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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醉夜 ...

  •   路林丘自妖灵界的翠须回到凡界后,回家换了身衣服,便驱车去了白衣书店,此时已是晚上十点钟了。书店里灯火通明,若水云正在整理书籍,路林丘站在书店外,见她无事,才安了心。随后,又驱车去了喻桥茶馆。
      喻桥茶馆还没开始营业,路林丘看了看手表,再有二十分钟就到晚上十一点钟了。他在喻桥茶馆旁边的凳子上坐下,等候茶馆开门。
      十一点五十五分的时候,茶馆灯亮了,门从里面被打开,路林丘走了进去。
      “你来了?”贾喻桥正站在柜台里面,见到路林丘近来,不急不缓地道。
      “你知道我要来?”
      “难道你会不来?”
      “你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你指的是什么?”
      “你身属妖灵界,而我是人类,你我之间有何交错?”
      贾喻桥显得有些吃惊,随即冷笑一声,道:“你都知道了?”
      “对!老枯树!我都知道了!”路林丘道,“我想,你来凡界,该不会只是想开个茶馆吧?”
      “嗯。”贾喻桥讪笑道,“我来,是要看戏的。”
      “看戏?看什么戏?”
      “急什么!你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便知道了。”
      “你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我岂会告诉你!”
      “不管你所图为何,我身边的人,你一个都不许碰!”
      “好啊!走着瞧!”贾喻桥道,“请回吧,今日本馆歇业!”
      贾喻桥说罢,衣袖一挥,路林丘便到了门外,茶馆的门也已然关上,连灯都熄灭了。
      路林丘握紧了拳头,心里忐忑不安,他知道贾喻桥来者不善,全然无法预料以后会发生什么事。眼下,贾喻桥既已闭馆谢客,他也只能离去。

      从长广商厦出来之后,路林丘又去了白衣书店,怎奈已是凌晨一点多,时间太晚,白衣书店早已关了门,眼下只是漆黑一片。路林丘在书店外站了许久,方才郁郁离去。
      第二日上午,路林丘又去了白衣书店。这一次,他依然选择站在店外,目视店内。店里有几位客人,徐泠也在,旁边站着徐泠的女儿,若水云正在同她们聊着什么,有说有笑的。
      路林丘看着若水云在笑,自己也随着她露出了笑容。他瞧了半晌,才离开,去了陆林大厦。
      若水云离开陆林的两年后,徐泠就结婚了,丈夫是亲戚介绍的,是个高级工程师,人老实可靠,对徐泠很好。他们婚后生了一个女儿。女儿出生后不久,徐泠便从陆林辞职,也没有再找别的工作,专心在家里相夫教子。

      前一日,在喻桥茶馆,贾喻桥说了那么些晦陌深奥的话,又下了逐客令,还将路林丘撵出了门,但路林丘并无畏惧,决意要弄清楚个中缘由。于是,在这日晚上十二点钟,他再次来到喻桥茶馆。可是,喻桥茶馆已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了。
      贾喻桥失踪了!
      路林丘看到这样的场景,胸中立时热血翻腾,恼怒、绝望一股脑地全冲了出来,直直地将他击得头昏目眩。
      “我刚刚知晓你与老枯树是同一人,刚刚知晓那个地方是妖灵界,刚刚进入那间雅室,刚刚瞧见那个姑娘,刚刚瞧见‘解府’,你却在此时人去楼空!若说你与我没有恩怨,鬼都不信!”
      “我还不信了,我倒要瞧瞧你是如何人去楼空的!”路林丘说道,“这门,究竟是开得开不得!”
      他捂着头,心有不甘地正要去敲茶馆的门,忽然一阵雾气扑来,路林丘一阵晕眩,只觉自己好像被人给腾空拎了起来,随后眼睛便什么也看不到了,耳边满是呼呼的风声。只片刻工夫,便又被人从半空中给扔了下来。得亏他身体好,着地时膝盖弯曲了一会儿,强忍着也能站起身来。
      首先,冲入口鼻的是一股说不上来的腥臭味。空气冷到了极点,带着刺骨的潮湿,侵袭着路林丘的身体。这是一个巨大的洞穴,整个洞穴泛着诡异的紫红色。一股强烈的恶心冲到了路林丘的喉咙口,他忍不住“噗噗”吐了两口。
      “你找死!”青夭看到路林丘呕吐,扬起手臂,就要劈下来。
      “住手!”一声冷喝,犹如凛冽的寒风袭来。
      这个声音是从洞内的前方传出,路林丘朝着那个方向望去,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瞧不见。
      “洞主,我们在贾喻桥那茶馆门口,看到此人鬼鬼祟祟的,想必他定然是在寻那老妖怪,就把他给带了回来。”青夭道。
      “原来是你,路林丘,哈哈哈!”笑声刚落,声音发出的地方便亮起了蓝紫色的光,光线很强,路林丘看到了说话人的脸。
      “是你!紫季?”路林丘大惊失色地道。
      “怎么?紫崖洞不合你的味口?瞧你这一脸嫌恶的表情,委实叫本洞主不舒服。”紫季发出了一阵诡谲的刺耳的笑声,回响在这个诡异的洞穴内,显得更加诡异了。
      “紫季,你这是何意?将我挟持到此,想做什么?”路林丘警惕地道。
      “路林丘,你先莫要紧张。这哪能叫‘挟持’?这是‘请’!”紫季道,“你是个生意人,本洞主请你到紫崖洞,自然是要与你谈生意了。”
      “谈生意?”路林丘感到十分奇怪,“你与我有何生意可谈?”
      “别这么见外。”紫季笑道,“这个生意,你一定感兴趣!”
      “你且说来。”路林丘正色道。
      “只需你将贾喻桥的秘密告知于本洞主,本洞主便帮你在人类商界再进上一层。”紫季得意地道,“怎么样?这个生意划算吧?”
      “原来如此!那路某可要抱歉咯。”路林丘道,“那人的秘密,路某还真不知晓。”
      “你是觉着你在人类商界已然取得了全球瞩目的成绩,功绩甚大,不需要本洞主的帮助了?若本洞主能让你成为凡界第一,你还要拒绝吗?”紫季开出了如此大的筹码,以为路林丘会被诱惑。
      不料,路林丘却斩钉截铁地道:“紫季洞主,看来路某只能让您失望了,这凡界的第一,路某委实没想过,也不想做。人类虽没有你们这样的法术,却也不是妖灵界中人所能干预的!”
      “不吃好言,却要吃打!”舞农喝道,想要动手打路林丘,被紫季拦住了。
      “放肆。”紫季喝道,“路林丘是本洞主的朋友,你们谁敢动他。都活腻啦?”
      舞农闻言,大气都不敢出一个,悻悻然退了下去。
      “路林丘,休要蒙我!”紫季道,“你若不知那老枯树的秘密,他为何老要纠缠于你?”
      “紫季洞主,你这话算是说到路某心坎里去了。路某与你有着同样的疑问:这老枯树为何总是纠缠于我?路某去喻桥茶馆,正是为了查清此事。哪里晓得,却被你的手下挟持到此!”路林丘道,“你不是想知道贾喻桥的秘密吗,我虽不知他的秘密,但对他的事情也不是全然不知;既然未知其秘密,也就不晓得路某所知晓的那些算不算得是秘密……我看你甚有诚意,不如这样,若你能讲出我与那老枯树的纠葛,我便回答你一个有关贾喻桥的问题,怎么样?这个买卖划算吧?”
      “放什么屁!我们洞主若知道这些,还用得着来问你?”长牙哇哇叫道。
      “闭嘴。”紫季喝道,“蠢货!”随即一抬手,“啪”的一声,一巴掌落在了长牙的脸上,长牙被甩出去老远。
      “不如我们换个话题,”紫季笑了起来,那笑容瘆得人直打哆嗦,“你知不知道老枯树最在意的事是什么?”
      “老枯树最在意的事?这个,路某委实不知。”路林丘抓着头发,故作思考得很辛苦的样子,道,“不过,有一件事,是他很在乎的。”
      “何事?”紫季眼睛一亮,急切地道。
      “我想知道的,你还未告诉我。”路林丘笑道。
      “哈哈哈,狡猾!”紫季笑道,“那本洞主便告诉你,老枯树的心上人与你的心上人是同一个,便是那人间女子若水云。”
      “这个我已知晓。那次你在常依蕴婚礼上同老枯树讲的话,我都听到了。”路林丘笑道,“你这个回答作不得数。”
      “什么?”紫季道,“那种生死紧要关头,你居然还有胆魄、有心思听我与老枯树讲话?”
      “有何不能?”路林丘道。
      “……可以……有气度!”紫季道,“不过,眼下本洞主所知道的也就只有这些了。待日后本洞主知道了其他的,再告知于你,如何?”
      “那好吧。”路林丘笑道,“你既说我是你的朋友,那朋友之间,何必较那么真。”
      “对了。”紫季笑道,“朋友,快说,老枯树在意的那件事是什么?”
      “我的事。”路林丘笑道,“他在意我的事。”
      “你的事?”紫季疑惑地道,“你的什么事?”
      “好像不知道是什么事,又好像是许多事……”路林丘撇撇嘴道,“我也想知道。”
      “哈……哈哈……”听路林丘这样讲,紫季的兴奋劲一泻千里,似笑非笑,笑了又笑,最后冷面对下属道,“送路先生回去!”
      “回?回去?”舞农以为自己听错了。
      “还要本洞主再讲一遍吗?”紫季凶悍悍地道。
      “哦……不用!属下不敢!属下明白!”舞农连连哈腰道,“属下这便送路先生回凡界!”
      “真送我回去?”路林丘道。
      “真送你回去!”紫季道。
      “那我便回啦。”路林丘道,“再有事,随时寻我。”

      舞农带路林丘走后,青夭疑惑地问紫季:“洞主,属下不明白,您为何不杀了这个人类,还要将他送回去?我看他是故意不告诉您的,当真该死!”
      “你懂个屁!”紫季道,“杀了他,如同捏死一只蚂蚁,再简单不过,可那样做对本洞主有何益处?”
      “属下不懂,请洞主示下。”青夭道。
      “既然老枯树三番五次纠缠于他,这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
      “动动脑子!”紫季道,“老枯树是何许人,数千年的老妖怪,大魔头!他三番五次纠缠路林丘却又不杀他,这说明他们之间定然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而且,是对老枯树极为重要的秘密!路林丘的命暂且留着,于我紫崖洞尚有用处。”
      “原来是这样。”青夭道,“洞主英明!”
      舞农将路林丘送到了北京城外,临走时舞农嘟囔了一句:“真不明白洞主为何要把你送回来?直接杀了,不就成了,做什么要费这个劲!”
      “你不明白啊?”路林丘讥诮地道。
      “莫非你明白?”舞农反问道。
      “这就不能告诉你了。”路林丘哈哈笑了起来。
      看到路林丘如此表现,舞农更加迷糊了,了无生趣地返回了妖灵界。

      舞农走后,路林丘叫了辆出租车,去了白衣书店。
      马路上昏黄的路灯闪烁着微光。过路的车辆时多时少。漆黑的夜空中一颗星星都没有,只留一弯残月孤寂地挂在夜幕上。马路两旁高大粗壮的国槐树沐浴在夜色中不声不响。地面上零星地撒着几片黄的、绿的落叶。书店里灯火通明,若水云正在整理书籍。路林丘快步进去,拉起若水云的手臂,便往外走。
      “你干什么?”若水云试图挣脱,奈何她的气力与路林丘相较起来委实微弱,“你这是做什么?路林丘,你发什么疯?”
      路林丘一言不发,只管拉着若水云朝外疾走。
      若水云急了:“路林丘,你有什么事,就讲!这样使性子做什么?”
      路林丘依然不讲话,不放手,也不停走。
      “你这样闷声动气的,是要怎样?”若水云急道,“你能不能说句话?!”
      路林丘终于停了下来,只见他眼睛通红,喘着粗气,惊慌又气哄哄地道:“好!我说!我说!我说了,你就能跟我走吗?”
      “跟你走?”若水云疑惑了。
      “是!跟我走!”路林丘恼怒地大声吼道,“跟我路林丘走!”
      “究竟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你发这么大火做什么?”
      “发生什么事了?”路林丘怒吼道,“发生的事……还少吗?”
      “你……你这是要走去哪里啊?”若水云不理他的怒吼,反而温柔地问道。
      “里昂!我们去贝里!我们就住在那里!”路林丘的怒气似乎一下子就没了,又温柔下来,几近祈求地道,“好不好?”
      “路林丘,究竟发生了何事?”若水云注视着路林丘的眼睛,柔声道,“瞧瞧你,都急成什么样了!”
      “没有!什么事都没有!”路林丘道,“我……我就是不想呆在这里了!”
      若水云沉默了半晌,虽有些质疑,却还是坚定地道:“路林丘,我不会跟你走的。”她的声音里夹杂着许多东西,不甘、倔强、无奈,还有哀伤,分也分不清。
      路林丘心痛地瞧着她:“你,是要等他吗?”
      “是!我要等他!我要寻他!我一定要寻到他!”若水云怒道,“我哪也不去,我就要在这里,我要在这里等他!”
      “非等不可吗?”
      “是!”若水云道,“路林丘,你听清楚了,就算耗尽一生的时光,我也要寻到他!”
      “可万一……万一到头来还是寻不到呢?到那个时候,你要怎么办?”
      “就算……就算穷尽一生也寻不到他,我也要等下去!”
      “那我呢?”
      “你我不过是陌路之人,不要再执迷!”
      若水云无情决绝的话语灼伤着路林丘,悲伤围绕着他,蚀骨的柔情在寂寞无边的压抑中肆意咆哮,洞悉、理解、无奈与苍凉涌入他的眼睛,化成了泪,爬上他的脸庞,浇灌着他颤抖的、无助的心:“为什么会是这样……”
      “路林丘……”
      “没有余地了吗?”
      “有些选择,怎能毫无顾忌!”
      “难道,这是理由吗?”
      “我们又能知道多少!”
      “可我们得过活啊!”
      “过活,不只有一种方式。”
      “那我们就过适合我们的方式!”
      “这,便是!”
      残酷的现实和无尽的、道不出的悲怆肆虐地切割着路林丘的情,碎了他的情,又粉了他的心,将他摧残得不着天,不触地,徒瞅着伤口泣。
      若水云不忍瞧他,低下头,掰开了他的手,流泪了,也不敢擦,只将身子转去。而后,她睁开眼睛,任泪流下。
      再然后,她提着心,要走。
      一步,两步,三步……步步艰难,步步坚定。
      背离的两人,越隔越远。
      无息走了,粗息来了。路林丘猛吸一口气,如同溺水的人突然换了气,开始大口大口地喘上粗气,伴着若水云的脚步,一下又一下……
      忽而,他转过身去,面向与若水云相同的方向,看着她抬脚落脚,一步步远离,然后,他大步走过去,又一次拉住了若水云的手。
      若水云不敢回头,只将泪流。
      “你说什么都好……你想怎么样都随你……”路林丘站在她身后,轻声哑然道,“只要你跟我走!”
      “我不想再强调。”
      “我们去接上你父母和莫与,一同走。坐最快的航班。”
      “梦里梦外,真与幻,我瞧得清楚。你不必担心。”
      “我马上订机票。”
      “我不会有事。我会平安无事。”
      “就同伯父伯母和莫与说……说什么都好,只要能不让他们担忧。”
      “你也不会有事的。”
      “不必带多少东西。顾虑留下。”
      “我向你保证!”
      若水云将手从路林丘手中抽了回来。继续朝前走去。
      路林丘继续伸着手,泪眼婆娑地望着她,想要再一次抓住她,可脚步迈不出去了,手也收不回来了:“若寻到他,是你毕生所愿,那么守候你,便是我毕生所愿。”
      若水云渐渐远离,泪水却早已决堤:“路林丘,对不起!我不想连累你!若与我在一起只会给你带来无尽的危险和伤痛,那我宁愿斩断情缘,只身上路。纵然是刀山火海,粉身碎骨,也绝不回头。”

      风起了,夜醉了,月泣了,灯寂了。
      可哪里来的水呢,直将脚下的路淹没了……
      是他们的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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