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夫弃子的他失忆了》又吃柚子

2、不复从前

　　李圳又去陪读他儿子了，家里就老太太跟陈桉乙两人，陈桉乙不想听老太太的冷言冷语，两手空空出了李家门。
　　他走了好几条街，看着陌生的道路与房屋，还有来往的人儿，感叹家乡的变化，果真如前些年预测的，发展成旅游小镇了，但他却失去了归属感。什么归属感？离乡几年不曾归来，丢失记忆不见昨日，家也拆了，恋也无了，谈何归属感？简直是一场醒不来的噩梦！
　　走近死胡同了，陈桉乙有些烦躁了。
　　这到底都哪跟哪，他完全不认识！
　　他狠狠踹了两脚墙，发泄以后才转身走出死胡同。
　　又走了几步，便听到了摩托车声，往后一看，竟然是归来的李圳。他突然觉得欣喜，向着李圳他们招手。可李圳只是看了一眼他，开着摩托车呼呼离开了。
　　陈桉乙彻底泄气了，他之前猜错，其实他跟李圳的感情彻底破裂了，他们肯定不是和平分手的。这个对他冷眼无情的男人根本不是他的李圳，他的李圳随着他丢失的记忆而不见了。
　　他不是失恋了，是死男人了吧。
　　陈桉乙哭笑不得地想着。
　　慢吞吞回到老家又意识到，自己只有这里可去。
　　而今晚比陈桉乙更沉默的，应该属李鑫洋了吧。
　　李圳店里有事忙，晚饭过后便匆匆往外走了，老太太又得将楼上两间房收拾好，因为旅客提前明天到这边，她得抓紧时间整理好。平时他忙时都是让孙子自个玩着的，不吵不闹她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但她看不惯陈桉乙无所事事的样子，故意让陈桉乙帮忙看着。
　　陈桉乙就没有跟小孩子怎么打过交道，就干坐在一旁看李鑫洋活动，他发现这小孩都是掐着点做事的。
　　七点整的时候他拿了笔和纸出来，又是写字又是画画。八点整的时候收回笔和纸，到房间里拿衣服，因为个不够高，还会踩着小凳子去拿衣服。拿了衣服放到浴室里，一声不吭看着陈桉乙，陈桉乙半天才明白他是想让他帮忙放热水洗澡。陈桉乙给他放了水还特地问他要不要帮忙洗澡，意料之中小孩没有回他话，自己慢吞吞洗澡了。八点半的时候，小孩又打开了电视，电视里卡通人物笑得很夸张，陈桉乙都忍不住笑出声，可小孩从头到尾都面无表情的，安静得让陈桉乙害怕。
　　好不容易九点了，小孩关了电视回房了，爬上床盖着被子睡了。
　　陈桉乙连帮他关灯的动作都省了。
　　“睡了？”老太太看陈桉乙上了二楼，看了钟才知道都九点了，孙子也该睡觉了。
　　“睡了。”陈桉乙有些有气无力。
　　他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在老太太看来是多么的刺眼，老太太瞪他：“这样都嫌累！幸好不是你养他！” 说完人就下楼了，留下一脸莫名其妙的陈桉乙。
　　他倒不是累，就是有些无措与无奈。
　　隔天就是周六了，李圳往往日出门早，陈桉乙起来时就没跟他碰面，但见老太太招呼他。
　　“出去，把行李搬进来。”老太太从外面进来，领着两位姑娘和一个青年。她们本想等会再走一趟拿行李的，没想到老婆婆还招呼人过来帮忙，感激向陈桉乙道谢。
　　陈桉乙无所谓摆摆手，一会儿就拎了两个行李箱上楼。比想象中轻松，岁数果然没白长，陈桉乙想。
　　两个行李箱都是那两位女生，此刻她们正对着手机镜头拍照。想起老太太刚才交代的信息，三位旅客都是快毕业的大学生，而且两位打扮略为成熟，他下意识喊了“两位姐姐”。一喊完就尴尬了，他可是顶着二十五岁的壳子，陈桉乙瞬间脸红，不敢直视那两位回过头看他的女生。
　　“谢谢小哥哥！我来就好。”一位女生站起来，接过陈桉乙旁边的行李箱，边看着陈桉乙微笑，“我叫赖晓，她是高雨涵。”她朝高雨涵那边点点头。
　　“嗯，我是陈桉乙。”礼尚往来，陈桉乙也跟着自我介绍。
　　赖晓笑了笑，又说：“我猜你跟我们差不多，或者比我们小些？那我们叫你桉乙？”她很自来熟，一来一往不仅交待她们三个过来玩的一些信息，还得知陈桉乙是刚到这边帮忙的。
　　“那你是不是对这边也不是很熟悉啊？”赖晓有些失落，“里面那位正好有事，本想问问你方不方便一起出去的。”
　　家乡的变化太大了，陈桉乙对这边的路况也不是很清楚，他直言自己不熟路。
　　“啊呀！不是有导航吗？”高雨涵出声，“我们就是想找个伴，一会就回来。”
　　她们看着陈桉乙又想拒绝的样子，二话不说直接推着人走了。
　　走在车后座上，陈桉乙又开始尴尬了。刚才她们问他要不要开车，他下意识回答自己不会车，其实二十五的他就是自驾来到这边的，他的车还在保修呢。
　　她们无所谓笑笑，还开玩笑打赌陈桉乙一定比她们小，当陈桉乙说出自己二十五岁时，两人也只是笑着结束话题，她们没有半点不自在的意思，落落大方。但陈桉乙别扭极了，他不习惯这样的社交。说实在的，十八岁的他的交际范围很小，除了少言少语的李圳，他跟书本打交道最频繁。
　　陈桉乙想，能保着二十五岁的脸皮，他最好的办法就是少说话。
　　对，装酷，向李圳一样。
　　陈桉乙刚认识李圳时，一直以为他有二十几岁，这不仅仅是从他略为高大的外形猜测出来的，还因为他过于沉默寡言。那时陈桉乙就觉得，他一定有一定的阅历才能做到这样不动声色。后来得知李圳不过大他两岁，陈桉乙哈哈大笑，还说再过几年李圳是不是就像个老头子了。
　　事实上，过了六七年，李圳并不像老头子，二十七岁的他成熟稳重，充满力量与吸引力，招得陈桉乙旁边两位女生小声讨论不停，高雨涵更是大胆上去问微信。
　　陈桉乙默，他没想到两人是因为车出了点问题，出来修车的，更没有想到两人竟然找到李圳这边。看她俩的反应，应该是不知道她们现在住的房子是李圳的。
　　李圳也看到陈桉乙了，也预测到两位应该是住他家的旅客，他倒没有拒绝高雨涵的请求，毕竟这几天几人都要同住一屋檐下，何况人家还是租客。
　　高雨涵拿了微信，立刻跑会赖晓旁边，她一时得意忘了压低声音，兴奋的话语都被陈桉乙听到了：“加了加了，一定是单身！可惜你赖晓想试一试弟弟型，哎哎哎！年龄大的弟弟也是弟弟你捂我！”
　　“闭嘴！”赖晓瞪她，随后向陈桉乙尴尬一笑。她是有意跟陈桉乙多交流下，至于进一步都顺其自然，现在被高雨涵一点，还被当事人听到，怎么不尴尬。
　　“……”陈桉乙无语，默默转头试图当做没听见，以至于要离开时，他找了个借口让她们先回去，一来避免自己的不知所措，二来他想跟李圳待着。
　　“我等你下班吧。”陈桉乙说，在李圳回话前又加了句请求，“可以吗？”
　　李圳说：“晚上才下班。”前两天为了李鑫洋，他让同事先忙着，周六日他再补上，两天下来几乎没有多少空闲时间。
　　陈桉乙“噢”了声，局促站在一边，发现李圳根本没有在意他时才四处打量着。
　　他俩刚认识时李圳就是在修车店打工的，那会儿李圳还说过他以后想自己开间修车店，可是陈桉乙现在一抬头看到还是“王强汽修”，不过是店升级了些。
　　这几年肯定发生了些什么事，不然依李圳的本事与性子不能还在别人店里打工，而且最大的改发展竟然只是换了新房子。
　　是什么原因呢？
　　陈桉乙一想，突然有个直觉：是他老婆的问题？
　　是离婚分家还是生病或已故等原因？陈桉乙乱七八糟的想着。他现在通过偷偷观察李圳的房屋确定李圳的另一半不跟他们一起住，但其它的情况他也不清楚。陈桉乙出神想着，突然被一声咳嗽声打断思绪。
　　原来是刚才想着李圳的事，不知不觉走到他旁边了。陈桉乙看了看李圳，往一边的桌子走去：“我给你拿水！”
　　桌子上就一个大大的水杯，应该是李圳的，他刚递出去，李圳就拒绝了：“手脏。”
　　“手脏？”陈桉乙凑近瞄了一眼。确实，李圳戴着手套，上面都是油污。他把盖子拧开，杯口直接对着李圳，不想李圳扭过头。
　　李圳说：“你先放着，我待会喝。”
　　递水的动作停在空中好一会儿，那杯子对着的人是高大结实的、脸皮不似曾经的稚嫩。
　　以前他不上课就过来店里，他写他的作业，李圳修他的车，偶尔咳两声，陈桉乙便知道他是想让他递个水。李圳工作的手脏，他直接喂李圳水，偶尔李圳呛到了，他会笑话李圳，然后帮他擦擦嘴。好像就昨天的事，挺矫情的，但他们也习惯的这样的一来一往。
　　陈桉乙一时恍惚，收回手说好。
　　不像以前那样陈桉乙写写作业、跟李圳聊聊天，时间过得很快。
　　漫长且无聊的等待，加上刚才的小插曲，陈桉乙觉得自己最好离开这里，可是李圳家离这有些距离，他也不熟路。
　　胡乱翻阅着手机，终究等来了李圳的消息。
　　他将手套脱掉放在一边，边冲洗着双手边问：“午饭吃什么？还是回去吃？”也许他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有些伤人，这会语气没有之前那样冷淡。
　　陈桉乙抬头看着他背影，回答：“我都行，看你方便吧。”
　　“行。”
　　李圳是开车到不远处餐厅让朋友炒了饭菜，来回速度挺快的。他把餐盒放在桌子上，让陈桉乙吃饭，自己又拿着另外的餐盒蹲在一边的走廊边上吃饭。
　　陈桉乙的气立刻就上来了，他努力控制自己，好不容易才吞了几口饭，吃完饭的李圳又说：“渴了里面有水杯，洗一下，之前买的没用过。”
　　“啪！”陈桉乙的一次性筷子插穿塑料饭盒，他站起身来，心里觉得悲痛。
　　他怀疑李圳就是故意的，故意说一些话，勾起他的记忆，利用他的记忆来疏远他。他以前过来这边不会考虑喝水的问题，渴了就直接拿李圳的水杯喝，后来买了个新水杯，但还是习惯性用李圳的。
　　“你是不是讨厌我！还是恨我啊！”陈桉乙问他，“我都不记得什么了，你又不说，摆着臭脸给谁看啊！一点都不公平……”他越说越气，越来越委屈。
　　不管是不是自己多虑了还是矫情了，但陈桉乙不想待这里了，他往外走了，走得很快，李圳也不拦他。
　　李圳家李王强汽修确实不近，不熟路的陈桉乙花了半小时才回到那。
　　又气又恨的他迎来了脸色更糟糕的老太太，老太太本想质问他干什么去了，看他不对劲的样子只好放缓口气：“回来了，帮忙端几个菜，这都快一点了，人家等久了。”
　　那仨娃说想尝尝她老太太的手艺，她想着陈桉乙可以帮忙打下手，随三人点了不少菜，但一忙起来陈桉乙又不见人了，忙得她急得她头晕眼花。
　　换做别人，陈桉乙肯定摆脸色不帮忙的，但碍于老太太是李圳妈的身份，他情绪更为复杂，又不敢发脾气，一声不吭端饭菜。
　　“哎哎哎那个不用端出去！”老太太拦着陈桉乙手里的糖醋白骨，她抱怨道，“本来让你来弄的，你熟手，谁知道半天不见人……”老太太边说边拿走那盆不成模样东西，自己又试了一口，发出嫌弃的声音。
　　一旁的陈桉乙却有些呆滞了，先不说老太太知道他熟手糖醋白骨，但老太太没有征求他同意、没有跟他说过一声，就这么把活安排给自己，他觉得有气不敢出。
　　或许到了每个临界点，他就会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