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真情》有鑫

1、第 1 章

　　两年前，我从师范大学毕业，幸运的，很快找到了一份英语老师的工作，在一所中学里。只是我刚进入工人阶级，我亲爱的有着生物学博士头衔的大哥却去了美国，在旧金山一所大学的实验室工作。一年前，大嫂带着三岁的侄子也去了，半年前，得知大嫂怀孕了，老妈也去了。我成了留在中国的“孤儿”。第一次一个人孤零零的过了一个春节，过完年我在心里发誓：今年暑假我一定要去美国看老妈哥嫂侄子，一是我真是有点想他们了，二是也很想看看美国。美丽强大的美国！我也要来了！

　　和大哥谈了我的想法，没想到大哥很是赞成。看来他也是很想我这个都两年没见的小妹了！更让我惊喜的是他竟然主动提出为我购买往返的机票－－这正中我的下怀！要知道他刚当老师才二年的小妹是没有多少积蓄的。大哥万岁！在财大气粗的美国住了没多久，这么快就传染了它财大气粗的毛病啊！

　　现在，最重要的钱的问题已经解决了，我还有什么需要担心和顾虑的？也许只有办签证这一关了。当初大哥去了三次才办出来，大嫂和老妈都是去了二次，不知道我的运气会怎么样？A市离上海还算近，可我也不想来来回回的跑上几趟。当然来回跑还算是小事，最糟的是跑了还是签不到。记得听大嫂说过，在她办的时候，碰到过一个国内名牌大学毕业的大学生，签了好几次都没签出，因此错过了美国那边录取学校的开学时间，去不了，奖学金也成为了回忆，他最后一次签证失败出来，当场嚎啕大哭，真是让人可怜！不过，我想我绝不会沦落到如此可怜的地步的。真要签不出，当然很失望不能看到妈他们，也看不到美国美丽的风景，不过我会很快调整自己的心态的，克制一下思念的情绪，多在电话里聊聊，多写写信也可以一解相思了。

　　我从没把去美国当做自己人生中头等重要的事情，不会削尖了脑袋拼命往美国钻。

　　在准备好所有的文件后，我在一个星期五来到上海的美国领事馆。虽然自认为已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但一看到那长长的排队长龙，我还是差不多要打退堂鼓了，只是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放弃就对不起自己的准备工作，更对不起已在大洋对岸伸长脖子等的亲人了。我坚定地加入到长龙中，在我的耐心快要耗尽的时候，我见到了签证官那张可爱的脸。

　　虽然隔着一层防弹玻璃，我确信自己面前的这张脸不仅可爱，更可以说是帅。我把我的资料递进去，他看了我一下，微微点下头。

　　“你好！”流利的中文从里面传出来。

　　“你好！”我有点惊讶的连忙也回了一句。

　　他低头开始翻看我的资料，看得很认真。半天没有声音。

　　我的耳边不时传来其他签证窗口的交谈声。我面前的签证官还低着头在看。他很年轻，应该不到30岁的，头发很短，显得很精神。我的视力很好，看到了他垂下的眼睫毛很长很卷，我从没看到过有这样长眼睫毛的男人。

　　突然，他抬起眼睛看向我，我一时来不及收回自己的视线，只好心虚地动了动身体，不过很快地感觉到脸不识相的烫起来，真是有点难堪了，快点结束吧，管它签得出还是签不出。

　　“你去美国干什么？”

　　“哦，去看我妈、我哥、我大嫂，还有我的侄子，他四岁，很可爱可爱的。”说到侄子，我控制不住地咧嘴笑了。“还想去看看美国，美国的风景不错的。”

　　“是不错的。”他的嘴角似乎也挂了个深深地笑意。

　　我看着他，眼睛很蓝，还闪着光，我能感觉到我脸上的温度在升高。我看向别处。

　　“你的职业是什么？”他继续问。

　　“英语老师。”我只好礼貌地看向他，勇敢地看向他的眼睛。

　　“你喜欢你的工作吗？”

　　“很喜欢，在工作中我能得到乐趣。”

　　“你有去美国生活的想法吗？”

　　“我没考虑过这个。”我一愣，确实我到目前为止没想过这个问题，或许确切的说是还没考虑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你在中国还有什么亲人？”

　　“有一个阿姨，一个叔叔。”

　　“直系的亲人呢？”

　　“没有了。”

　　“你的亲人现在都在美国了，你一个人留在中国不想他们吗？”

　　“想，所以我想去看看他们，只是看看，看好了就回中国，我的生活都在这里，还有我妈也是很快要回来的。美国好是好，总不可能都去美国吧？能去看看不错了。”

　　“你这次准备去多久？”

　　“暑假有两个月，用一个月去美国，应该够了。”

　　“你会去纽约吗？”

　　“纽约在东海岸，我哥在旧金山，估计不会去了，太远了。”

　　“你去美国不去纽约有点遗憾，不过还是祝你在美国过得愉快。你通过了。”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递回了我的资料，然后给了我一个完整地真正地笑容。

　　我拿回自己的资料，匆匆地说了声：“非常感谢。”

　　我逃也似地出了签证室。隐隐地觉得背后有双眼睛在跟着我，那双眼睛是蓝的，远比我此时抬头看见的天空还要蓝。

　　西方男人我从没有近距离接触过，只在电影中看见，从没想过自己生命中这样近距离接触到的第一个西方男人，就会是这样的帅，让我这个能自如面对50个孩子的老师乱了分寸。我摸了摸自己的脸，已经不像在签证室里面那样烫了。

　　我站在马路上等车去火车站，突然，我禁不住地笑了，能这样顺利地办出签证，又能见识到这样帅的西方男人，我的运气还不错啊！帅的男人每个女人都愿意欣赏的，我不算是花痴。就像是对一幅美丽的画的陶醉，当脚步移开时，那陶醉也消失在记忆的神经里，永远也不会进入到内心更深的地方，永远也不会对心造成痛苦的后果，不像爱情，爱情只是痛苦的伪装，当伪装撕掉时，那痛苦会让你感受到刻骨铭心的疼，让你生不如死。。

　　车来了，我也停止了自己的思绪。

　　“小雅，我会永远永远地爱你！”

　　我惊醒过来，房间里一片黑暗，只有窗户那里隐隐透出点路灯的白光。我重又躺下，已经有半年脑子里没跳出过这句话了，今晚又睡不好了！我露出一丝苦笑。

　　在离我去美国的日子还有半个月的时候，大哥又给了我一个好消息，大嫂生了个可爱的千金。这下欢迎我的队伍更加壮大了，这让我的心更加迫切了，从没有这样迫切过，恨不得一下钻过厚厚地地壳，直接出现在大哥的家里。

　　在7月的第二周，我终于到了美国。

　　看到了大哥越来越丰满的身材，简直比正在做月子的大嫂还要丰满了。更开心地是看到了越来越可爱的小侄子，只是这小子有点见异思迁了，一年前粘着我不放的鼻涕虫现在对我像个英国绅士般客气了，还动不动就对我说：“Thankyou.”。让我感叹啊！

　　当然不能忘了我那天使般的小侄女了，只是她对我的到来没一点表示，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恨得我好想掐她那胖嘟嘟的小脸，说说而已的，怎么舍得下手呢！

　　唯一让我感到有点难受的是，妈妈似乎比在国内瘦了，可能妈妈年龄大了，总是不能像年轻的人，能很快的适应新的环境吧。唉！这次我来了，要好好陪她一下了.

　　刚到大哥家的头两天，我兴奋又晕晕乎乎的，因为时差还没倒过来。到第三天，总算好点了，大哥工作很忙，每天下班回来的时间也不早，不过只要他一回来，他就找我说话，两年不见，兄妹俩有好多话说。

　　“小雅，你瘦多了，一个人要懂得好好照顾自己。”

　　“我瘦了吗？我感觉我还胖了点啊，同事都说我今年比去年胖多了，说得我要跑去减肥了。”

　　“你要去减肥的话，我就发个导弹过来把那店给炸了。”

　　“哈哈，大哥，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暴力了啊？被老美给同化了吧？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了啊。”我被大哥逗得禁不住大笑起来。

　　“我就喜欢你这样笑，这才是我原来的妹妹，小雅，也许哥哥有点自私，不该把妈妈接到美国来，也许她在国内照顾你，你会过得好一点的。”

　　“大哥我过得很好，你放心吧。”

　　“我是想放心，只是看见你......”

　　“吃饭了，这兄妹俩一聊起来就没完。”妈妈在书房门外喊。

　　“妈妈，我来帮你摆桌子。”我突然有点内疚，只顾和大哥聊，忘了妈妈一个人在厨房里忙。

　　“不要紧，小雅，我行的，你先坐吧，对了，你先去叫你大嫂吃饭吧。”

　　大嫂已经能起床了，只是还没出过门，虽然是在美国，可是中国人还是遵守着做月子的老传统，尤其是有妈妈这个老人在身边监督，那是更加的了，妈妈什么也不让大嫂做，大嫂除了给女儿喂奶，其他的事情都是妈妈在忙前忙后。

　　一家人开心地坐在一起吃饭，我刚坐下去的时候都有种恍惚地错觉，感觉像是做梦，我都快忘了和一大家子吃饭是怎么样的了。直到在椅上坐稳了，看到了旁边一张张亲人的脸，我的感觉才真实起来。

　　又吃到了妈妈的可口的饭菜，我几乎把自己的胃都撑破了，已经亏待它好久好久了！

　　吃过晚饭，帮妈妈整理了餐桌，然后一家人坐在客厅里聊天。好几次我禁不住都要像个傻瓜似地掉眼泪，这样幸福地感觉我真的已经久违了。

　　晚上我和妈妈睡在一个房间里，我来了这几天还没好好和妈妈谈过呢。

　　“妈，你瘦多了，是不是有点不习惯这里的生活？”

　　“我还好啊，忙是忙了点，你哥嫂工作都很忙，家里就我操心了，你侄子是越来越调皮了。”

　　妈妈笑着，可我看得出她脸上那丝疲惫。

　　“妈，你以后也不要什么都大包大揽的，大哥他们能做的就让他们去做，像接送侄子上下学就让他们做，你自己的身体也要紧啊。”

　　“小雅，你为妈好，妈知道，不过你哥这人你也知道，除了懂实验室那个显微镜，其他就知道张嘴吃饭了，你放心，妈还没老得吃不消呢。“

　　妈妈把我的床铺好了。

　　“小雅，你关心妈也要关心自己啊，我看你现在又比妈走前瘦了点，我好不容易把你喂胖了点，可我一来美国，你就又瘦了。”妈的眼睛似乎有点红了，我连忙走过去，撒娇般地搂住妈妈地肩膀。

　　“妈，我称过体重，和你走之前一样，一两都没少，是你大脑里的记忆图片出错了，你把半年前的我想像成杨贵妃了，呵呵。”

　　“你啊，就说宽心话，小雅，妈来美国后一直在想你一个人怎么过的，要不是你哥这边真是需要我照顾，我早回中国了，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你看我，不是很好嘛，能跑能跳，能吃能睡。”

　　“比去年是好多了，就是还没找男朋友，小雅，过去的就过去吧，人走路都是往前走的。”

　　“妈！”我嘟起嘴假装生气地看着妈妈，妈妈看见了，连忙说：“妈妈忘了，犯规了，不说了。”

　　一年多前

　　“小雅，你不要妈妈了是吗？”妈坐在我床前，我坐在床上，手里拿着本书。

　　“妈，你为什么这样说？”我吃惊地看着妈妈。

　　“小雅，你知道吗？你这大半年瘦了多少吗？你不哭不闹，可是妈妈每天看着你一点点瘦下去，再这样下去妈妈就快没有你这个女儿了，妈妈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你不瘦下去，才能让你开心起来，妈妈是太自私了，不该不让你去，现在妈妈想通了，你去吧，妈妈一个人没事的。”妈妈的眼睛红了。

　　“妈，我不离开你，我没地方要去。”

　　“你不去北方了？”

　　“那只是一个幼稚的梦，都结束了。”

　　“可你......”

　　“妈，你不用为我担心，我答应你，会好起来，会开心起来，不过妈，我也要你答应我，不许再提这件事，不许提起男朋友这种话题。”

　　“好，我答应，我答应，只要你好起来一切都行。”

　　我靠在妈妈肩膀上，眼睛里不知不觉流下眼泪来，我知道这是我往外流的最后一滴眼泪。

　　我收回思绪。

　　“妈，说说你在美国这个超级大国生活的感受吧！”

　　“有什么感受啊，我住了这半年多，碰来碰去的也都是中国人，和在中国有什么区别啊？还有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这周围人都看不见，哪像在中国，随处走走都能和认识的人聊几句，在这里住下去我都要变哑巴了。”

　　“让大哥大嫂多陪你说说话啊！”我又有点心疼了。

　　“你哥嫂也忙，再说我和他们说不上什么话题，就除了家里那些事，天天说能说多少呢？”

　　“我明天要和大哥说一下，让他在这附近给你找找年龄差不多的邻居，这样你就有伴了。”

　　“还是女儿贴心，不过小雅，妈也不是那么多话的人，再说现在有了你小侄女，妈也没空了！”

　　“小侄女不是还有大嫂吗？”

　　“你大嫂过了月子马上要上班了。”

　　“真的？你一个人带孩子还要忙家务，怎么忙得过来？”我心里有点不舒服了，来美国这几天第一次有这种情绪，我不想说大哥坏话，可是这样妈妈确实太累了。

　　“小雅，你哥嫂也不容易，这房子刚贷款买的，你大嫂早点上班可以减轻点负担。”

　　我无语了，只是和妈妈贴得更紧了。

　　接下来几天，我跟着妈妈做起了管家婆，一早起来照顾小侄子起床吃早饭，这小傢伙，就这几天时间里和我的接触又让他恢复了记忆，原来那种黏人的态度又有爆发的趋势。妈妈早上总是很早起来，为全家准备早饭，打扫卫生。

　　大哥和侄子出门后，我和妈妈也一起出去买菜了。

　　来了这些天，我还是第一次出大哥家，大哥家所在的社区看来就像妈说的，都是中国人，白人面孔并不多见，买菜的超市里挤来挤去的也都是黄面孔，连超市里的食品也大都是中国制造，我暗笑，妈妈的结论还真对，在这儿确实和在中国差不多，不过有两点是中国没有的：干净和清静。这倒是我喜欢的。

　　看来中国人无论到哪里都喜欢群居，很难融入当地的社会，有些人说是在国外生活，可一辈子还是生活在中国人的圈子里，这和在中国生活有什么区别呢？而且生活水平还不如国内的水平，与其这样又何必要出来呢？难道只是为了要满足一下出国的瘾吗？想起国内的出国潮还是那么热，中国人一窝蜂的习性还不真是捏造的呢！突然想起那天办签证时，那个年轻的签证官问我的问题：“你有去美国生活的想法吗？”

　　我嘴角溢出了点微笑：签证官你放心，我来了后就更没有到美国生活的想法了，你不用担心我，我绝不会在美国滞留的。该什么时候回去我就会什么时候回去。

　　头脑中仿佛有一抹闪亮的蓝色飘过。

　　一个星期后，大嫂满月了。大哥在家附近的中餐馆定了一桌，请了几个要好的中国同事，加上全家人，算是一顿满月酒了。

　　饭桌上，大嫂站起来敬酒。我看着大嫂，比在国内白皙了好多，加上吃饭前精心打扮了一下，反而显得比在国内年轻了。

　　“首先敬我远道而来的漂亮小姑一杯，希望她在美国在我们家过得开心。”大嫂把酒杯朝我递过来。

　　我连忙站起来，和大嫂碰了一下杯，嘴里说着谢谢大嫂。

　　“然后要好好谢谢我妈妈，谢谢她对我对我们弗兰克和安妮的照顾。”大嫂又转向妈妈，妈妈忙不迭站起来，“我没做什么，没做什么。”不会喝酒的妈妈也喝了点红酒。调皮的侄子弗兰克拍手大叫起来。侄女安妮倒是安静地自顾在童车里勤奋的咬着奶嘴。

　　随后我也敬了大哥大嫂，妈，还有我哥的同事，这几个同事倒是一看就知道是我哥的同事，都是像我哥那样戴眼镜的书呆子型。其中一个年轻些，没带家属，可能也没家属吧，席间敬了我好几次。我注意到妈妈偷偷地在问大哥这个同事结婚了没有。我心里好气又好笑，假装没听见，只顾吃菜和照顾侄子。

　　很快十天过去了，白天哥嫂都上班了，小侄子也去幼儿园了，家里就我和妈，小侄女除了吃就是睡，也不怎么哭闹。妈妈怕我在家里觉得闷，要我出去逛，她要我哥请假陪我去看旧金山的风景，大哥一听就露出了难色：“小雅真是对不起，我是应该要陪你去玩的，只是这几天是我研究的课题最关键的时刻了，马上要出结果了。”

　　“哥，你不用陪我，我是大人了，还有我的英语比你都好，不需要你这个翻译官，你还是做你的研究吧！”

　　“到底是我的好妹妹，哥对不住了，不过以后一定好好补偿你。”

　　哥哥在我肩膀上拍了拍，妈妈看着我们摇摇头也就不说什么了。

　　然后哥哥给我拿出了一张旧金山的市内地图，大致的和我说了下，也告诉了我出门要注意的事情。

　　“小姐，去哪里？”

　　我坐在的士里，看上去像拉美人的司机问我。

　　“旧金山的唐人街是美国最古老的，你一定要去看看。”我脑子里钻出大哥这句话。

　　“去唐人街。”

　　“OK”

　　当我踏进唐人街时，我已经有点后悔了，走了几百米，看见两旁中文的店面招牌，我就站住不动了。一个中国人飞过大洋到美国来还是来看这中国的特色吗？我往回走，走过那些店，没有一点进去的欲望，我可不想做出口又转内销的傻事。

　　突然看见路边的一个建筑有点不同，好像不是商店，我仔细一看，似乎是什么博物馆一类的，我转念一想，既来了唐人街，东西不买没什么，这历史还是有必要看看的。

　　我进去了，一进去就立即感觉有种沉重的氛围向我弥漫过来，等我把里面逛完出来，我的心已经沉重的感受不到一点灿烂的阳光了。似乎把我这次美国之行的好心情都赶跑了。我出了唐人街，无目的的在大街上走着。我本来就没有游览的计划，美国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是新鲜的，只是除了唐人街的中国味，现在在这条不知名的马路上，我看到的才是我从没有看到过的。干净的路面，两旁漂亮又有气势的建筑，川流不息的车流，身后走过的，对面走来的各种各样的行人，头顶湛蓝的天空，柔和的轻风使我感受不到夏季的炎热，这一切本来是多么的美好，只是为什么我的情绪低落了？从博物馆里看到的那些历史还留在我的头脑里。印象里好像总觉得华侨都是很风光的，经常在各种媒体上看到华侨回国投资啊办厂啊捐款啊，原来在这风光背后有着这样的悲惨，从1860年最多时的30万人口到1900年的8万多人口，有多少华人长眠在了这片仇视他们的土地上？

　　“小姐，小姐。”

　　耳边似乎有人在叫，我把头转向一个坐在路边的人，奇怪的看着他，好像是他在叫我。

　　“对不起，是你在叫我吗？”

　　“是的，小姐，是我在叫你，画张像吧！”

　　“画像？”我马上看见这人旁边放着个画架和小凳，原来是个路边画家。我犹豫着，也许早点遇到他我可能会高兴让他画一张的，但现在......

　　“小姐，画一张吧！小姐，像你这样美丽的小姐不把自己美丽的脸画下来，那真是太对不起上帝对你的厚爱了。”

　　女人是绝对不能听赞美的，尤其是在异国他乡听到一个外族人的赞美，听了就更找不到北了，这是我此刻醒悟的真理。当然我最终乖乖地坐下来让他画，也是因为我天生柔软的心，最抗拒不了别人的哀求。

　　“小姐，你是中国人吧？”

　　“是啊。”我在答的时候心里闪过一丝惊奇，我和他说话是用英语说的，亚洲国家也很多的，怎么一下就猜到是中国？难道我身上有中国标志吗？

　　“你猜得真准，你怎么能猜得这么准？可能我是韩国人或是日本人呢？”

　　“我不用猜，一看就知道，中国人有一张善良的脸。”

　　我看着他，这句话让我既吃惊又有点开心，但很快我的情绪又低落了，善良是不是就是产生博物馆那些历史的原因呢？

　　“小姐是来旅游的吧？”

　　“是啊。”

　　“一个人。”

　　“是啊。”

　　“很少见你这样单身的中国小姐。”

　　“哦，我在这里有家人的。”

　　“不过恕我冒昧，小姐好像游览的兴致不高啊。”

　　我笑笑，点点头，我情绪低落的因素和一个美国人说什么呢？

　　“小姐是不是遇到不开心的事了？”

　　我又笑笑，点头。

　　也许他不想再看见我点头的样子了，也许他感觉出来我不想说，于是他闭紧嘴巴，专心的画起他的画来。

　　没几分钟，我就坐得有点烦和累了，还有生平第一次坐在大马路上供人展览，虽这附近路过的人不多，而且也都是目不斜视的，但总是觉得有点尴尬。只是不能让他半途而废，坚持吧！我开始研究起他来。一眼看上去，他会让你觉得很年轻，个子蛮高，在美国人里也能算中等之上了，不算胖，看来不光顾快餐店，长长地黑发披着，很有艺术家气质。当他把脸转向我时，我隐约看到他脸上满是皱纹了，这又让人觉得他已经不年轻了。他的打扮很奇特，和这附近走过的人都不太一样，我脑子灵光一闪，他也许是个印第安人吧？就是印第安人了，就差没戴上羽毛了。可是，又似乎有点不准确，他的五官，特别是他那双眼睛，当他看向我时，那眼珠是灰色的，近乎是透明的，有时又带点蓝色，印第安人不是这样的吧？看美国片里的印第安人也许跟我反而比较像吧，似乎和他比起来，我才更像个印第安人，如果我也插上羽毛的话。

　　“先生，你是印第安人吗？”我在心里折腾了半天，想想还是开口问他了，也顾不得礼貌禁忌了，反正他也问了，这样就平等了，这是美国的特产。

　　他看了我好一会儿，不完全是为了画我才看的，我敢肯定他肯定奇怪，我怎么会在沉默那么久，给了他绝不开口的印象后又主动说话了。

　　“你这样认为？小姐！”

　　“是的！可是有点不确定。”

　　“你很想知道？”

　　“也不是，只是想知道自己的判断力。”

　　“这很重要吗？我是印第安人，或者不是，或者我是白人，或者我是爱尔兰人，或者我还有可能和你有某种联系......这重要吗？和我画画有关系吗？和你坐在这儿让我画画有关系吗？

　　我有点呆，看着他，我绝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我简单的问题会引出他一串话来，难道冒犯他了？

　　“先生，对不起，我没想那么多，我只是好奇，你可以不回答。”

　　“当然，在从前，这很重要，很重要，这很有关系......在从前的时候......”

　　他突然停住了，我还以为他要说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