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听过我的故事》野乔

3、风行不止·二

　　06-结果

　　校园暴力的帽子没有被摘下来，最后何风眠还是被学校勒令退学了。

　　这个消息还是温翠萍说的。

　　她说这消息的时候异常平静，平静到何风眠感到疑惑。

　　在她的记忆中，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温翠萍。

　　温翠萍和何育才都没有就这件事说什么，他们的行动轨迹一如往常。

　　何育才喝酒，温翠萍出门，只是房子里比往常的任何一次都安静。

　　何风眠走进房间拿出手机开机，一些未读消息和未接来电的提示弹了出来。

　　沈薇在上午十一点多给她回了信息，下午又给她发了几条，还打了一个电话。

　　李行予的直觉很准。

　　何风眠将李行予的号码存入通讯录，又给他的社交账号发送好友申请，

　　然后她给沈薇打了个电话过去。

　　那边很快就接听了，何风眠把想问的都问了出来。

　　沈薇说昨天她在酒吧玩到很晚才回家，她还没有跟任何人提要打江宁的事，江宁被打的时候她请了病假在家睡觉，所以这一次江宁被打，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这次一次江年被打事件，何风眠成为了最大的受害者。

　　学校速战速决平息此事，没有给她留一点机会。

　　何风眠不知道自己离开之后发生了什么，问沈薇她也只说明天见面再说。

　　挂断电话，何风眠去洗漱。

　　她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但她没有，她甚至没有失眠。

　　第二天，她带着手机出门去了和沈薇约定的地方，巷子里一家偏僻的奶茶店。

　　她到的时候，沈薇已经点好了。

　　坐下后，沈薇问她，“风眠，你还找了别的人吗？”

　　何风眠摇头否认，“没有。”

　　她认识的人都是和沈薇一个圈的，她和沈薇的关系最好，自然也不会找除了她之外的其他人。

　　沈薇是打架混出名的，自己也经历过不少弯弯绕绕。

　　听到何风眠说没有，她又严肃地开口，“那你和别人说过要打江宁的事吗？”

　　“没有，我只和你说过一次。”

　　未免节外生枝，这种事情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沈薇皱眉，“我觉得江宁被打的事有些蹊跷，昨天下午我去了学校，你找人打江宁的事情都传开了，我听到这事的时候就很疑惑，我都还没动手呢，怎么的江宁就被你找人打了，去你班找你，她们说你跑了。”

　　她说着，吸了一口奶茶，又说，“你没见到，但我昨天见着你妈了，应该是你班主任付浙叫过来的。”

　　“她做了什么？”

　　沈薇看着她，“讲真，你妈停挺牛的。我看见的时候她应该已经闹了一会了。那场面，技压群雄。”

　　“几个校领导气急败坏又狼狈，还有那女的，应该是江宁她妈吧，被你妈揪着头发按在地上打，她老公拉你妈的时候还要端着斯文的架子，脸色比鬼都难看。”

　　“说真的，我想到就想笑。”

　　说着，沈薇没忍住，笑了出来，又和何风眠解释，“风眠，我可没有笑你妈啊，我是觉得江宁她爸妈的表情太搞笑了。”

　　何风眠吸了一口奶茶，回她，“没事。”

　　沈薇瞧着她，忽的敛了笑意，神情难得严肃了几分，“不过，风眠，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这个年纪辍学并不是一件什么好事，这一点她这种不爱读书的人都知道。

　　所以一直以来，哪怕她很讨厌学校，也一直在学校赖着。

　　何风眠摇头，语气淡淡，“我不知道。”

　　她心里也很迷茫。

　　如果这件事发生在她离家出走前，她的答案一定会是离开。

　　离开这里，离开温翠萍，离开何育才，找份工作让自己活下去。

　　不管以后是好是坏，是死是活，只要离开。

　　可是现在。

　　她其实很迷茫。

　　怎么办？她不知道怎么办。

　　何风眠深感无助。

　　她前面是死胡同，身后一片荒芜。

　　沈薇看着她那副模样，心里也有些不忍，“风眠，我待会回去跟我爸说说，看看能不能让他给你弄三中去。”

　　何风眠心里也有些感动，看着她，“你爸爸...”

　　她知道沈薇爸爸是三中的校长，也知道沈薇和她爸的关系很僵。

　　当初沈薇死活都不肯去三中，后来她爸实在没办法，才给她找关系塞进一中的。

　　何风眠没有见过沈薇她爸，但可以确定的是沈薇在为她牺牲。

　　“薇薇...”

　　沈薇心知肚明，她咧嘴一笑，与器件满是不以为意。

　　“害，没事。”

　　何风眠心下感动不已。

　　薇薇真的对她特别特别好。

　　她在心底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尽己所能地对薇薇好。

　　两人又聊了聊，沈薇将何风眠送回家。

　　两人的影子在破旧的窄道被光拉得很长，让人觉得尽头不过如此。

　　07-三中

　　何风眠不知道沈薇怎么跟她爸说的，她很顺利的进入了三中。

　　何育才知道这个消息之后，没有什么反应，倒是温翠萍骂骂咧咧地掏钱，说反正读不出名堂，不如去打工。

　　何风眠抓着温翠萍给的钱，屈辱感爆棚。

　　痛恨。

　　她痛恨自己。

　　何风眠又一次深刻地认识到，她和温翠萍并没有什么不同。

　　她一边厌恶，一边接受。

　　这样的自己，真的令人想动手处决。

　　何风眠闭了闭眼。

　　她不断的在心里挣扎，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会过去的，会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何风眠拿着钱站在原地接受温翠萍的言语攻击，直到温翠萍说到不想说了，她才木楞地走回房间。

　　第二天，何风眠去三中报道，沈薇翘课将她送到三中校门口。

　　“风眠，好好开始。”

　　何风眠郑重的点头。

　　好好开始，这是最好的嘱咐。

　　沈薇笑了，伸手拍了拍何风眠的肩膀。

　　何风眠与她道别，转身往校内走。

　　沈薇站在原地目送她。

　　何风眠走了两步，突然转身跑向沈薇。

　　她飞快地抱了她一下，在她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声谢谢，又飞快地放开她，跑进校门。

　　在人流涌动的校门口，沈薇望着何风眠小跑地背影，笑得肆意张扬。

　　直到再看不见何风眠的背影，沈薇才收回视线。

　　她随意地扫了周围目光带着好奇与探寻的人一眼，收起笑意，潇洒地转身离开。

　　与此同时，一中内，还沉浸在得意之中的江宁忽的收到朋友的消息。

　　说是在三中的校门口看到何风眠了。

　　江宁眼神一暗。

　　她没想到将何风眠弄出一中之后，以何风眠的家庭情况竟然还能去三中。

　　江宁想起那天陪表哥去酒吧给他朋友送东西，下车透气时在酒吧门口的角落偶然听见的对话。

　　何风眠竟然在计划着叫人打她。

　　呵。

　　何风眠算个什么东西？

　　她不仁，就别怪她不义了。

　　江宁眼中暗芒闪过。

　　那天的事虽然是她自己一手策划的，但是为了真实，她受的伤痛也是真的。

　　她要的是何风眠彻底堕落，再也无法与她一个世界，而不是换个地方重新开始。

　　想着，江宁给三中的朋友发了一个消息。

　　熄灭手机屏幕，江宁嘴角露出一个恬淡的微笑。

　　何风眠坐在三中的教室里，新的种子在心底生根发芽。

　　薇薇说的没错，好好开始。

　　几天后，何风眠发现好好开始只是她单方面的幻想，环境根本容不下她。

　　找不到散播者，但是何风眠因为校园暴力在一中待不下去的消息席卷三中校园。

　　周围的人对何风眠避而远之。

　　路过人群时，何风眠听到他们或避讳或明目张胆的议论。

　　晚上睡觉一闭眼，她就能看到漫无边际地人群围着她指指点点。

　　她是有过对江宁动手的念头，但江宁被打与她毫无关系。

　　她是错了，可她已经悬崖勒马，并没有犯下什么十恶不赦的错误。

　　不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么？

　　何风眠闭眼落泪。

　　一时的冲动，她付出了太大的代价。

　　上天似乎不愿给她好好开始，重新来过的机会。

　　所有人都希望她过得凄惨，得到所谓的报应。

　　08-付家堰

　　所有人中出了一个例外。

　　付家堰。

　　何风眠和他一个班，第一次知道他的名字却是在很久以前。

　　那时候她还是一中的学生。

　　付家堰在三中的名气很大，大到一中的人都知道。

　　原因有三。

　　人特别帅，家里特别有钱，打架特别厉害。

　　若不是因为那次意外，何风眠想，他们一辈子都不会有交集。

　　那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傍晚，何风眠一出校门口，几个女生就笑嘻嘻地围了上来，仿佛她们是她多么好的朋友。

　　何风眠不认识这几个女生，但她们想做什么，她心里大概有底。

　　她在心底自嘲一笑。

　　生活在臭水沟里的人，还怕自己更加凄惨么？

　　可即使如此，她也不会乖乖地任人摆布。

　　至少是...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何风眠停下脚步，淡淡地扫了聚在她周身的这些女生一眼，“我不认识你们。”

　　她们闻言笑得更欢了，“多接触接触就认识了。”

　　说着，就拥着她往一个方向走。

　　何风眠双手插在校服口袋里，坚定的拒绝，“我不想认识你们。”

　　她不傻。

　　寡不敌众。

　　去了没人的地方，就算是被迫，也是任人摆布了。

　　围在她周身的女生们笑里藏刀，不依不饶，不打算给她选择。

　　“别怕啊，我们又不会对你做什么，就是喜欢你，想和你聊聊，别这么不给面子？”

　　何风眠校服口袋里握着便携/刀的手松了松，看了说话的人一眼，算是默认了。

　　女生们脸上的笑意瞬间放大，拥着她往一个方向走。

　　“慢着。”

　　背后忽的传来一道懒散却好听的声音。

　　拥在何风眠身边的女生们不约而同地偏过身子往回看，看清说话的人才彻底转过身子。

　　何风眠是最后一个转身的，来人她也认识。

　　哦。也说不上认识，应该说是知道。

　　付家堰。

　　她和他一个班，她知道他，他或许也知道她，但他们并不认识，甚至连一句话也没有说过。

　　付家堰敞着外套，手指夹着燃烧的烟，不急不缓地走近，对着其中女生开口，“孙妍，和我们班同学去哪玩？”

　　这里除了她，没有人和他一个班。

　　他口中‘我们班的同学’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何风眠看着他，心理断定他对这群女生的伎俩一清二楚。

　　她朝他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付家堰却没看她，只漫不经心得看着孙妍，似是在等她的回答。

　　三中混的人没有人不忌惮付家堰，孙妍也不例外。

　　她笑着回答，“还能去哪？当然是回家。”

　　付家堰的指尖弹了弹烟灰，目光凌冽，“你现在和不认识的人也能一起亲亲热热回家了？”

　　他大概是懒得和女生周旋，没有夹烟的那只手指了指何风眠，眼睛看着孙妍，“我朋友，给个面子？”

　　孙妍面色一僵，偏头看向何风眠，眼神有些冷，却在转头看付家堰的那一刻驱散冷意，将笑意装满眼眶。

　　“说什么面子不面子的，付哥你和风眠好好聊，我们...”

　　付家堰不悦地打断她，眉峰微蹙，神色有些不耐烦，“没有下次，孙妍，帮忙传个话，何风眠，我罩的，谢了。”

　　“付哥你想哪去了？我们没那个意思。”

　　说完，孙妍眼神一冷，她身边的那群女生面色也变得奇差，仿佛受了什么天大的屈辱。

　　付家堰没有再看她，一把扯过何风眠。

　　“走了。”

　　说着，付家堰扯着她的校服袖子转身往前走，路过垃圾桶的时候顺手将烟碾灭。

　　何风眠有些没反应过来，迟钝地顺着付家堰的力道走。

　　孙妍一干人盯着何风眠的背影，面上是隐忍的愤怒。

　　付家堰将何风眠带到校门另一端的街道，停住脚步看着她的眼睛问，“她们找你做什么？”

　　何风眠和他对视了一眼，垂下眸子，“我不知道。”

　　她的确不知道，但或许能猜到一些，总知这句不知道算不得真话。

　　付家堰没有再问什么，只对她说，“以后离她们这群人远点。”

　　何风眠抬起头，极为诚恳地说了一声谢谢。

　　“没什么好谢的，你自己以后离她们远点，有事找我。”

　　末了，他又加了一句，“你要是怕班里的人发现，你就往我抽屉里丢纸条。”

　　何风眠点了点头，但嘴里却说的是，“我不怕。”

　　她为什么要为一群看戏的人而害怕帮助自己的人会给自己带来些什么？

　　忽的，她又想到什么，有些紧张地问，“你有电话号码？”

　　听到这话，付家堰盯了她一会，咧嘴笑了，“别爱付哥，没结果。”

　　气氛徒然轻松。

　　何风眠连忙否认，“我不是...”

　　付家堰笑着打断她，将自己的电话号码和□□号码报了出来，又说，“手机那玩意我经常丢，□□不常用，不过你可以试试。”

　　说完，他就要走。

　　何风眠扯了他的袖子一把，又连忙松手。

　　付家堰看着她不说话。

　　何风眠与他对视，有些尴尬地开口，“那个...我拿纸笔记一下...你再报一遍？”

　　“这都记不住？”

　　付家堰笑着，那双好看地过分的眼睛点着细碎的光。

　　何风眠默，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下一秒，只听付家堰说。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