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蝴蝶》赴寒山

2、见雪寒

　　仿佛知道地点定远了，宋今生就不会来赴约，谢雪寒发来的见面地址就在宋今生小区楼下的咖啡店，走路只需十分钟。

　　宋今生起先走路的速度与平常一样，等走了一半了，脚步就慢了下来。

　　越走越慢。

　　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咖啡店门，宋今生想走了。

　　风铃声响动。

　　有人从里面出来，喊住她：“宋宋。”

　　好吧。

　　走不了了。

　　宋今生认命的走过去，“……hi”

　　她自觉尴尬。

　　谢雪寒却恍若未觉：“外边冷，进来聊吧。”

　　谢雪寒定了靠窗的卡座，既看得到街景，又不会被关注，前后左右都有隔断隔开了，很有隐私空间。

　　宋今生坐下，正在谢雪寒的对面。

　　两相对坐。

　　服务员端了两杯饮品过来，谢雪寒将其中一杯推到宋今生面前：“生椰拿铁加糖。”

　　“谢谢。”

　　两个字说得很生疏。

　　谢雪寒眉头微皱，旋即抹平。

　　“还喜欢喝吗？”

　　宋今生笑笑：“口味没变。”

　　谢雪寒似乎是来找她叙旧的，说起了之前的事。

　　“我回国是三年前，回来后一直忙着创业。”谢雪寒看着她说，“高三出国以后我换了手机号码，试着给你发消息打电话，你没有回复我。”

　　好吧，也许是来找她算账的。

　　宋今生默默想。

　　谢雪寒不说话了。

　　是在等我说吗？

　　踌躇片刻，宋今生说：“家里把我手机没收了。”

　　顿了顿，见谢雪寒没什么表示，宋今生又说：“高考以后才把手机还给我。”

　　谢雪寒这回终于有反应了，只听他问：“你没有看到手机里的消息么？”

　　“……那个手机坏了。打不开”
　　宋今生说，“暑假我换了个新手机，也换了新的手机号。”

　　听起来合情合理。

　　谢雪寒面容平静。

　　宋今生悄悄看了看他，一口气半上不下——这算解释过关了么？

　　对她的解释，谢雪寒没做评价，宋今生僵在座位上坐也不是动也不是。看她坐立难安的样子，谢雪寒薄唇轻挑，微微一笑：“宋宋，你口味没变，性格也没变。”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嘛。”宋今生自嘲。

　　“现在在做什么工作？”

　　“自由职业。”

　　自由职业。
　　这四个字很简单，又囊括了很多。

　　太泛泛。

　　就像宋今生现在刻意拉开的距离。

　　连她的衣袖都过分拘谨。

　　谢雪寒不喜欢这种感觉。

　　“你呢？”
　　宋今生轻飘飘问。

　　“我创业成功了。”谢雪寒说。

　　宋今生慢慢“喔”了声，握紧生椰拿铁的杯身。

　　其实她知道。
　　昨天陈末一箩筐的在微信里和她说完了，她就算再不想听也被迫听了一整场谢雪寒回国以后的丰功伟绩。

　　少爷不继承家业跑出去创业，有理想，有情怀。

　　都挺好。

　　“不说点什么？”

　　宋今生想了想：“恭喜发财啊老板。”

　　“……”谢雪寒笑了。

　　好像是被她气笑的。

　　宋今生读出这点，默默缩小存在感。

　　“宋今生。”

　　这三个字说的颇为咬牙切齿。

　　“欸。”

　　宋今生应了。

　　“我明天上午九点的飞机。”

　　宋今生实话实说：“要我去送你吗？我起不来。”

　　“……不用。”谢雪寒冷不丁翻了一页旧账，“我出国你也没来送我。”

　　宋今生自知理亏，低下脑袋。

　　“下次来南城，你要来接机。”

　　还有下次？

　　宋今生犹犹豫豫答应：“好吧。”

　　“谁爽约……”谢雪寒说。
　　“谁爽约谁是小狗。”

　　宋今生小小声的憋了一句：“汪。”

　　谢雪寒：“？”

　　宋今生咳嗽一声：“之前欠你的。”

　　谢雪寒狐疑：“宋今生，你不会又想赖账吧？”

　　“……没有！”宋今生红了脸。

　　“你现在在我这里信誉度为零。”

　　谢雪寒看着她把拿铁喝完：“走了。”

　　-

　　谢雪寒像什么呢？

　　宋今生从高二的时候就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她从前觉得谢雪寒是巍峨雪山上碰不到的月亮，后来觉得他是一阵风。

　　现在要给他加一个形容词。

　　一阵来去自由的风。

　　没有什么能拴住他。

　　谢雪寒微信发了一张机场照给她。

　　她知道，这是他登上离开南城的飞机了。

　　于是她不再想他。

　　因为成年人的“下次”总是充满了彼此意会的默契——
　　通常这个下次等于没有下次。

　　周末的时候陈末拎着大包小包来了家里。

　　“买了什么？”

　　“怕你饿死啊。”陈末开始将大包小包的东西腾到宋今生的冰箱里，“给你准备了点菜和水果，我妈做的酸豆角辣酱也给你拿了一瓶，不想做饭的时候清水煮面就能拌着吃——哎你听到没？”

　　“听到啦。”宋今生双手合十，“感谢末宝关心我照顾我！”

　　“……行，中饭我来做吧。”

　　陈末给她分配了洗菜的任务。

　　“对了宋宝，你和班草后续发展如何啊？”

　　闷头给娃娃菜冲澡的宋今生抬头：“啊？”

　　“别给我装傻。”
　　陈末对她多了解，完全不吃她这套。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就谢雪寒。你们微信加上了吗？”

　　“……加上了。”

　　陈末的眼睛在发光。

　　宋今生默默给娃娃菜继续冲澡。

　　眼神暗示不了，陈末继续问她：“然后呢？你们加上了微信，接着？”

　　“发了个招呼。”

　　陈末有些失望，直接挂相了：“就没了？”

　　“没了啊。”宋今生脸不红心不跳，“我们多久没联系了，没什么好说的呀。”

　　“那可不一定。”陈末哼笑一声，“以前高二你们玩得那么要好。”

　　“你又在吃醋？”宋今生擦干净手，挪过去和陈末贴贴，“我最好的朋友只有你喔！”

　　陈末看着她忧伤：“宝贝，你真的是根木头啊。”

　　宋今生笑笑：“木头有什么不好呀。”

　　风会跑。

　　扎根发芽的木头不会。

　　它永远在旷野之中屹立。

　　宋今生丢在客厅沙发的手机振动两声。

　　陈末看她已经将菜洗完了：“是不是有老板找你？”

　　“我去看看。”宋今生跑去客厅。

　　屏幕亮起，是一个备注为“-”的人发来的消息。

　　[-：京城下雨了。]

　　[-：看能不能给你拍到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