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再热恋》黔籁

37、变故

　　星期三，梁森请了一天假，陪林都一起去养和检验她这几天的修养结果。
　　骨科的人不算多，但等林都各项细细碎碎的检查结果都出来，也是下午临近三点的时候了。
　　医生把林都前后两次的报告都汇总看了一遍后，帮她拆了后腰的固定保护和脖子上的颈托，叮嘱她别就此松懈，右脚的恢复也是个大事情。

　　听着话，林都不住地微笑点头。
　　因为她刚刚鸟枪换炮，走动的辅助工具从腋拐换成了电动四轮。

　　对刚拿到手的新鲜玩意儿，林都从来都不吝啬自己的热情。

　　出了医生办公室，两人一前一后地往电梯处去。
　　林都开着轮椅先冲到了电梯口。
　　梁森在后面不紧不慢地来，速度还刚刚好地卡在了电梯门开的一瞬间。

　　这部电梯的空间狭小，林都自己没办法自己完成轮椅的调头，梁森就抬手帮她正了正轮椅的方向和位置。

　　感觉到梁森的双手搭上了自己的轮椅后，林都仰头，使劲朝梁森笑了笑，“你待会儿能和我一起去花园走走吗？”
　　梁森摇头，一秒的迟疑也没有。
　　“好吧，”把失落放到一边，林都侧了一边头追问，“那你待会儿还要回市局吗？”
　　“不回了。”
　　梁森话落，林都又瞬间开朗：“那我们待会儿去哪都行。”
　　“……”

　　这个点儿不堵车。
　　车子一路顺畅地行驶在高架上时，林都的脑子里也同样迅速地展开了头脑风暴。

　　当前方一个巨大的深蓝色立牌出现在林都眼前时，林都抓住机会，秒转头朝梁森争取，“你带我去逛逛前面超市吧，我好久没吃他家的牛肉卷了。”

　　林都卖惨成功。

　　这个点儿逛超市，头不沾早上的抢菜点，尾不赶晚上的打折点，左右也不是休息时间，超市门口的百来个停车位也只停了稀稀拉拉的几十辆车，看着很空荡。

　　这空荡对于刚刚梦想成真的林都算是喜上加喜。
　　她坐上她的mini四轮后，先兴奋地在前面的空坝子里跑了一个大圈，中间回头看见梁森等在购物车通道旁边的阶梯上等她，她才恋恋不舍地把轮椅开了回来。

　　守在前面超市出口的工作人员看见坐着轮椅的林都，热情地从阶梯上下来迎接她。

　　林都开着四轮回来后，伸手一指梁森旁边的购物车通道，惯例先征得他的同意，“我能走这个上去吗？”
　　梁森看了一眼一直没跳动的出口电梯屏幕，才点了点头，“慢点儿。”

　　超市的工作人员看见林都的轮椅开上了购物车的通道，又转身走了回去。
　　恰在这时，已经快一个小时没跳动过的出口电梯屏幕，开始一闪一闪地跳了起来。

　　红色数字闪停后，电梯门开。
　　一辆装满了酒水饮料的购物车先出了电梯，在这以后出电梯的，还是一辆装载满满的购物车，当第三辆购物车从电梯里出来的时候，购物车的主人才单手推着车，正埋头看着手机往外走。

　　因为以为外面的工作人员已经帮忙推走了车，所以盛羽欣才头都没抬一下地推着购物车往外走。
　　这样一来，盛羽欣手里的那辆购物车头，不小心冲撞到了第二辆购物车的车尾后，第二辆购物车就直接推着第一辆购物车冲下了滑坡。

　　在超市的工作人员出声尖叫的时候，林都的脸色也同时变了。
　　千钧一发的时刻，林都下意识转头去找梁森，然后就看见一道黑影从她身边蹿了出去。

　　梁森在楼梯上助跑了一米后，腾空一跃翻过了通道左侧的栏杆，稳稳落在两辆购物车的中间位置，同时捏住了两辆车的车头和车尾。
　　刚闻声跑出来的超市工作人员，两个快速下了坡道，一前一后地把盛羽欣的购物车拖了上去；一个围着盛羽欣道歉，剩下那个在楼梯上还没走回去的则又重新跑下来和梁森道歉。
　　……

　　林都长抒一口气，她那双一直瞪得溜圆的眼睛也终于找到机会使劲阖了好几下。

　　但虚惊一场后，同时因为轻松而长出了一口气的人还有盛羽欣。
　　她脱了高跟鞋，扶着通道的栏杆飞快地跑了下来，“你怎么回事？你怎么坐上轮椅的？什么时候的事儿啊？你不说你在大江上班嘛，这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林都求助地看向梁森，盛羽欣也就跟着转头看过去。
　　梁森朝盛羽欣点点头，盛羽欣八卦的眼神就开始遏制不住地闪光，“你先开上去，我让他们把我东西送回车上，我再进去陪你们逛一圈。”
　　林都、梁森：“……”

　　近在彼岸的，和梁森一起逛超市的梦想，因为盛羽欣的意外加入，变得粉碎。
　　在这一刻，林都不得不再一次想起了她那远在绿柳屯新的出租房，然后她就暗暗发誓，等后面自己腿脚好了，一定要找个大师去看看风水改改运。

　　从超市回家后，林都敏感地感觉到，梁森对她的态度好像发生了一点变化。
　　虽然之前他也没对她露出多少笑脸，但是现在，她经常能在叫他一声后，从他有所回应的眼角里，感受到那么一两分，近乎于躁动的不耐。

　　林都为此觉得不安，所以她连着星期四这一整天，都很消极地养了一天多的病，——她头一次完全收起了自己对梁森的非分之想，一点幺蛾子事都没想搞的安静过了两天。

　　周五这天，林都满血复活地起了个大早，跟着投进室内的第一缕日光一起起了床。

　　洗漱完，林都就手推着自己的电动四轮迷你守在了梁森的门前。
　　八点十七分的时候，梁森的房门被他拉开，他还没穿外套，身上只穿了一件剪裁合身的浅蓝色衬衫和刚熨帖过的深色西裤。
　　林都仰头看他，这样的角度让他本就高大的身形更显巨大，直的肩、瘦的腰和英俊的脸，都让林都的心开始不受控制地噗通直跳。

　　梁森后退一步，整理袖口的时候朝林都挑了挑眉。

　　“我肚子饿了，想和你一起出去吃早饭。”林都说。
　　梁森“恩”一声，问：“都收拾好了？”
　　林都知道梁森每天都是这个点出门，忙点点头承诺：“随时出发！”

　　到了早餐店，林都再一次体会到现实与梦想的差别，——梁森的早餐是打包带走的，她后面一个人在店里吃完饭后，老板娘还热心肠地把她送进了小区。

　　出了电梯，林都还没进门，她的电话就响了。
　　林都看一眼来电显示，发现是李及后，她便先坐在门口接了电话。

　　电话里，李及说的话莫名其妙地，语气听起来还有些不爽，“你这些天不用上班的日子，是不是过得太舒坦了？”
　　林都疑惑地“嗯”了一声后，李及发出了很无语的气声，“麒麟卫视内推的事情，别人电话都打到我这里了！”

　　闻言，林都倒抽了一口气。
　　她最近，确实有些色令智昏地，把这件事给完全抛诸脑后了。

　　林都心虚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李总，我马上打电话。”
　　“不用了，”李及冷声说，“你这样的态度，人家也不敢要。”

　　就在林都试图说服自己，给自己灌输“还有下一次机会”的时候，李及又突然开口了：“麒麟卫视的朱壹你知道？她听说你脚现在有伤，说你刚好适合进她正在制作的一个关于拐卖妇女的专题新闻里做饵，你如果不介意的话，随时都可以加入这个团队。”
　　“……”

　　林都知道朱壹。
　　朱壹是麒麟卫视新闻部的当家女主播兼制片主任。
　　而且非常明显地，李及显然是已经帮她跟麒麟卫视的人都解释过了，但是对方应该是对李及的解释不太认可或者说不屑一顾，才故意对她这个正养病的瘸子，抛出了这么一个直白的邀请。

　　想明白这件事情后，林都说话掷地有声：“李总，我去。”
　　李及也不跟林都反复磨叽，“给我一个你的地址，我马上过来接你。”

　　林都跟着李及去了麒麟卫视。
　　朱壹看见林都的时候，眼神里全是轻蔑的玩味，“我听说你右脚伤势严重，伤养了也还没一礼拜，让你现在就拆了石膏跟我们的人去接头，确定不会后悔？”
　　林都回话更痛快，“即使后悔，也是我的选择，与你们无关。”

　　闻言，朱壹眼神里的玩味儿在一瞬消失。
　　她站直了坐回办公桌后面，朝坐在沙发上的李及淡笑后下逐客令，“多谢李总今天跑这一趟，林都就暂时交给我吧，我会争取把人全须全尾地给你还回来。”

　　李及走后，朱壹要林都上交手机。
　　林都愣了下，眼神里闪过的不解毋庸置疑，“为什么？”
　　朱壹抬头瞟了林都一眼，脸上又挂起了先前那副玩味的笑容，“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你除了是个瘸子以外，没有任何一点符合我们的用人要求，要用你，我们自然就得改造。”
　　“明白了，”林都摸出手机，最后又犹豫了一下，“我先打一个电话行吗？我不能一句话都不说就消失。”

　　朱壹同意了林都的请求。
　　林都先微信给梁森打了个语音电话，没人接，她又翻通讯录给梁森打电话，还是没人接。

　　三分钟以后，朱壹有点不耐烦了，“把电话给我吧，后面有人回电，我会如实帮你说明的。”

　　林都坚决摇头。
　　她打电话只是想编一个托辞，并没有想让任何人提前知道她这段时间会去做什么的想法，给人平添一股没必要的麻烦。

　　林都相信自己的能力，——她从被津北电视台开除至今，就一直都在等一个能证明自己的机会。
　　所以，她这次一定要把朱壹给的这个项目做得漂漂亮亮地，然后风风光光地进入麒麟卫视成为一名新闻人。
　　等到那个时候，她的这段故事自然也会成为一枚勋章，让她能在往后同人回溯这一段的时候，变得更有底气。

　　见林都摇了头又没有任何解释后，朱壹正色，对着林都朝门口的方向递了一个眼神，“你牵挂这么多的话，还是别加入我们团队比较好。”
　　林都摇头，“朱主任，再给我两分钟，我给我妈打个电话，至少让他们联系不到我的时候别报警。”

　　收走了林都的手机后，朱壹又让人送林都去隔壁医院拆了石膏，顺便在医院的小理发店把头发也剪了剪，多修出了一幅长刘海遮眼睛。

　　出了医院，朱壹又亲自带打着跛脚的林都去小商场里置办了两套全新的装备。
　　林都换上一套，剩下的一套则被朱壹装进了一个与她气质截然不符的巨大帆布口袋里。

　　回到车上，朱壹给了林都一副珍珠耳钉、一部看着就破破烂烂的手机和一张身份证，说：“耳钉里面有针孔摄像头，你想办法，能时刻戴着是最好的，下了车，你就和手机里的王哥联系，还有，我在这部电话里的备注是妈妈。”
　　“……”

　　-

　　市局迎新人，照惯例组织了一场辐射全局的内部大比武。
　　上午的比试结束，梁森以10.3环的成绩在移动障碍射击的比试里，惜败狙击手出生的向耿。

　　向耿被人群围住或取经或赞叹的时候，梁森趁机退场，边走边解了喉前的两颗衬衫扣子。

　　正午的烈阳下，他头顶一层薄汗被日光晕得锃光瓦亮。
　　高挺的鼻梁兜住的日光也是笔直的一条线，且这条日光的晕影线在他移动步伐时，除了会随着日光的强弱变幻粗细之外，其他都是不变的。
　　直到走出作训场来到背光处，阳光覆在他脸上的那层莹白光线也跟着消散后，他那英俊漂亮的眉目才很轻松地弯了一下，有了点活人气儿的实感。

　　向耿从后面追上来，抬手勾住了梁森的肩，“跑什么啊，看不得爷的威风时刻是吧？”
　　梁森哼笑一声，回头斜了向耿一眼：“你哪天不威风了？”

　　就是这么一眼，向耿敏锐地捕捉到了梁森的不同寻常。

　　向耿收回手站直了，然后歪着头背着手上上下下地扫了梁森一眼，“你都输了比赛了，怎么还能笑这么开心？”
　　“为你当了枪王高兴啊。”梁森眼也不眨回。
　　“既如此，”向耿了然一笑，又重新搭上了梁森的肩头，“为了庆祝你心里有我，晚上哥们儿叫上刘仰，一起去孟全宰孟全一顿。”
　　梁森一把挥开向耿的手，“一毛不拔的庆祝，你自己回家玩儿去。”

　　两人一路斗着嘴回去。
　　走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向耿听见自己的电话响，抬脚一滑就先溜进了自己的工位摸手机。
　　梁森信步走在后面，能听见向耿里面的大嗓门儿，“姨，您怎么打我这来了，在啊，在的，我们上午比武呢，等下，帮你叫。”

　　向耿这扯闲的小调停下后，他还没来得及狼嚎，梁森就先走了过来朝他递了个了然的眼神。

　　“王姨的，说打不通你电话，有事要找你。”

　　向耿说着递出手机。
　　梁森接过电话还没听了两句，就走回自己的工位，摸出了他外套里的手机。

　　然后，他的脸色就倏地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