巴这样刁,才会不饿呢。”若水云笑道,“你整日跟魏山腻歪在一起,都学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羡慕?”陈青青笑道,“那便快收了对你垂涎三尺的那些个男生啊!我看李铭就不错,说真的,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不要!”若水云一口回绝,“一个都不要。你莫再乱点鸳鸯谱了。”
      “好,好,好。不点,不点。”陈青青笑道,“你这断情绝欲的,真是没得救了。”
      “我这叫清心寡欲!”若水云挽起陈青青的手臂,下巴一扬,笑道。
      这一切,都被不远处树荫下那双炙热如炬、深情隐忍的眼睛所捕获,微笑自路林丘的眼角荡漾开来。多少次,路林丘都是这样站在远处,静静地看着若水云,看着这个让他日夜思念了三年之久的人!

      那是在若水云进入大学校园第二个月的一日清晨,若水云去操场上跑步,路林丘也在操场上跑步,他带着耳机,听着优美动听的旋律,当他透过晨跑的三两同学,看到远处那个窈窕的身影时,他以为自己看错了,但是三年以来,若水云在他的心里已越过万重山,她的身影他又怎么可能看错?在这一否一认之间,他决定瞧清楚,于是便停下脚步,退到操场边上,等待着那个身影的到来。
      时间一秒一秒地掠过,路林丘的心“扑通扑通”地狂躁不安,他数着时间,目光紧紧抓着那个身影。
      终于,身影近了,他瞧清楚了女孩的脸,正是他渴盼了无数次的那张脸!
      “真的是你!”
      惊喜和感动冲刺着路林丘的身心,他瞬间觉得世间的距离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遥远,有些人纵使隔着万水千山,在某个时间也会在你意想不到的地点出现。
      若水云没有看到路林丘,她继续奔跑着,跑向了操场的另一边。
      路林丘依然站在那里,痴痴地望着她的身影,呢喃道:“操场是圆的,不是吗?”
      刹那间别离,刹那间重逢。
      时光不仁,洗刷了多少冤孽情痴。
      而他们,几度漂泊,终在他乡重逢!
      路林丘很快找到了若水云的班级。他几乎每天都能见到她。
      陈青青是若水云的同班同学,是她的室友,也是她最要好的朋友。陈青青每天都有一段时间要和魏山腻在一起,这些时间里,若水云要么去图书馆看书,要么去自习室学习,要么去社团忙事。她无论是在图书馆、自习室还是社团,大部分时间都是开心的。只有少许时候,她会一个人坐在某个角落里,一动不动地发呆,有时用手掌拖着下巴,有时默默地望着前方,很是出神,不晓得在想些什么。
      路林丘总是悄悄地看着她。多少次,他想冲出去,站到她面前。可是,每当这时,他总会想到自己的身世,茫茫世界,他孑然一身,没有家,也失去了亲人,靠着课余时间打零工赚的钱缴纳学费、养活自己,这样的境况,让他没有办法迈出那一步。她值得更好的人来爱她,而那个人不是他,自从那件事情发生的那一刻起,他便知道,那个人,已不可能是他!

      若不是那天的那场暴风雨,兴许,他们此生都不会再有交集。
      那是一个星期五的下午,若水云只有一节课,下课后陈青青去与魏山约会,若水云一人去了学校外面的手机维修店,她的手机坏了,想找店里师傅修一下。她将手机交给维修师傅检查。
      “师傅,我这手机修好需要多久?”若水云道。
      维修师傅检查了一番,回道:“差不多要一个半小时。你要修吗?”
      “那就麻烦您修一下吧。”若水云道,“您先修着,我去那边买瓶水再过来。”
      “好。”维修师傅道。
      若水云去前面的便利店买了瓶矿泉水,便又回到手机维修店。她等了一个多小时,师傅才将手机修好。若水云付了款,走出小店,那时太阳已经落山,手机维修店离学校不过两里地,她决定走路回去。
      刚走了差不多一半的路程,天就突然暗沉下来,接着便下起了暴雨。
      若水云出来时,没带雨伞,便打算脱下外套撑在头上,跑到前边店铺门廊下避一避,谁料外套扣子还没全部解开,便被淋了个通透,衣服全湿了,长发湿漉漉的贴在脸上。她干脆不再脱外套,撒腿便朝前边的店铺跑去。
      她刚跑出几步,手臂却被一个人拽住了。由于雨下的太大,她还没看清楚那人是谁,便被那人拉到了身边。雨水不再往她身上浇,她先是看到了一把雨伞,接着,便看到了路林丘的脸。
      若水云呆呆地瞧着路林丘的脸,忘记了走路,也忘记了讲话,二人站在马路边绿化带旁,四目交错,相对无言。
      此时的路林丘与三年前有太多不同,身形更加健朗挺拔,脸上没了青春稚气,轮廓却更加鲜明,鼻梁更加□□,眼神不再温情炙热,却蓄满了厚重的浓情和隐忍。他嘴唇微启,露出一条极细的缝隙,那条缝隙里仿佛蕴含了理不透的乾坤。
      “路……学……学长……你怎么在这里?”许久,若水云方才喃喃地问道。
      自打高中初次相遇之后,若水云便唤路林丘为学长,就这样一直唤了下去。
      “我也在这里念书!”路林丘道,“明华大学,三年级。”
      “你……你也在这里念书?三……三年级?”若水云吃惊地道,“我也是!一年级。”
      “嗯。”路林丘静静地道,“知道。”
      “知道?”若水云又是一惊。
      “嗯!”路林丘依然淡定。
      这时,“咔嚓”一声巨响,天空顿时闪亮了一下,遂又暗沉下来。
      雷鸣电闪猝不及防,若水云吓得哆嗦了一下。
      “不怕,有我在!”路林丘柔声道。
      若水云看着路林丘深邃的眼睛,那双眼睛里隐含了太多东西。
      她震惊地发现,眼前这个男子再也不是高中时期那个青春洋溢的少年,如今他俨然已经成长为一个沉着稳重、冷静隐忍的成熟男子。
      “学长,你与高中时不同了!”
      “三年岁月,万水千山,自然是不同了!”路林丘幽幽地道。
      若水云见他满脸伤情,便小心翼翼地问道:“学长,你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看着若水云关切的眼神,路林丘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这个说来话长。”他道,随后将雨伞递到若水云的手边。
      若水云接过雨伞,路林丘脱下外套,套在她的身上。直到这时,若水云才想起衣服已被雨水淋湿,委实感觉到冷了。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道:“天有些冷,衣服给我了,你怎么办?”
      “我不冷!”路林丘道,“还冷吗?”
      “不冷了。”
      “那我们去前边避避雨吧。”
      “好。”若水云这才发现,原来,他们已在雨水里站立了那么久。
      他们躲在一家店铺的门廊下避雨。
      暴雨一直下。
      “若水云……”
      “嗯?”
      “你与高中时期,也不同了。”路林丘柔声道。
      “何处不同?”
      “长大了,更美了!”
      若水云听他这样讲,抬起头看向他的脸。
      “学长,谢谢你!”她轻声道,“谢谢你在高中时,让我遇见了你!”
      “若水云……”
      路林丘微微一笑,那笑容实在太浅,又夹杂着几多苦涩,若水云瞧见,心也随之痛了。
      “这些年,你有想过我们还会再见吗?”
      “学长,你希望我们再见吗?”
      路林丘低头,瞧向她。瞧着那张绝美、柔嫩而又倔强的脸,他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抚开了黏在她脸颊上的湿发。在他的指尖触到她的肌肤的那一霎,若水云心头一震,顺着他的眼睛,她又瞧见了他眼神里那种浓得化不开的柔情与隐忍。
      这场雨,下了好久,他们在门廊下也站了好久。
      直到,直到连他们自己都忘却了时间……

      自那日以后,不知怎地,路林丘在金融系三五班的消息便传递到了若水云的耳朵里。又不知怎地,若水云总是时不时地逛到路林丘上课的地方,偶遇路林丘。再不知怎地,路林丘每日总能在若水云路过和去过的地方,巧遇若水云。
      似这般偶遇与巧遇,又历经了六个多月,终于,偶遇与巧遇不再是偶遇与巧遇,而是转变为想遇与等遇。
      那是一个凉秋的晚上,当若水云又恰巧走到路林丘上晚自习的自习室时,路林丘正倚靠在墙角。
      “你来了?”
      一个沉着稳重的声音冷不防地从墙角传来,若水云吓了一大跳,哆嗦一下,扭头向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她瞧见此刻有一个人正倚靠在自习室旁边的一处鲜有人至的角落里。那里灯光昏暗,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那人穿了一身宽松的黑色衣服。
      若水云迟疑着,慢慢向那人走去。
      走进了,看清了,那人正是路林丘。
      他上面穿着一件宽大的轻薄黑色针织套头衫,下面穿着一条极宽松的黑色休闲裤,慵懒地倚靠在墙角处,双手随意地插在裤子口袋里,两只漆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若水云的脸庞,眼神里那股浓情与隐忍已然包裹不住,赤裸裸地暴露在若水云的眼前。
      若水云从未见过这样的路林丘,她突然觉得有些害怕,惊恐地盯着那双眼睛,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颤颤巍巍地道:“学……学长……你……你……怎么了?”
      “过来!”
      路林丘不愠不火,但声音和神态都极为冰冷。
      若水云更加恐惧了,又接连后退两步。
      “学……学长,你……你……这样……我……我害怕!我先……走了!”
      说着,她扭头便要跑。
      路林丘不由分说一个跨步上前,伸手抓住了她,生生将她拉到自己怀里。
      若水云惊恐地、满腹疑惑地盯着路林丘的眼睛,路林丘极力隐忍着,眼神忽而冰冷到极点,忽而浓情到极点。若水云不明白他的眼神为何变换得如此之大,如此之快,正待挣脱时,路林丘却突然开口了。
      “别动!”
      他的声音极其柔软。若水云张了张嘴巴,却又闭上了。此情此景,她不晓得该说什么,能说什么。
      “你今日,来晚了!”
      “来……晚?”
      “晚了十分钟!”路林丘的声音温柔到了极点。
      “十……你……”
      “你每次不都是算着时间,来与我相遇的吗?”
      小把戏被当场拆穿,若水云尴尬极了。
      “我……你……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每次,我也是算着时间与你相遇的!”路林丘柔声道。
      他痴痴地,紧紧地凝视着若水云。
      若水云的脸庞瞬间红了,连同脖颈都红了个通透,羞羞间无限期待,怯怯间不知所措。
      路林丘轻轻低下头,触上她的脸庞,吻住了她的嘴唇……
      封存已久的痴种情根,终在良辰美景中涅槃!
      ……
      初吻的甜蜜,初恋的悸动,让二人幸福了许久,也感动了许久。
      久到,被抽离记忆?
      久到,此生终老?
      谁知道!
      兴许,久到了天荒地老……

      路林丘自明华大学本科毕业后的第二个月,就独自创立了陆林公司,从此白手起家,起早贪黑,将生活中的绝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了陆林的业务上。
      若水云不上课的时候,空闲的时候,都会去陆林看望路林丘,给他带去一些饭食。有时候,路林丘也会拿公司的事情询问她的意见,她便出些意见,给他参考。
      “这个方案看起来已经很周全了,我只是在想,如若在这里再加点东西,会怎么样?”若水云指着设计方案上的一处建筑,摸着下巴道,“可是,要加点什么好呢?”
      路林丘仔细地看着若水云手指的地方,思索着,突然眼前一亮,道:“我知道加什么了,小型休息区,带茶饮的那种。”
      他说罢,拿起设计方案去找工程师了。若水云看着他忙碌而雄姿英发的背影,悄悄地笑了。
      那段日子,他们过得紧凑,忙碌,又万分甜蜜。

      两年后,若水云自明华大学本科毕业,二人正式谈婚论嫁。
      就在若水云毕业后的第四个月,在一次生病住院中,她被检查出有了身孕,她和路林丘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
      “方才医生说什么?”路林丘惊讶地道。
      “医生说……”若水云轻声笑道,“我已有身孕,两个月了!”
      路林丘惊喜万分,一把抱住若水云,在她脸上猛亲一口,道:“原来我没有听错,我们真的有孩子了!”
      “嗯!”若水云甜蜜地道,“我们有孩子了!”
      “太好了……若水云,你知道,这真是太好了……”路林丘激动地道,“我们给他取个名字吧!”
      “现在才两个月,也不晓得是男孩还是女孩,取名字会不会太早?”
      “怎么会早?眼下取,正合适。”路林丘笑道,“你觉得叫什么好?”
      若水云想了一下,道:“星儿。就叫他星儿,怎么样?”
      “星儿?星儿?路星儿?好!这个名字好!”路林丘笑道,“就叫他路星儿。”
      “好。”若水云笑道,“无论他是男孩还是女孩,这个名字都合适!”
      “合适!都合适!”路林丘笑道。
      他们随后将若水云怀孕的事告诉了若峰和叶聆,二老也十分欢喜。一家子人开始热火朝天地准备他们的婚事。对于这个女婿,二老打心眼里喜欢,将宝贝女儿托付给他,他们放心。
      选婚房,买婚房,等等,一系列的事,一家子乐活地忙着,一片欢天喜地。

      这么准备着,很快四个月便过去了,星儿生长发育得很好,若水云的肚子也隆起许多。
      这日,碧空如洗,万里无云,路林丘和若水云从商场里买了些母婴用品,在回家的路上,路过广林公园,若水云提议去广林公园坐一会再走。
      路林丘便扶着她去了广林公园。由于是工作日,又将近午时,公园里人不多,二人找了处安静的地方,在树荫下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这里没什么人,安静,不会碰着吵着你,”路林丘笑道,“现在感觉怎么样?”
      “无事,不累。”若水云笑道。
      “让爸爸听听你在干什么?”路林丘说着,低下头去,将脸轻轻贴在若水云凸起的肚子上听了起来,“有没有踢妈妈?”
      “他淘气得很!”若水云笑道,“听到了吗?”
      “嘘!”路林丘小声道,“不要讲话,他好像又要活动了。”
      二人正说笑着,突然一阵黑风袭来,周围瞬间被漫天黑雾遮避住,一个一身漆黑长衣的男子骤然凭空出现在眼前。
      来者身形魁梧,长发乱糟糟地垂落在后背上,皮肤黝黑,面带黑色面罩,只露出半个鼻子、两只眼睛和宽阔的额头,眉毛又宽又浓,眼睛又大又圆,睫毛又黑又粗,看不出来是什么朝代什么时期的服饰装扮。男子明明是嘲讽不屑地看着路林丘和若水云,却自带一种凶神恶煞,粗暴威凛的模样。此男子,正是苦情。
      路林丘与若水云皆大惊失色。
      “好一幅恩爱的画面!”苦情冷笑道,“叫本座好生厌恶!”
      “你是什么人?”路林丘警觉地站起身,迅速挡在了若水云的身前,“找我们所为何事?”
      “故人!”苦情冷笑着,摘去面罩,露出了那张黝黑、粗矿而又威凛的面容。
      路林丘和若水云见是一个陌生人,皆不明所以,但他们知道来者不善。
      “怎么?不认识本座了?”苦情道,“本座可是日日思念着你们!”
      “我们没有你这样的故人!”路林丘冷声道,转过身扶着若水云便要走。
      苦情一下子便出现在前方,挡住了他们的去路。路林丘和若水云又是一惊,他们不明白方才还在身后的人,怎么突然就来到了前方。若水云恐惧地抓紧了路林丘的手臂。
      路林丘柔声安慰道:“别怕,你躲到我身后去。”
      “你怕本座?闻人,你竟然怕本座?”苦情向若水云伸出了手,“过来,到本座身边来!”
      若水云惊恐地看着苦情,道:“这位先生,我想你是认错人了。”
      “本座没有认错!本座要寻的人,正是你解闻人,”苦情分别指着若水云和路林丘道,“还有你,墨千擎。”
      “你说的人,我们一个也不认识。”路林丘强作镇定地道,扶着若水云转过身,想朝相反方向走。
      苦情瞬间又挡在了他们的面前。
      “想走?本座怎会放你们走!”
      “请你让开!”路林丘道。
      这时,若水云强压住内心的恐惧,慢慢地走到路林丘的旁侧,讲道:“这位先生,我们不知道你是什么人,看你的穿着打扮,也不像是我们这里的人。还有,我们根本不认识你口中的解闻人、墨千擎。你定是认错人了,请你让开,我们该走了。”
      “也对,解闻人也好,墨千擎也罢,于此时的你们而言,确实已是前尘往事,你们忘记他们,忘记本座,也无可厚非。”苦情道,“只不过,忘记的是你们,并不是本座!那些过往的种种,每日都要在本座面前出现无数次,生生折磨了本座五千三百年!你们这一句‘认错人’、‘不认得’,就算了?当真是笑话!而今,看到你们这般恩爱,还有了孽种,叫本座如何视而不见,又如何甘心?”
      “我们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路林丘道,“你莫再白费工夫了!若水云,我们走。”说着,扶着若水云便要再走。
      “星儿!”苦情突然道,“这个孽种,唤作星儿,是吧?你们走,可以!但星儿,要留下!”
      “你这是何意?”若水云紧张地道,“星儿是我们的孩儿,为何要留下?况且,星儿还在我的肚子里!”
      “不错!本座要的,便是你肚子里的星儿,这个六月胎儿。”苦情恶狠狠地道,“早一日,晚一日,都不成,他只能是刚满六月的当日。”
      “你说什么?”路林丘震惊地道。
      “闻人,不对,你眼下唤作‘若水云’,哈哈哈……若水云,莫怪本座狠心,实则都是他,”苦情指着路林丘,继续道,“是他逼迫本座的!是你们逼本座这么做的!没有这孩儿,本座的大业便实现不了,本座与他的仇恨便疏解不了!”
      苦情说着,将手掌伸向若水云的肚子。一团黑气顺着他的手臂,直逼若水云肚子里的胎儿冲去。
      路林丘惊恐地挡在了若水云的前面,大喊道:“你想做什么?若水云,你快走!”
      “可是,你……”若水云也意识到苦情要对星儿下手,她想逃,可又不能丢下路林丘。
      “不要管我,快走!”路林丘再次催促道,“走啊!”
      “想逃?那得看本座是否应允!”
      苦情一挥手,若水云和路林丘便都被定住,一步也迈不开了。
      “你究竟想做什么?”若水云惊恐地道,“我们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这样对待我们?”
      “无冤无仇?若水云,合着本座方才讲了那么多,都是在对牛弹琴?”苦情道,“本座要你肚子里的孩儿!本座要让他——墨千擎,亲眼看着本座是如何从你肚子里取走你们的宝贝孩儿的!”
      “不!”若水云惊叫道,“不要!”
      “不要!”路林丘惊道,“你放过星儿,放过若水云,我任你处置!只要你放过他们,我的一切,我的命,都可以给你!”
      “墨千擎,你可真是可怜,眼下可真是痛快,没想到你也会有如此哀求本座的一天!”苦情道,“只是可惜了,眼下本座还不想要你的命。本座要留着你的命,让你好好看看本座是如何打败你的。在凡界,在妖灵界,本座都要打败你。本座要让你生不如死!要你们,爱不得!恨不得!要不得!又忘不得!本座就是要让你们永堕地域!可是,若水云,你终究是本座钟情了五千三百年的人,是本座此生唯一挚爱的女子,本座实在不忍心让你在地域里苦苦煎熬,那便等你哪日悔悟了,肯瞧本座了,本座再将你从地域里捞出来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苦情笑声还未落地,手掌一提,星儿便自若水云的肚子里被活生生地剖了出来。六月婴儿已然成活,骤然脱离母体,立时气若游丝。苦情手掌又是一挥,若水云的肚子便恢复成了怀孕之前的样子。整个过程,她没有感觉到一丝疼痛,就好像她从未有过身孕,星儿也不是从她肚子里剖出来的。
      这整个过程,苦情的所有动作,星儿的出世,路林丘和若水云都眼睁睁地、真切地瞧在眼里!
      若水云惊恐地,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看着被苦情拖在手里的星儿。她张大着嘴巴,不知是想要哭,还是想要讲话,眼泪夹着鲜红的血液,自眼睛里哗哗流下,接着,便昏了过去。
      悲痛,欲绝的悲痛,天崩地裂的悲痛,无以言表的悲痛,都一一穿刺着路林丘的身心。他颤抖着身体,脸上最后一丝血色瞬间消失不见。他痛哭着,却连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了。他冲过去,想要夺走苦情手里的星儿,却被苦情下的定身术所困,丝毫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而无能为力……
      苦情自怀中掏出一个红肚兜,穿在了星儿的身上。那个红肚兜,正是路林丘和若水云上午在商场刚买的,准备在星儿出生后给他穿的,却不知苦情何时从他们车里窃得,放到了自己身上。
      做完这一切,苦情满意地伸出手臂,分别在路林丘和若水云的脸上扫了一扫,抽走了他们自初识以来所有的关于彼此的全部故事与记忆。接着,苦情又抽取了若峰、叶聆以及所有亲朋好友关于路林丘与若水云的全部记忆。就仿佛他们从未遇见过彼此,也从未相知,从未相恋,从未有过星儿,从未……一切都从未有过……他们变成了两个毫无相干的陌生人!
      ……
      苦情从广林公园走后,黑雾便消散了,路林丘苏醒了,若水云也苏醒了,周围的人们也各自消遣各自的事了,就仿佛方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路林丘躺在不远处的地上。他从地上站起来,心下暗道:“奇怪,我怎么躺在地上?”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上下看了看,没发现哪里有问题,便转身朝若水云的方向走去。
      若水云正坐在长椅上,目不转睛地望着前方,没有抬头看。路林丘也目不转睛地望着前方,没有低头看。就这样,他们二人一个坐着目视前方,一个站着目视前方。路林丘从若水云前边走了过去,走向了远方。若水云随后也起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

      无重是长源大学的学生,与若水云同届,长源大学与明华大学位于同一个大学城。自大学二年级时起,无重便对若水云穷追不舍,在若水云和若峰、叶聆面前,他表现得非常积极进取。
      在苦苦追求若水云四年之后,也就是星儿消失后的第六个月,无重终于获得了若水云的青睐,若峰和叶聆也表示了对他的认可。若水云欢喜地以为,无重便是她此生的真爱。
      又一年后,无重如愿以偿地迎娶了若水云。他们的婚礼办得虽不算盛大,却很周全,邀请了双方所有的亲朋好友到场。众人皆称赞他们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纷纷祝福他们早生贵子,百年好合。那个时候,若水云满心以为她与无重会幸福美满地度过一生。
      再一年后,无重与若水云的儿子出生,取名“无莫与”。
      大学毕业后,若水云在一家公司做文职工作,与无重结婚后,她依然在这家公司工作。在无莫与临产时,她辞掉了工作,专门在家母乳哺育孩子。在无莫与八个月大的时候,她断掉母乳,重新找了一家公司上班,她在这家公司一干便是三年多,直到与无重办完离婚手续,她方从这家公司请辞。
      之后,她又去了一家单位,那便是陆林公司,路林丘创立的陆林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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