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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转身 ...

  •   到了中光大楼后,若水云径直闯入苦情的办公室,旁人拦她不住。
      苦情正在处理公事,见她硬闯进来,还未来得及讲话,便听她道:“什么条件?”
      “什么?”苦情平静地道。
      “你对路林丘提了什么条件?”若水云愤怒地道。
      “他没同你说?”
      “他的心性我最了解,而你的心性我也知晓!”若水云愤怒地、冷冷地瞧着苦情,若是眼神能杀人,那么此刻苦情恐怕已身死百回。
      苦情只是静静地瞧着若水云,一句话也不讲。
      “他怜我!惜我!宠我……他心系陆林,关爱陆林的每一个人……他胸怀天下!这样的他,怎么可能置我于不顾,置被你劫去的那些同事于不顾,置陆林所有人于不顾,置陆林于不顾!”若水云继续道,“而你,无情无爱,心狠手辣,荼毒生灵,又怎么可能就那样善罢甘休!你一定威胁了他!你一定拿我,拿更多人的性命,威胁于他!我猜的没错吧?”
      苦情不答话。
      “你回答!”若水云怒喊道。
      “本座没什么好说的,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咎由自取?他那样品性贵重、无私大爱之人,何来咎由自取?”若水云道,“分明是你逼迫于他!”
      她又心痛,又愤恨,说罢,近前几步,从包里取出一把水果刀,迅即朝苦情刺去。
      苦情没有躲,水果刀正中他的胸膛,鲜血溢出。
      若水云拔去水果刀,再次刺下去。苦情依然没有躲,刀子再次刺进他的胸膛,鲜血染红了他浅色的衣衫,像是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触目惊心!
      若水云惊吓地颤抖着,水果刀自她手中滑落。
      “你刺啊!怎么不刺了?”苦情一字一顿地咬牙道,“你就这么怨恨本座?要杀了本座?”
      “怨恨?”若水云冷笑道,“我对你没有一丝情谊。既无情谊,又何来怨恨?”
      “没想到,本座在你心里,竟如此不堪!”一丝痛惜从苦情眼里一闪而过,他又道,“你刺来的刀,本座不躲!是因为,本座……也怜你!惜你!宠你!你当真体会不到吗?”
      “住口!你不配!”若水云泪如雨下,颤声道,“我若水云今日在此对天起誓:无论之前与你有何渊源,都与我无关,也非我所愿!我只要路林丘好好的!我只要他好好的……你……不许再害他!否则,无论生在何界,生之为何,我都将永生永世与你为敌,不死不休!”
      “哈……哈哈哈……”苦情大声苦笑起来,“说的真好!若水云,既如此,那本座便要你与他生别死离,生生世世都不得相守!”
      “在一切落定之前,你,就给本座待在这里,哪儿也不许去!”苦情说罢,一挥手,办公室便封锁了门窗,若水云独自被关在里面,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
      苦情则去了新的办公室,就在这间办公室隔壁。

      这一关便是数日。直到路林丘办完离开陆林的所有手续,将全部资产悉数交割给苦情之后的第二天,若水云才被苦情放出。当门窗打开的那一瞬,她恍惚地以为已过了一世。她不由分说地飞快窜出办公室,直朝陆林大厦奔去。
      然而,当她赶到陆林大厦,却没有找着路林丘。众人告诉她路林丘在数日前就已经主动请辞,离开了公司,不知去向何方。
      她失魂落魄地从陆林大厦出来,又急速赶去了路林丘的家。
      路林丘家的大门并未落锁,她里里外外找寻数遍,都寻不见路林丘的踪影。她赶忙找个插座,将手机冲上电,一遍遍地拨打路林丘的电话,却始终打不通。
      她绝望地跌倒在地。
      “你在哪里?究竟在哪里?为何让我寻不到你?哪里都没有你……这就是你说的法子吗?你与苦情就是这样谈妥的吗?竟连最后一面,也不让我见到!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吗?路林丘……路林丘……你在哪里?”
      苦情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若水云的旁边,他冷声道:“不用寻了。你寻不到他的。”
      “不会的。”
      “这座房子不再是他的家,已是本座的家了。”
      “你说什么?”
      “他输了!他彻彻底底输给了本座!”
      若水云闻言,发疯一般扑到苦情跟前,却因连日来殚精竭虑,伤心过度,以致气若游丝,险些瘫倒。
      “他在哪里?你告诉我他在哪里?告诉我!”
      “放弃吧!你再也见不到他了。”苦情道,“你们缘分至此已然尽了,莫再痴心妄想!随本座回去吧,本座送你回家。你累了!”
      “不……我要见他……无论他在哪里,无论多远,我都要见他!”若水云泣不成声,几近央求地道,“你带我去见他……带我去见他……好吗?”
      “本座也不晓得他去了哪里。如今,他已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路林丘,而只是一个身无分文的流浪汉,指不定饿死在哪个角落里了。你死了这条心吧!”
      “你这是何意?什么叫身无分文?”
      “他从陆林请辞,并将毕生资产都给了本座!最重要的是,他找不到工作,不会有收入。”苦情幸灾乐祸地道,“不过,他兴许没饿死,而是做了乞丐,又或者在哪个肮脏的角落捡垃圾讨生活!”
      “不!不会的……不会的……以他的人品才智,一定有许多企业抢着要他,不会缺了吃穿的!”
      “别做梦了,若水云,他若敢去哪家企业,本座便要了那家企业所有人的性命。”苦情讥笑道,“任他有多大的本事,他敢去吗?敢找工作吗?”
      “你……你这个恶魔!恶魔……”若水云嘶声哭喊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为什么?你与他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竟叫你做到如此地步?”
      “深仇大恨?何止!当年若不是他,本座早就一统妖灵界了。”苦情道,“不过,本座倒要感谢他,若不是他当年坏了本座的好事,本座又岂能取得如今的成就?又岂会炼入魔魇,炼成魔魇之魂?眼下距离本座炼成魔魇之王相差不远了,这可都是他的功劳!本座感谢他还来不及!还有,他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
      “你说什么?”
      “本座告诉他,若他再敢与你纠缠,本座便强娶了你。你说,他敢吗?哈哈哈……他不敢!本座要叫他对你相思不得,相望不能!叫你们永远分离,缘情断绝!”
      “卑鄙!下流!”
      “骂吧!你就骂吧!本座不在乎。只要能让你们爱恨不得,能让他过得生不如死,本座怎么样都欢喜!”苦情道,“本座怜惜你,不会对你用强,但你也不要忘了本座曾经告诉过你,本座此生定要让你们爱不得!恨不得!要不得!又忘不得!让你们永堕地域,沉沦在爱恨的泥沼里,无穷无尽地翻腾!永世!不得!”
      讲至此,若水云悲痛欲绝,急火攻心,一口气没上来,昏了过去。

      且说路林丘辞了诸事,从市区一路走到了远郊。
      他意识到无论如何都得想办法生活下去,不能就这样被打败,但又不能去找工作,不能告诉若水云,不想连累任何人,便决定去远郊看看。远郊经济疏落,人烟稀少,料想不会引起苦情的注意,兴许能找到什么活计,先讨了生活,再瞅机会做打算。
      他这样行走着,走到了迁逢山,再往里走,便走入了一个山谷。
      山谷里素面朴实,别有一番自然风光。谷里密集地住着十几户人家,每家每户都有个小院子,但各有不同。房舍之中,单层的瓦砾房居多,也有两三栋两层的小楼房。
      路林丘边走边看,长这么大,他还是头一次来到这个地方。这里偏僻隐蔽,又都是些当地的老居民,如若在这里找个地方落脚,想必一定能躲过苦情的视线和迫害。他这么寻思着,便又朝前走去。走出十几米,他看到左边有一处正在盖房子,五六个男子正在忙活,有拎砖头的,有和水泥的,还有抬钢筋的,各个干得热火朝天,满头大汗。
      路林丘朝他们走过去,到了跟前,问道:“请问,几位是在盖房子?”
      “对的,你不是都瞧见了吗?”其中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瞅了路林丘一眼,撇嘴道。
      “我想找点活计干,你们这里还缺人手吗?”
      几人一听,都不约而同地停下手中的活计,上下打量起路林丘来。
      末了,其中一个中年男子道:“年轻人,你方才说什么来着?”
      “我想来你们这里做活,不知你们还缺不缺人手?”
      听他这样讲,方才讲话的那个年轻男子又朝他身上扫了一圈,像是在打量什么稀罕物什似的,接话道:“你说笑呢?看你穿的这么讲究,还长成这样,能做这个活?”
      “能。”路林丘恳切地道,“我能做。”
      一语未了,另一个年纪稍长的男子讲话了:“年轻人,我看你不像是普通人,这个活计不合适你,你还是走吧,别耽搁我们干活,还得赶工呢。”
      路林丘忙道:“实不相瞒,我的确是遇到了难处,丢了工作,也没了家,我需要一份活计来养活自己,如若你们能给我点活做,我定感激不尽!”
      “我们这是自家盖房子,不是建筑单位,给不了你什么活。你去城里找找,城里企业多,像你这样的,不愁找。”
      “先生,我当真是没法子才来这里的。”路林丘道,“您看这样行不行,你们给我点活做,不用给我工钱,只要结算一日三餐的伙食费,让我对付了肠腹之需即可,成吗?”
      “我看你还是去找个稳定的工作靠谱,你还年轻,没必要这样糟践暴弃自己,当是去做些有意义的事。”另一个人道,“我们这个房子个把月也便盖好了,纵使收留了你,一个月之后你要怎么办,不还得面临同样的问题?”
      “这个我理解,你们就当是先助我个落脚之处,眼前安顿下生活,一个月内我定能寻出法子解决眼下的困境。这样可以吗?”
      “让你先来搭把手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住去哪里?”年轻男子道。
      “确实没地方住。身上也没有分文。”路林丘指着正盖着的房子道,“如果你们不嫌弃,我可以住在这里。”
      “这里?这里才垒了这么点砖头,你怎么住?看你的衣着、相貌和谈吐,当是非富即贵,怎会沦落到如此地步?”另一个年纪较长的男子道,“你若愿意,就暂时先住在我家。反正孩子们都在城里,家里就我和老伴两人,有空房间。”
      “那太好了,先生,就照您的意思。”路林丘感激地道,“感谢您!”
      “你就叫我老马吧。”那人道,“走吧,先去我家换身衣服,你穿成这样怎么干活?”
      路林丘看了看自己,西装革履和皮鞋,确实不适合干活,便随老马一同回了家。
      老马从堂屋拿出一件短袖衫、一件薄外套、一条裤子和一双帆布鞋。
      “这是我儿子以前在家的时候穿的衣服和鞋子,我看着大小你能穿,先换上吧。”老马指着右侧的偏房道,“那是我儿子的房间,你暂且先住在那里。我老伴每日收拾,很干净。拿去,去那里换上。”老马将衣服鞋子递给路林丘。
      “好。”路林丘接过衣服,走向右偏房,将衣服换上。
      他换好衣服走出来时,老马瞧见摇摇头道:“衣服短小,鞋子也小。你随我去集市买上两件。”
      “老马,我觉得这样可以,就先穿着,买衣服得需银钱。”
      “就当我借给你的。”老马道,“走吧。”
      “可我没钱还您!”
      “什么时候有钱了再说。”
      老马如此爽快,路林丘也没再推却,答应下来。
      老马带他去了集市,在一家杂货铺里挑了一件汗衫、一件外套、一件内裤、两条裤子和一双布鞋,一共花了一百七十二块钱。
      在回去的路上,老马意味深长地道:“我看你绝非普通人,盖房子的活计不适合你!这里也不是你该待的地方!你可以先在我家住下,活便不用干了。什么时候想走了,你便走。”
      “老马,大家都一样,你们能干得,我如何就干不得?当然能干得。”路林丘道,“老马,希望我的到来不会给你们带来麻烦!”
      “休提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老马道,“希望你的难题快些过去,来日还是好日子。”
      “好日子!”路林丘道。

      路林丘坚持要去做活,老马也没再拦着。于是,他白日里与大家一同做活,三餐去老马家吃,晚上就住在老马家的右偏房里。他干活十分实在,每日里,干得是汗流浃背,累得是腰酸背痛。下活后,他再随老马回家,与老马夫妇一道用晚饭,再与他们聊上几句,才回屋休息。
      年轻人好熟,没出几日,最初讲话的那个年轻人便与路林丘活络起来了,有时候他会去老马家找路林丘闲话,老马夫人总是为他们备置两个小菜,他们便坐在那院子里吃着小菜,喝上几杯啤酒。
      “你来咱们村也有五六天了吧?还不晓得你叫什么名字。”年轻男子道,“我叫徐响。”
      “我叫路林丘。”
      “路林丘。路林丘?”徐响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道,“你说你叫路林丘?是哪个路林丘?可是那个路林丘的路林丘?”
      “哪个?”
      “那个大企业家、大慈善家不是叫路林丘么,你与他同名?”
      路林丘笑了,举起啤酒杯与徐响碰了一下,道:“同名。”
      “同名,真有这么巧的事儿?可是,你的样貌为何与他那般相像?”徐响边说边喝上几口啤酒。
      路林丘稍稍一笑道:“像吗?”
      “像!”徐响道,“看你形容不凡,该不会就是他吧?”
      路林丘轻声笑起来,不以为意地道:“那些都是过往的事了,不提也罢。眼下,我只是咱们村的路林丘。”
      路林丘给徐响倒上一杯啤酒,将杯子送到他手里,又与他碰了一下杯子。
      “天哪!我就说嘛!”徐响还处于震惊之中,傻瞪着路林丘道,“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不是凡人,与那个企业家生得极像,却不曾想你真的就是他!”
      路林丘笑道:“往事悠悠,无须再提。徐兄弟,我的身份希望你能保密,因为眼下我确实有些难处,不便讲。好吗?”
      “好!你且放心,我定会为你保守秘密。”徐响爽朗笑道,“那我以后叫你什么好呢?”
      “你二十几岁吧?我都四十七岁了,虚长你些,你可以叫我老路。”路林丘笑道,“或者,你想叫我什么,都随你。”
      “原来你才四十七岁?”徐响惊讶地道。
      路林丘笑着,又一杯酒下肚。
      “不是……我不是说你老!”徐响赶忙解释。
      路林丘笑着,又为徐响满上一杯酒。
      “我是想说你创立的陆林可是全球排在前几位的超级跨国集团!那么强大的超级商业帝国的创立者,开拓者和建设者,居然才四十七岁?!……你可是天才?”徐响震惊地道,“你生下来便是做生意的奇才吧?要不然,怎么可能做成那么大的企业!我当真无法相信这是真的!”
      “徐兄弟,承你高望,我不是什么天才。”路林丘笑着,幽幽地道,“我在二十二岁那年创立陆林,一晃二十五年过去了……”
      “都二十五年了?可你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而且身形挺拔健朗,还有那胸肌腹肌……我觉得叫你老路委实不合适,叫‘小路’才合适!”徐响开心地笑着,拿起酒杯碰着路林丘的酒杯,一杯接一杯地喝着。接着,他哼唱起来:
      月儿醒了,是我来到你的身旁。
      风儿吹了,是我来到你的身旁。
      日日夜夜,诉不尽对你的思念!
      勾窗剪影,凭栏眺望,
      你来啊,快来到我的身旁!

      灯儿熄了,是我来到你的身旁。
      星儿亮了,是我来到你的身旁。
      风风雨雨,挡不住对你的衷肠!
      山高水远,地老天荒,
      你来啊,快来到我的身旁!

      让我为你温茶煮酒,
      让我为你画眉红妆。

      快来啊,来到我的身旁!

      路林丘认真听徐响哼唱。忧伤悄然滋生,自周围蔓延开来。
      月明星稀,浮生几何?
      风刮过,微凉。
      他一声不语,一言未发,饮酒望月,觉得这首曲子怎会这样美妙动听……
      徐响轻轻摇晃着身子,眼里闪着笑意,脸上漾着甜蜜,哼唱一遍又一遍,深深陶醉其中。他仿佛是在以这样的歌谣,呼唤着那个素昧谋面的命中注定的姑娘,又仿佛在思念着远行的爱人……
      路林丘一杯又一杯地饮酒,一遍又一遍地静静聆听,那每一个字,每一符韵律,都仿佛在敲击着他的心。他的内心深处是那样满意,甜蜜,酸恻,彷徨,无奈,柔软,蚀骨,铭心,感激,思念,思念,无穷无尽的思念……

      时光悄然流逝,再回首,恍若隔世!
      当地居民热情善良,朴实宽厚,不乏大智大慧者。路林丘与他们日日做活,素面乡食,相活一处,融洽乐和。
      世事变幻,苟得几时清闲,路林丘风雨半生,于此卸下一身戎装,往日荣光不再,纷扰消散,确已是桑田沧海!
      一场烟雨,一场梦,君君卿卿,情是永恒!
      路林丘对若水云的思念蚀骨日进,令他无所安身。
      这日,夕阳西下,路林丘独自坐在迁逢山山谷的一处山窝窝里,仰望着夕阳。温暖的余晖照抚在他的身上,为他笼罩上了一层幽昏温馨的光芒,只见得更为深情,慵懒,又熠熠生辉!
      思念从来都在纠缠萦绕,眼前、心里皆是若水云的音容笑貌,他心痛之余,不禁幽幽念道:“你还好吗?”

      自从路林丘失踪以后,若水云每天都在寻找他,所有事情都不管不顾,除了寻他,还是寻他。
      她寻遍了北京城的角角落落,都一无所获。
      路林丘就那样消失了,一点音讯,一点线索都不曾留下!
      这日,若水云又到处寻他不着,疲累不堪,委实走不动了,也委实不晓得还能走去哪里。天眼看就要黑了,她仍旧没有寻到她要找的人,悲凄绝望之际,她苍凉无限地道:“你在哪里?”
      念念间,她才发现自己不知怎地竟然走到了远郊山区迁逢山的一处山窝窝里。她正满心寂寥、满目苍凉间,不经意转眼时,忽见一人正乘着落日余晖幽昏温馨的光晕,坐于远处的一块石头上,正望向她。那人就好像披了满身的霞光,闪着幽昏耀眼的光芒,似有若无,如梦似幻。
      若水云看不清那人的脸,但脚步却不听使唤地、鬼使神差地朝那人迈去。就仿佛那人与她之间不知被谁牵了一条线,化为一条五彩霞光之路,正引她前去!
      在若水云走去的过程中,那个人始终坐在那块石头上,扭着头,望着她。
      若水云的心里不知是个什么说道,好似万种滋味,又好似空落无着。无论心绪如何,她的腿脚却是一直在颤抖,仿佛正在跨越着万水千山,独过着荆棘魍魉。相反地,她的躯体却是软弱怯懦的,几次想要倒下去,又可劲强撑着。
      就这样,一路走去,两两相望的距离,却走出了胶着无已。
      近了。
      越来越近了。
      更近了。
      那个人的脸逐渐清晰,若水云的心开始狂跳起来。
      终于到了。
      若水云也瞧清楚了。
      那个人除却他,还会是谁?
      真真的就是她日思夜想之人!
      是她日日找寻,却遍寻不着之人!
      是了,是他!就是他……
      路林丘已是泪流满面。
      相顾无言。
      ……

      后来,忽听得二人同时道:“你好吗?”
      又听得二人同时道:“我很好!”
      轻声细语,如乱鸿飞絮。
      路林丘缓慢地从石头上站起来,静静地无声微笑着,眼里满是浓情蜜意。夕阳余晖照上他,仿若泛黄的打了暖光的怀旧的老照片,又仿若是从遥远的时空的遥远的地方踏着五彩霞光飞来的战士,单是他眼里的光彩便足以叫人误认为入了另一个世界!
      若水云泪如雨下,甜甜地笑着,痴痴地望着,一头扑进路林丘的怀抱里。
      幽深幽静的岁月,仿佛一刹那漫山遍野花开,荒川湖海尽悦。
      “夫人,你再这样哭下去,这山怕是要被你淹了!”路林丘柔声道,“瞧,夕阳都在笑你!”
      “你这样一声不吭地消失,我到处都找不到你!”
      “都是为夫的不是!”路林丘道,“这段时日,苦情有没有再找你麻烦?”
      “没有。他把一切都告诉我了,我都已经知道了!”若水云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我暂时还未想到。”
      “你为所有人做尽打算,却苦了自己!”
      “哪有什么苦,我现在觉得一身轻松。”路林丘牵着若水云的手,在旁边的石头上坐下,微笑着道,“只要一想到以后无论风雨,陆林和陆林的所有职员都不会再受到牵连,陆林可以由合适之人带领着大家继续朝前走,我就觉得很满足。”
      “你的努力不会白费,他们一定会将陆林发扬光大。”
      “若陆林能为社会多做点事,多出点力,也不枉我创它一场。”
      “是了。”若水云道,“反正你的心里始终都只有他人,只有大家,只想着为这个社会多做点事,却不曾想到自己,似这般将自己隐藏于深山之中!”
      “藏身于此只是暂时。待觅得良机,我便会出去。”路林丘道,“苦情还在人间肆虐,我岂能苟活于世。”
      “一说到这个,就令人生忧。”
      “是的。”
      若水云叹了口气。
      “眼下先不说这个了。”路林丘笑道,“你如何寻到这里的?”
      “自从你走后,我就每天找,每天找,找遍了北京城的每个角落,都没能找到你,我想着既然在近处找不到,便去远处找,于是就来了这里。”若水云道,“实际上我也不清楚怎么就来了这里,你未曾留下只字片语,一点线索也没有,找来这个陌生的地方完全是毫无方向的。不过,幸好,你就在这里!”
      “竟有这么巧的事!”
      “就是说啊!”
      若水云抬头望向刚刚升起的一轮弯月,叹道:“新月初起,幻海重生!”
      “幻月若梦……”路林丘叹道,他望了一眼新月,随即转向若水云道,“看来这里不能待了。”
      “这里?”若水云道,“你是说这段时间,你都住在这里?”
      “是的。”路林丘道,“你既然找来这里,我相信苦情很快也会找来的,我若再继续呆在这里,必会给这里带来灾祸。所以,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既然如此,那便去白衣书店吧,不要再去别的地方了,无论你待在哪里,都会给那里带来风险,不是吗?”
      “是了。”路林丘道,“可是我若去白衣书店,万一被苦情发现,他果真要强娶你,可怎么好?”
      “你且放心,不会那么糟的。他若敢对我用强,我必不让他好过,一定会将他搅得天翻地覆。”若水云道,“他虽然恶贯满盈,但对我还是会留一些余地的。”
      “话虽如此,但苦情凶残,暴虐成性,他的行为无法预判。”路林丘道,“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险,我会再想法子的。眼下最要紧的是赶快离开这里,迟了,就来不及了。”
      “不行!眼下除了荒无人烟的地方,哪里还有你容身之处?就去书店,先安顿下来,再寻对策。”若水云道,“无论苦情法力有多强,也不能一手遮天。先这么办,好吗?莫要再让我担心,我真的不敢想象,今日若还是寻不到你,我会怎么样!”
      “我不能陷你于危难!”路林丘道。
      “若你有事,我便没了安生!”若水云道,“路林丘,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一起面对,好不好?”
      路林丘想了想,道:“夫人,就依你所言。”
      若水云笑了,应道:“好!”
      路林丘瞧着若水云笑了笑,又望着老马家的方向道:“对不住了,老马,徐响,还有大家,路某这便要离开了,不能与各位打招呼了!感谢大家对路某的照顾!感谢你,老马,路某会永远铭记你的恩情!”
      空中一弯新月伴着些微红霞,山腰雾霭缭绕,好一幅气灵雾绕的好景!
      “走吧!”若水云笑道,“我们趁天黑之前走到山下。”
      “走吧。”路林丘笑道。
      山路狭窄,若水云走在前面,一蹦一跳地小跑着,路林丘答应回城,她别提有多欢喜了。
      路林丘笑着,一路追着。
      “夫人,你慢点,山路不好走,当心磕着碰着。”
      “没事儿,路林丘,我今日穿了布鞋。”若水云笑着,抬起脚给路林丘看。
      路林丘看到她果然穿了布鞋,是双米色的帆布鞋,正是三年前他将她从炼狱救出时在小阳山下面的小店里买的那双。
      路林丘笑开了:“看到了!”
      若水云又雀跃地跑开了,一边跑一边回头逗弄路林丘。
      路林丘多次想要伸手拉住她,却每次都被她灵巧地躲开。
      “行,你要跑要跳,都随你。”路林丘笑道,“反正为夫拿你是一点法子都没有。”
      二人一路嬉戏着,言笑着,你追我赶地朝山下跑去,好不开心。
      道是:漫山鲜花开遍,不及尔半分容颜。

      若水云跑着跳着笑着,忽觉背后没了声响,她纳闷地回头看去,却哪里还有路林丘的影子!
      若水云惊住了,不可置信地唤道:“路……路林丘?”
      她四处张望着,还是没有瞧见路林丘。
      她着急了,又唤道:“路林丘,路林丘,你在哪儿?别闹了,快出来!”
      她唤罢,又往四处张望去,还是不见路林丘。
      她更急了,喊道:“路林丘,你在哪里?路林丘……”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环视着周围,生怕一眨眼,便错过了路林丘。
      然而,路林丘始终没有出来,连一点声响都没有。
      若水云害怕了,意识到路林丘不是在与她捉迷藏,而是不见了。她虽然不晓得他现在何处,但猜想他一定是遇到了危险,不然不会将她一人丢在山坡上一声不响地消失的。
      若水云惊恐地环顾四周,警惕地压低声音道:“是谁?是谁掳走了路林丘?你出来!你放了他!”
      然而,周围悄无声息,没有人回答,也没有人出现,一点动静都没有。
      眼看天就要黑了,若水云心里更加恐惧,她开始向周围的树木和草丛寻去,希望能寻到路林丘的踪迹。可是,她寻了好久,路林丘仍是一点音讯都没有,她感到绝望。
      “不能放弃,若水云,不能放弃,你一定要找到他!他一定是遇到了危险,你一定要救他!”若水云这样自言自语地给自己打气。
      所到之处找不见路林丘,若水云便继续向更远处的树林和草丛找去。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月亮也只发着微弱的光,整个夜空中连颗星星都没有,月黑风高,目力所及之处昏黑不清。若水云打开手机,借着手机上微弱的灯光继续在树林和草丛中巴拉着,寻找着。
      她又找了好长时间,夜空中突然电闪雷鸣,声音响彻山谷。闪电雷光劈向林木,环绕着林木巨响闪烁,剧烈程度前所未有,直将若水云震得眼花耳鸣。她吓得大叫一声,跌倒在旁边的树木上,圆瞪着双眼,直愣愣地看着前方,仿佛试图从前方看到些什么。
      就在她惊魂未定之时,又下起了暴雨,哗哗啦啦犹如倾盆灌注,将她浇了个通透。雨水冲击着整座山脉,若水云全身已然湿透,脸上水珠哗哗直淌,已然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
      在这样漆黑的夜幕下,深山丛林里,狂雷暴雨中,她感到极度恐惧,多少次险些被吓晕过去,但是寻救路林丘的强烈信念苦苦支撑着她,她艰难地一点一点地巴拉着林木,继续寻了下去……
      四周冷如寒冬,若水云饥寒交迫,浑身哆嗦着,嘴唇和牙齿不停地打着颤,身体的温度已所剩无几。
      她好似在喊,又似自言自语地道:“路林丘,你在哪里?遇到了什么危险……现在怎么样了……可是苦情?不对,不是他,他一定不会这么悄无声息地掳走你,他若要掳你,一定会狂傲粗暴、声势浩大地行动!所以一定不是他!那会是谁?还会是谁?是谁?究竟是谁带走了你?你现在是生……还是死……路……路……林丘……”
      一席言语未了,若水云强撑不住,失了知觉,浑身一瘫,阻了气,“扑腾”一声跌落在混杂泥泞的草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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