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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尸山血海 ...

  •   路林丘强撑着站起身,颤颤巍巍地走到那搓泥土前,屏气凝神,伸出右手,推动了泥土。
      泥土应声而落,野草植被随之散开,山石上立时裂开了一条缝隙,接着,一扇大门便赫然出现在眼前。
      这扇大门是纯木做的,高十余米,宽十余米;木质的自然纹理清晰可见,就好像是将一棵巨大无比的古树纵向切开,一分两半,造就了此门。木门虽高大雄伟,但木质枯老腐朽,仿佛经风一吹或任何物件一碰,便要坍塌破碎,腐化为一堆木屑似的。
      “这是什么?”易世宇瞠目结舌,“苦情莫不是将一棵巨大的朽树用作了炼狱的大门?可是,哪里会有如此巨大雄伟的树?本公子好歹也活了几千年,却也从曾见过如此巨大雄伟的树!莫说是几千年的树干,就是几万年的树干,也抵不上这棵树粗伟古老。这老枯树是打哪里弄来的?当真匪夷所思!闻所未闻!若是讲给墨少听,没准他也会同本公子一般惊讶……”
      就在易世宇对着巨树门赞叹不已的当口,三川给路林丘渡了真气,治愈了他骨头上的伤口,重塑了他腿脚上的血肉,恢复了他的气血。
      三川运功完毕,路林丘顿感身体轻松健朗,五内清爽,精神矍铄。
      “你这么大惊小怪做什么?”路林丘笑道。
      “本公子大惊小怪?难不成,你就不吃惊?”易世宇闻言,转头望向路林丘。这一瞧,着实吓了一大跳,惊道,“你……?你怎么……怎么……精气神这样好了?”
      说着,他疑惑地上下打量起路林丘来,但见他除了裤子依旧破碎,赤着一双脚以外,哪里还有半点受伤的痕迹。腿脚上的骨头瞧不见了,血肉也都修补回来了,全然恢复了原样,就连血迹都清理干净了,简直就是完好无损了。
      “你……你……你这是?”易世宇又是一惊。
      “我……我……我什么?”路林丘竟然生平未有地同他打起趣来,“我痊愈了,你不欢喜?”
      路林丘此言一出,易世宇再一次瞠目结舌,直愣愣地瞧了他许久。
      “傻愣着做什么?”路林丘再次打趣道。
      “啊?喔……没……没什么!”易世宇回过神来,“没什么……”
      路林丘从来都是一副严肃端正、谦谦君子的模样,若要他调侃打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适才他那几句话,那幅打巧生趣的模样,委实令易世宇震惊不已。
      但话又说回来,易世宇与他根本不熟,若说方才震惊呆愣,完全是因为他那幅样子像极了墨千擎。年少时,墨千擎总喜欢与易世宇打趣调侃,而今这样的场景在路林丘身上得以重现,恍惚间令易世宇觉得同他讲话之人不是路林丘,而是墨千擎!
      路林丘瞧着易世宇,笑了起来。
      易世宇再次经受不住,嚷嚷道:“什……什么嘛……你做什么对本公子这样子笑?你还是恢复成原来那样吧。你这样突然转变性子,本公子怎么受得住……”
      易世宇“嘶”的一声,任性地抖了个冷战,呛道:“简直一模一样……”
      路林丘不再与他胡诌,而是将双手搭在了巨树门上,用力一推,木门“嘎吱”一声向两旁开去。
      “还愣着做什么?走吧。”路林丘又恢复了以往的端正,“三川,我们走。”
      “哦,哦,哦,走,走!”易世宇连声应着,跟上路林丘,走进了巨树门。

      “奇怪!怎么从巨树门到这里,一路上一个妖精都没有?老枯树座下数千妖众,这是妖灵界尽人皆知的事,为何我们走了这么久,却一个都看不到?”易世宇疑惑地道,“老枯树不是应该派众妖严密防守吗?路林丘,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确实有些不对劲,我们要倍加小心。”路林丘道。他早觉出不对劲了。
      “可这问题,出在哪里呢?”易世宇疑问道。
      “从巨树门进来已有百米,但还是空无一物,兴许,这里还不是炼狱的腹地。”路林丘道,“我们且再往里走走看。”
      被路林丘这么一提醒,易世宇这才注意到目光所及之处好似一块宽阔的空地,除了石头,就只有石路,没有草木,没有活物,甚至连泥土都没有。
      “莫非,这里不是炼狱,我们寻错了地方?”易世宇不禁质疑道。
      “不会的。”路林丘确信无疑地回道,“既然梅清白光指来了这里,那么这里就必定是炼狱。梅清白光是断然不会指错的。”
      “说的也是。”易世宇道,“梅清可是幻巾婆婆馈赠的宝器,一定不会出错。看来这里果真不是炼狱的腹地,而只是外缘。”
      “八九不离十。”路林丘道,“三川,你去前方探探路。”
      三川“唰”的一声飞向了前方,反应之快,令易世宇咂舌称奇:“啧啧啧!如今的三川,可真是对你言听计从啊!”
      “怎么?不行啊?”路林丘笑道。
      “行!行!行!”易世宇笑道,“见它与你这样亲厚,本公子欢喜着呢。”
      “却是为何?”
      “欢喜就是欢喜喽,还能为何?”易世宇故作一脸无辜的表情。
      “好。”路林丘笑道。
      “好?”
      “欢喜总比不欢喜好。”
      “……?”
      这样的讨巧生趣的路林丘,易世宇着实不能习惯,一时语塞。
      不一会儿,三川便返了回来,对着路林丘震动了两下。
      “它说什么?”易世宇问道。
      “它说前方还有一条路,但是有一众妖精把守。”
      “看来这里当真只是炼狱的外缘地界,若要进入腹地,不晓得还要走上多久。”易世宇道,“可是,即便是外缘地界,照理说也不应该这么清净,既无妖精把守,又无机关暗器。委实怪异!”

      正走着,路林丘突然脚下一滑,差点跌倒。
      “当心!”易世宇急忙拉住了他,“这么平坦的石路,你怎么还能跌倒?”
      易世宇话音刚落,路林丘一把拽住了他,往旁边一拉,将他硬生生拉出两尺远。
      易世宇骤然间受此重力,险些跌倒,忙道:“怎么了?你使这么大劲,差点把我拽倒!”
      “易兄,你看!”路林丘指着他们方才站立的地方。
      不瞧不要紧,这一瞧,委实吓了易世宇一大跳。
      “天哪!这是什么鬼地方!”易世宇抑着嗓子道。
      只见他们方才站立的地方,是一个悬崖的边缘。路林丘先前跌的那一跤,是因为踩空的缘故。说是悬崖,却不符实,因为它不是由石头形成的石山,也不是用泥土堆成的土山,而是一座用尸骨堆成的尸山!
      那山体庞大无比,数丈之高,数丈之宽,纵切面犹如用巨斧劈切过似的,陡峭险峻。并且,自上而下,从里到外,都无一块石,也无一抔土,寸寸点点乃至整座山体,皆是用白骨堆砌而成,无血无肉,无草无木,森森累累,无以言状……
      山体纵向切面上赫然显现着“尸骨山”三个大字,字体足足有丈余大小。字体笔画中显眼的位置上用骷颅头着重点位,其余之处以肢体尸骨进行排列,如此,骷颅头与肢体尸骨共同组合成了“尸骨山”三个大字。字体明明是森森白骨,无一丝血肉,可是上面却湿淋淋、雾凄凄地冒着热气,仿佛那些尸骨是刚刚从人体上挖出来悬挂于山体上组合成字的。而且,那些热气还源源不断地浮散着,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都异常狰狞,令人毛骨悚然……
      整座尸骨山阴森戾重,冤魂哀嚎,众鬼撕打痛呼,俨然成了另一个尸海屠戮的战场,无一寸净土,无一刻安宁……
      “丧尽天良……万界共愤……何其哀哉……”路林丘悲痛哀呼,咬牙切齿,“这尸骨山,究竟是用多少人的尸骨堆成?埋藏了多少冤魂?又究竟是累经了多少年岁?残害了多少人?让多少人家破人亡?简直是惊天地泣鬼神……便是将那老枯树千刀万剐,剥皮抽筋,也不足以弥补他罪孽之万一!”
      “是了!就是这样!”在这种情景下,易世宇的眼里竟显出了惊喜,“你本就是这个样子的!你本来就应该是这个样子!此刻的你,才是真正的你!”
      “你在说什么?”路林丘气愤不已,“眼见这样灭绝天道地伦的尸骨山,你就不悲痛?却还在这里笑?世宇……你是怎么了?莫不是也被那妖怪噬了心智不成?”
      “怎会不悲痛?我的悲痛又岂会比你少?可是,人已死,尸骨已成山,生者何哀!”易世宇眼中闪烁着异彩,大悲与大喜交织在一起,温然不乱,绝然交错,与这尸骨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路林丘自那异彩里瞬间便读懂了他的心志情绪,便不再埋怨,而是惜别他的目光,转向尸骨山,忧愤道:“声声如泣,字字滴血!暗如炼狱,苦情因何……?”
      “世间沧桑事,古今多少尸……”易世宇叹道,“争也不得,改也不得,不节哀,又当如何?!”
      “既生于世间,受父母河山之恩,承天地日月之慧,便要尊生死伦常,敬自然之道,扬真善之光。可苦情倒行逆施,屠生灵,铸炼狱,试问,谁人不悲?”路林丘毅然道,“尸骨已成山,苦情必要灭!”
      “此事尚需从长计议。”易世宇道,“眼下你刚复原,且先收住心神,切莫再伤了元气。”
      路林丘点头道:“从巨树门到这里,怪不得没有妖精把守,怪不得不设机关暗器,单凭这成山的森森白骨和数众冤魂,便已足够抵挡任何前来之人。我们能够安然无事,还一路走到了这里,想是得了梅清与三川两位神器的护佑。”
      “梅清自不消说。可三川是什么来历,我却不知。只知道它自化生以来,便跟在墨少身边。几千年前,就三川之事,我也曾问过墨少,但他每次都刻意岔开话题,不愿多讲,我也就不便再问了。”
      “质实不巧!” 路林丘道,“世宇,也多亏了这一路有你相护。”
      “说的哪里话?你有事,我怎能不随?”
      路林丘瞧着易世宇,像是有事要问,却始终没有问出口,只道:“我们走吧。”
      “走了。”易世宇应道。
      路林丘边走边想道:“于时兄,宋经,你们的尸骨和冤魂是否也被埋于此地?虽然在凡界你们已被火化,可谁又能知晓那被火化的尸体,是不是你们的?你们若在此地,是否被其他冤魂鬼众欺辱?”
      两人又前行了几十米,终于走到了尸骨山的尽头。
      “路过此地的每一个生灵,每一个脚步,都是踏在这满山尸骨之上的!”路林丘想到这里,心中的哀悯更甚了,他艰难地回过头去,大声呼道:“死于非命已是大哀,作为冤魂又何必再相残害!各路冤魂鬼众,都请安息吧!”
      他这突然一喊,可将易世宇吓坏了。
      “你疯啦?”易世宇惊惧地道,“你喊这么大声做什么?你忘了,我们这是在炼狱里!若是被老枯树的人听到,我们就没命了!我在这里无法施展法力,没法救你!”
      路林丘没有应答,只将目光悲悯地从尸骨山上抽回,凄然地道了一句:“走吧!”
      不料,他话音一落,尸骨山中冤魂鬼众的撕打哀嚎便瞬间消失了,整座尸骨山瞬间安静下来。
      易世宇又是一番震惊,回过头去,见那漫山宁静,他异常不解,吞吐道:“这……你……”
      路林丘却没有回头,默然道:“众魂虽安息,可那如山的森森白骨势必时时昭著着肇事者的世代罪恶……”
      “本公子越发觉得你是个迷了,你究竟是谁啊……”易世宇压着声音,惊问道。
      路林丘笑了,继续朝前走去。
      易世宇却是在那里呆了。
      “还不走?”
      “走!”易世宇马上跑了过去,“本公子这不走着呢嘛。莫要再喊了,你不怕死,本公子还想活呢。”

      越过尸骨山,便进入了一条极其狭窄的泥土路。
      在细路尽头有一棵高五米左右的大枯树。枯树上只有三条树枝,树枝上一片叶子都没有,整棵树由一个光秃秃的直径两米左右的树干和三条粗细不一的树枝组成,最粗的那条树枝直径差不多有一米。整棵树呈现出一种土白的色调,看起来一丁点生机都没有。
      但凡来到此处,与大枯树一同映入眼帘的便是那醒目的“血肉岭”三个大字。此三字刻在树干上,字体呈极厚重的黑绿色,散发着一股尤为浓重的腐臭味。
      才行到此处,那股浓重的腐臭味便扑面而来,易世宇赶忙一手捂了鼻子,一手连连扇去,想要把腐臭味扇走。
      可任他怎么扇,腐臭味都丝毫未减。
      “血肉岭?”易世宇被熏得难受,但看到这三个字后就更难受了,他撇嘴道,“炼狱,尸骨山,血肉岭,亏得老枯树能取出这样的名字来,生怕别人不晓得他有多凶恶似的!”
      “刻字就刻字,却搞得这么腐臭。”易世宇不停地用手扇着,“这用的是什么颜料?”
      “不用扇了,扇不去的。”路林丘道,“这里既叫作‘血肉岭’,想必是要时刻伴随这腐臭了。”
      “此处的妖精干脆不要称作‘妖精’了,改作‘臭精’好了,与这气味才最为相投。”
      路林丘瞧着他笑了笑,道:“世宇,我看这气味再怎么相左相投,也比不上你的妙语连珠。”
      易世宇听了,干脆将手撤了去,冲着他笑了笑,几分识趣,几分尴尬,几分喜悦。
      路林丘又朝前走去,转头的那一刻,脸上又笼上了化不开的愁云。
      走出五六米,血肉岭的全貌便展现在眼前。
      若说尸骨山是森森白骨,那么,这血肉岭便是五颜六色。
      红的,绿的,黄的,紫的,蓝色,白的,黑的,等等,肮脏纷乱,尸横遍野,触目惊心!目及之处,全是动植物的尸身。多少品种花草树木的根须、枝干、枝丫和叶子皆被随意丢弃,践踏……多少品种动物的皮毛、尸身和头颅被随意的肢解,丢弃,堆摞……其中有数不清的幼小动物皮毛、尸身和头颅……也有数不清的动物胎盘和婴儿尸身……
      整个血肉岭根须枝叶重重,皮毛尸骨纷乱,简直就是一个怵目惊心的动植物的挖掘抛尸地、屠宰场和垃圾堆。这些动植物显然是被挖掘屠宰完之后,又被随意扒皮抽筋,肢解,碎尸,抛尸……
      路林丘和易世宇都震惊了,瞅着满岭的尸骸,恍惚间以为看错了。
      “朗朗乾坤,皎皎日月,竟有如此残忍之地,令人不忍直视,令人痛惜……”路林丘痛心疾首地道,“而且还是在这风景优美的人间胜地!”
      “外面是人间胜地,里面是血腥炼狱,表里相异!既为炼狱,又何以期待会有光明?”易世宇叹道,“苦情生性如此,他所造下的罪孽,又岂只这些?”
      正说间,便见一众妖精自血肉岭的另一侧走来,适才被堆着的动植物尸身挡住,没能瞧见,这会儿全然看清了。这些妖精没有一个拿兵器的,排着长队,有条不紊,沿着血肉岭漫无目的地走着,目光绝望地望着满岭的血肉尸骸,压着嗓子呼唤着、痛泣着,各个悲痛欲绝……
      三川晃了两晃,路林丘听懂了,叹道:“他们便是三川起初说的那一众妖精。原来,他们面上是在巡逻把守,而实际上确是在吊唁,找寻,思念,祭奠已逝的妖亲!”
      “莫非他们的亲人也是被苦情所害,抛尸于此?”易世宇惊道。
      “想必是了。”路林丘忧愤地道,“哀恸,却又不敢表现出来,若是被发现,只怕会性命不保。只能趁轮班巡逻之时,寻机在此偷偷吊唁……何其悲凉!”
      “……五千三百年了……老枯树,你竟……”易世宇叹道,“……罄竹难书!罄竹难书……”
      正说间,忽闻得“咔咔嚓嚓”的声音传来,易世宇循着声音低头瞧去,发现那声音是从路林丘的拳头上传出来的。他那双拳已被自己握掐得发白发紫,掌中丝丝滴落的全是鲜血。
      “你又把自己弄伤了?”易世宇叫道。
      说话间,便要去掰他的手,正在掰时,却又听他道:“灭人欺鬼!屠戮生灵!卸肢辱尸!败极伦常!天地不容!”
      他说完,抬头看时,眼球已是火红,愤怒已极。
      “路林丘……”易世宇唤道。
      路林丘眼里开始冒出火来,愤怒地望着血肉岭。
      易世宇紧张了:“你的眼睛……你……你这是怎么了?”
      路林丘好似没有听到,依旧愤怒地望着血肉岭,身上又呼呼冒出青烟来。
      易世宇怕了:“三川,快救他!”
      三川闻言,立即闪至路林丘面前,对着他输起真气来。
      不料,路林丘却道:“三川,不必为我输真气了,我无事。”
      三川迅速闪开了。
      “可是……”易世宇不解,“你分明……”
      “今日今时,”他咬紧牙关,肝肠寸断地道:“路某在此立誓:若炼狱不灭,路某辞世之后,将不入人、鬼、灵、妖、仙、神、乃至万界,永不轮回、永世不生!”
      易世宇听他此言,震撼之至,不知该说些什么该做些什么。
      许久,他才恍过神来,急忙道:“不要啊!这誓言,立不得!你这是要押上自己的永世之生啊!”
      “是!”路林丘坚毅地道。
      “不要这样,路林丘!你做什么发这样的毒誓?炼狱岂是那么容易灭掉的?!当年墨少都没能灭得了苦情,你凭什么?你快收回来,快把方才的誓言收回来!快!快……”
      “誓言为路某所立,易兄紧张什么?”
      “不……不是……那个,哎呀……与你说不明白,你收回来便是了!”易世宇急道。
      “我路林丘立过的誓言,从不收回!”路林丘声音冰冷,却带着一种不容有异的大义凛然。
      易世宇又被吓了一跳,叫道:“你!……果然还是这个性子……真要被你气死。罢了,你决心要做的事,本公子何时劝得了?走吧,既然你这么信誓旦旦,那就别磨蹭了,真正的炼狱,只怕还在里头。”
      易世宇说罢,便又朝里走去。路林丘随着他一道继续前行。
      自始至终,他们都没去理会那一众妖精。妖精们也仿佛没有瞧见他们,各自互不干扰、相安无事,他们继续朝里走,妖精们继续“巡逻”。

      又走出四五十米,便到了一片血红色的池子边上。
      池子里的液体猩红粘稠,散发着浓郁的血腥味。
      “这……又是什么?”路林丘惊道。
      见过了尸骨山和血肉岭,料想这池子里装的也定然不是什么好物事。
      “不是吧?”易世宇瞪大双目,震惊道。
      “是什么?”
      “血海!”易世宇叫道,“竟是血海!”
      “血海?”路林丘惊疑地道。
      “原来,真有这东西!本公子还以为只是坊间怪谈!”易世宇惊道,“若非亲眼所见,本公子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竟会在炼狱中看到坊间怪谈中的血海!”
      “你小点声,当心被发现了。”路林丘道,“莫非这池子里装的全是血液?”
      “不是血液,却是什么?!”易世宇道,“坊间有个怪谈,说万界之中有个血海,里面的血水是用万界生灵的鲜血汇聚而成。这些不同地域、不同种族的鲜血汇聚在一起,便会形成至高无上的戾气怨灵。万界之中无论谁掉进血海,皆会瞬间化为血水。若是在血海里练功,便会瞬间万血穿身,注游经脉骨血,只消练上少顷工夫,便能入魔魇,重新生成魔骨魔血,长成魔魇之王。魔魇之王只在坊间怪谈中提到过,就连万古典籍都不曾记载。怪谈中还提到,若是练成魔魇之王,便可得至强无上的魔性,足以统御万界!”
      “可是真的?”路林丘大惊失色道。
      “只是坊间有过这样的传言。”易世宇咂舌道,“不过,既是坊间传说,又是怪谈,那么几分真几分假,又有谁能知晓?”
      “不论有多少真假,如你所说,这血海确是有了。”路林丘长叹一声道,“难怪苦情为此处取名‘炼狱’,实乃确实!处处惊心,时时动魄,看来,我们的确入了暗无天日之地!”
      “可不是吗?简直令人无以言表了!”易世宇道,“也不知那老枯树如今变成了个什么东西?妖?幽?魔?只怕,都不是了……
      “不论他是什么,我们都必须阻止。”路林丘斩钉截铁地道,“以免更多的生灵被他荼毒,以致万界沦为血海。”
      “莫非,这便是苦情的阴谋?”易世宇惊疑地问向路林丘。
      “只怪路某对他的了解实在是太少了,要不然定会早早地阻止他,能救得一命是一命!”路林丘惭愧地道。
      “你无法无术的,如何阻止?”易世宇道,“本公子才惭愧,几千年里荒废了太多时光,以致修为不足,抵御不了这老枯树。”
      “所幸的是,我们还有来日。”
      “来日?”
      “有来日,便有时间。有时间,便有机会。有机会,便能创造可能!”
      “有可能!”
      “尸骨山,血肉岭,血海,便是这炼狱里最恶毒的机关暗器了吧?”
      “岂是恶毒能言之!”
      “原本是我们小瞧了他。”
      “亲眼目睹过尸山血海,方知他的野心竟如此之大,已然无有边界了!”
      “以无边的杀戮,妄想成就无边的野心,造下的是无边的罪孽。”
      “是了。”

      路林丘和易世宇继续朝前走去。
      又走出三十多米,便看到有两个小队正在巡逻,一队在左,一队在右,每队各有十个小妖。路林丘和易世宇赶忙躲到旁边的石头后面,过了一会儿,发现没了动静,二人方才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那两队小妖没有发现他们,眼下已经走远。
      他们蹑手蹑脚地从石头后面走出来,沿着左侧的小路继续朝前走去。
      才走出几步,便瞧见方才走远的一队小妖不知怎地又折了回来,还四处巡视查探,又在石头上敲敲打打,最终发现没什么人,才又迟疑地调转方向,朝别处巡逻去了。
      “这队小妖,不会是发现我们了吧?”易世宇道。
      “应该不是。”路林丘道,“若是发现了我们,那我们此刻断不会安然无事。”
      “若未发现,却为何走了又折回来,还在那寻摸?”
      “不晓得。”路林丘道,他好像又想到什么,便又问道,“妖精可能闻到气味?”
      “废话!”易世宇瞪眼道,“只要是活物,便都能闻出气味来!莫说是活物,死物也能闻出,你忘了方才都走过什么地方了?”他觉得路林丘这个问题问得委实愚蠢。
      “不是那种气味。”路林丘解释道,“我是说,这队小妖是不是能闻到我们的气味?我们身上的气味与炼狱里的气味截然不同,他们是不是能闻出来?”
      路林丘这样一解释,易世宇方恍然大悟,忙道:“是啊!没准!妖确实能闻到异类的气味。不单是异类的气味,就算是不同地域的同类,若是离得近了,他们也能闻出气味的差别来!”
      路林丘听闻此言,立刻压着嗓子对三川道:“三川,速速解去我与易兄身上的气味。”
      三川闻言,立即闪至易世宇和路林丘的前方,转了两圈,才又重新回到路林丘的身侧。
      “这便解了?”
      “解了。”
      “那队小妖若是闻到了我们的气味,循着气味找来,却为何又没找到我们?”易世宇又想到了这个问题。
      “兴许是我们经过尸骨山、血肉岭和血海的时候,那里的气味有一些附着在我们身上,掩盖了我们原有的气味,这才使得小妖们难辨真假。”路林丘分析道。
      “完全有这个可能。”易世宇觉着路林丘这个说法十分合理。
      “三川,你来打前阵。”路林丘道。
      三川“嗖”地一声从路林丘身边飞出,轻缓缓地朝前飞去。

      他们跟着三川继续朝前走,刚走出几步,便又冒出来一队巡逻的小妖。
      他们赶忙又隐藏起来,待小妖走后,才又小心翼翼地继续赶路。
      “从血海过来,巡逻的妖精队伍明显多了起来,想必这里便是炼狱的腹地了。”路林丘道。
      “走了这么远才走到腹地,苦情是将整个小阳山都凿空了吗?”
      “你如何知晓这些都是苦情凿的?”
      “不是他,还能是谁?其乐年间,这里可是阳光明媚、山花烂漫的一幅大好河山!”易世宇辩道,“而且,在其乐之后,除了苦情,万界之中还从未曾出现过其他大妖孽。所以,准是他!”
      “不与你争论。快些走吧!”路林丘斜了他一眼道。
      易世宇听了,便笑呵呵地朝前走去。由于大意,他被脚下的石块绊了一跤,险些摔倒,亏得路林丘眼明手快地拉住了他。
      “当心脚下!”路林丘怪道,“眼下你法力不能用,怎么还这么毛躁?务必要同我一样小心。”
      “晓得啦!”易世宇嘿嘿笑道,“真啰嗦!不过,这啰嗦的模样,才是真的像你!”
      “什么像我不像我的?”路林丘莫名其妙地道,“自打我伤愈醒来,你便开始胡言乱语,真不明白你都说了些什么。”
      “不明白就对了。”易世宇笑道,“本公子本就是个喜欢胡言乱语的人。之前的你太不苟言笑了,简直闷死了,还是现在的好。本公子最喜闻乐见的,便是你现在这个样子。”
      路林丘瞧着嬉皮笑脸的易世宇,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爱怎么讲话,都随你。只是,请你千万小心。”
      “当然。”易世宇仍旧嬉皮笑脸地道,“无论什么时候,有你在的地方,本公子都欢喜。”
      他这样讲,路林丘委实不知如何搭理,只好摇摇头以示不解。
      然而,易世宇心里却更加喜悦了,暗自想道:“墨少啊墨少,五千三百年了,虽然样貌不同,但本公子还是认出来了,眼前这个人便是你了!本公子终于又能与你并肩作战了!你叫本公子怎能不欢喜?”
      瞧着易世宇兀自傻笑出神,路林丘却是忍不住了,叫道:“傻愣什么?还走不走?”
      易世宇被他这一声叫嚷,揪过神来,随即笑嘻嘻地道:“走!走!走嘞。”
      路林丘见着他那喜胜起劲的模样,又是惊讶,又是不解,又是无奈,只得快上一步,走上前去,甩他在后,不瞧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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