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皈依后剑修前任后悔了》开朗狗叫

16、旁观

　　沈妄的漠然旁观把祁宵打击的不轻。

　　青年初出茅庐就跌了个头破血流，第一个扶起他的人自然而然的成为他潜意识的依赖对象。祁宵在无知无觉间已把沈妄在他心里的形象抬到了不该有的高度。

　　就如现在，在青年的认知里沈妄应该毫不犹豫的前去阻止邪祟害人，而不是高坐屋檐冷静的看着。

　　仅仅只是看着。

　　祁宵挣扎的很激烈，用足了力气挣脱贺连城的手掌。可惜他的那点力气在剑修手下显得微不足道，就算涨红脸颊，脖间青筋鼓起也跳不出去。

　　意识到这样下去无济于事，祁宵眨了两下眼，脚尖往屋顶高低错落的瓦片大力一踹。

　　让他踹松的几片瓦顺着坡度下滑，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沈妄向贺连城微微摇头，在剑修放开手后，也抹去了施加在青年身上的术法。

　　“你们还是修仙之人吗？！为什么见死不救啊！”附加在身上的法力一去除，祁宵立即高声质问。

　　青年看看贺连城又看看沈妄，那双明亮的眼睛饱含着愤怒。

　　他的质问也是贺连城想问的话，剑修没有回答，而是看向沈妄。

　　没等沈妄开口，祁宵就转身往屋顶边缘下跳。

　　他来不及去听沈妄可能用什么话辩白，只一心想着可能还来得及救下那个凡人。

　　沈妄不太担心青年会有什么问题。虽然祁宵看着文弱，但也是祁氏一族从小就培养的天师，寻常的鬼物还伤不到他。

　　康君从轿子里真正钻出来的那一刻，看清楚她模样的老头吓得几乎就要闭过气去。

　　亲手所杀害的亲生女儿再次出现在面前，连脖子上那道深可见骨的刀口都还在。

　　康士国做梦都想不到会遇到这样的鬼事，真真是见了鬼了。

　　“君儿，你是君儿吗？你怎么会回来的？”康士国边问边颤颤巍巍的后退着，他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冒着冷气，脑子即昏沉又清醒。不知什么时候手上提着的空酒壶和未来得及吃的烧鸡一并落在了地上，空荡荡的酒具立即骨碌碌的滚落开。

　　“我不是故意杀你的啊，君儿！我是你爹，爹怎么会害你呢！”

　　康君死去很久了，腐烂的皮肉粘在了一起，无法发出声音。庆幸的是她在句余山那样的聚阴之地自然而然的和其他尸身有了区别，身上倒是没有长出蛆虫来。

　　她没办法质问康士国为什么要杀她，甚至连她的尸首也不放过。说不出话便只能用行动证明，女子因为常常劳作而修建的短短的指甲渐渐长了出来，直到变得尖锐锋利。

　　康士国是想跑的，可不知道为什么行动看起来很不方便的康君却能在他转身的同时出现在本该是他身后的地方。

　　康士国全身发着抖，颤着声还在辩解：“爹不是故意伤你的！谁让你当时要跑呢，爹就差那二两银子翻盘啊！只要爹赢了钱马上就会去把你赎回来，谁让你不信爹啊。君儿，你别吓爹啊。爹今天就赢钱了，你在下面缺什么，爹烧给你好不好，想要什么爹都给你……”

　　没有给他更多辩解的时间，康君的五个手指像切豆腐一样干净利落的穿进了康士国的胸膛。

　　摩擦过血肉胸骨的声音微小，但在这寂静无声的夜里就格外的清楚。

　　祁宵已赶来的相当快，却快不过康君下手的直接干脆。

　　青年没有半点停顿的拈诀召剑，五道惊雷般的金色剑光从鬼物背后刺透。

　　康君身形晃了晃，手上的动作一滞。

　　祁宵冲上去才发现鬼物的手指像五根长钉子都埋进人家胸口了。

　　他索性一剑斩去，法剑砍到鬼物手上时受到的阻力很大，祁宵心里一沉咬着牙才把那只手腕齐根斩去。鬼物本就受了重创，手下无从借力后就歪了身子往旁倒下。

　　康士国此时已经是有出气没进气，口吐血沫，嘴唇乌黑。看到祁宵凑过来接住他，立即抓紧了青年的肩膀。

　　“救我——我不想死”

　　祁宵说不出话来，他想装作没听到刚刚这人说的话都难。但尽管如此他也无法对活人袖手旁观。

　　他接连点住老者身上的几处大穴，延缓尸毒蔓延的速度。可胸口那只尸手就很难办，祁宵不敢贸然取出，也不知道这个时辰能不能找到医师帮忙。

　　他扶着老者的头，正不知如何是好，就见躺在一旁的鬼物动了动残缺的手臂。

　　祁宵瞳孔一震，全身僵硬的往老者看去。就在刚刚那一瞬间，他感觉到了手上传来一下细微的声音。

　　老者胸口处，断面非常齐整的那只手往里又钻了钻，轻而易举的破开阻塞，捏碎了康士国那团本该缓慢跳动的血肉。

　　沈妄那一身黑色僧衣在泠泠月色下犹为肃穆。

　　他走到已经开始轻抖的祁宵背后，单膝屈起的蹲下，眸光定定的看向大睁着眼瞳孔扩散的康士国。

　　他伸手抹过康士国的眼，让他得以合上双目。

　　祁宵却打了个寒噤，几乎以丢的方式把老人放开。

　　沈妄气息平和，他离祁宵很近，足以让青年嗅到他身上经久未散的檀香。

　　祁宵眼眶溢出泪水，有人死在他的手上，前一秒还抓着他的肩膀说不想死，后一秒就生机断绝。这种经历太过震颤，他哪见过这种场面。

　　就算是困在魑魅洞里见它们吃人和等着被吃，都没有这一刻来得震撼。

　　年轻的天师心绪复杂到了极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沈妄却站起了身，向康君的尸身看去。

　　祁宵听到康士国说的那些话，还是手下留情了。他的本意是让康君失去行动力，而非要她魂飞魄散。

　　康君虽然没死，但也仅限于刚刚对康士国那最后的补刀力气了。

　　如果她在句余山呆的时间再长上数月，就算承了祁宵这一下，也不至于动都无法动弹，看上去魂魄都要散了。

　　实际上，康君的执念已了，还真是魂魄撑不住要散了。

　　沈妄站到康君倒着的地方，袖间跑出一道法力来，把还放在康士国胸口处的那只手拉了出来，然后又接回了残缺的地方。

　　康君看上去和真正的死人并无二致，沈妄却知道她在说话。

　　康君说：“大师，谢谢你。这具尸身恐怕撑不住了。”

　　沈妄缄默未语，抬眸看着角落的阴影处。

　　不知什么时候，那里多出了两个漆黑的影子。

　　贺连城神色微动，走到了沈妄身边，与那两个往他们这边走来的黑影相对立。

　　两个漆黑的影子脱离阴影便有清晰的模样，变成了两个穿着黑色长袍手持镣铐看不清面容也分不出性别的鬼差。

　　“鬼界勾魂，勿挡无常路。”两个鬼差的话如出一辙的森冷无情。

　　沈妄淡定自若的让开道，“二位自便。”

　　祁宵也已经起身，由于受到的刺激太多，木着脸看着这两个骤然出现的勾魂使。

　　鬼差的镣铐只扣得住鬼魂，几乎是康君的魂魄刚刚离体，那具躯壳就肉眼可见的加速腐败直到成为一具白骨。

　　康君的魂魄看上去好看多了，她好像终于解脱了一般吐着气，接着便欣然看着沈妄。

　　“大师，我走啦。”她现在才是年轻姑娘的样子，即便因为镣铐加身无法抬手，一双眼睛也笑着弯成月牙状。

　　沈妄微笑着低头合掌作别，贺连城未语，祁宵则愣愣看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