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兔》陆水砚

2、结缘石

　　我的异能【聆言】能使自己兽化成兔类，长出的兔耳能清楚捕捉到百米之外的细小声音，那怕是纸屑落地都不例外，可以说是收集情报的利器。

　　太宰治这次调我过来肯定也跟这个脱不了关系。

　　保时捷里，坐在黑发少年旁边的我浑身不自在，尽管和他之间的距离已经拉到最远了那股紧绷感仍然没有消失。

　　“这次的任务是追踪。”沉默半晌，少年忽然开口了，略微低沉的声音一字不落地传进我耳朵里，“前天抓到了两个在Mafia地盘上胡作非为的男人，我要让他们自己逃出地下收监所，直到回到他们背后的组织里为止。”

　　我稍稍分析了一下，猜测道:“你需要我给武装小队带路，以防暴露？”

　　“就是这样。”

　　话说到这儿就没什么可聊的了，我点了点头，然后转头望向车窗外，看着风景不断变化着，脑子里开始琢磨该怎么更好地完成工作。

　　按照太宰治计划的那样，他故意让守卫松懈，敌人误以为这是天赐良机果断炸开收监所逃出来，并且还抢走了一辆车。

　　车辆疾驰而去，留下一路尾气。

　　负责监视的部下立刻跑来报告:“太宰先生，他们已经——”

　　还没等他说完太宰治就朝那边睨了一眼，阴沉的眼神格外吓人，部下当即闭嘴，乖乖站在一边再也不敢开口了。

　　确定周围已经完全安静下来后，我闭上了眼睛——异能力，【聆言】。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四周的声响被无限放大，昆虫振翅，鸟雀清啼，绿叶离枝……所有的动静都正在以前所未有的清晰程度钻进耳朵里，迅速霸占整个头脑。

　　我无意识地拧起眉头，沉下心，拼尽全部精力在数不清的噪音中捕捉到了最需要的那一段声音——

　　“他们要去西面。”我睁开双眼看向太宰治，“两人的对话中还提到了武器商人之类的词汇。”

　　“武器商人……知道了。”

　　后者沉吟片刻后转身回了车里，我也跟着钻进了后座，维持兽化状态继续追踪目标人物。

　　“这条路直行，最后右转……右……往左，这边往左……”

　　太宰治的计划执行得非常顺利，港口Mafia这边有一支武装小队，我帮忙锁定住敌人的位置后他们直接去拦截了那辆被抢走的车，哪儿来的送回哪儿去，而在此过程中我已经探听到敌对组织的名字并报给了太宰治，这就意味着我的工作结束，可以回归到红叶姐的队伍里了。

　　返程的时候，我在角落里窃喜任务结束得快，不料旁边的人突然说出一声:“星山好像很不愿意看见我的样子。”

　　我陡然一激灵，糟糕，表现得太明显了！

　　“哪有。”我正色道，“太宰先生智慧又可靠，是无数部下努力的典范，我敬仰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不愿意看见你。”

　　智慧又可靠的典范显然不信这套说辞，虚浮的笑容再次出现在脸上:“我竟然不知道星山这么崇拜我，那等会儿回去我直接向红叶大姐开口把你调到我这边来怎么样？”

　　啊这……

　　“太宰先生三思，其、其实我挺麻烦的，又懒又馋又不爱工作干什么都不着调打赌喜欢赖皮体能水平垫底连八加七都能算出一十一在掉链子这件事情上从没掉过链子我这种垃圾根本配不上你的英明领导……”

　　说到这里我自己都不忍心了，完美的我怎么能遭受如此惨无人道的自虐式人身攻击！

　　于是我闭了麦，狭窄的空间里沉默无限蔓延。

　　无声的压力给人带来的负担是成倍的，十秒钟过去后我实在顶不住了，只能叹出一口气，坦言道:“我的确不太想看见你。”

　　这话一说出来，我清楚地看见连司机都忍不住捏紧了方向盘，紧张的气氛一下子扩散开来。

　　反观太宰治倒是一副轻松自然的模样，连语调都没什么变化:“让我猜猜，是因为小矮人？”

　　“有一部分原因，不过不是全部。”我说，“我不喜欢心思太深沉的人。”

　　肚子里装着九曲回肠，连打个招呼都要字斟句酌，跟这样的人接触很累。

　　“不过这和协助工作并不冲突，我只会在心里偷偷提防你，提交的信息都是准确的，放心吧。”

　　“嗯……真话果然没有假话好听呢。”太宰治支着脑袋，语气中透露出一丝并不真实的遗憾。

　　我总觉得他还有什么话没说完，但是看他的样子也不可能再继续说了。

　　该不会是在盘算着怎么给我穿小鞋吧……现在喊救命还来得及吗？

　　……

　　回到港/黑事务所之后太宰治没有立即下车，只是目送着星山藤离开。

　　他还记得两人初次见面是在调查先代首领复活事件的时候。

　　回忆起当时的情形，太宰治低眉敛眸，黑密的睫毛在眼中投下阴影。

　　他对【羊】的印象并不好，因为在电子游戏厅时几个成员来找过中原中也，通过他们的说话和行为方式足以看出【羊】的独立能力简直比幼稚园的小孩子还要差劲，跟不依附他人就会彻底消亡的寄生虫有的一拼，所以他完全能理解为什么中原中也见到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躲起来。

　　看来之前拒绝加入【羊】的选择是正确的。他想。

　　按照原本的计划，下一次同时也是最后一次见到【羊】的成员就只有他们背叛中原中也的那一天了，可谁知道骗走那些人没多久，又一个成员出现了。

　　真是孽缘。

　　他觉得那天格外倒霉，但只要想到最头疼的应该是中原中也他的心情就美丽了许多。

　　‘喂，藤。’

　　出乎意料的，后者跟她打了招呼，而且和白濑他们不一样，这次是他主动上前的。

　　自己还没来得及跟着走过去就被拦下来了，并且中原中也还发出了类似于‘不许靠近她’的警告，他挑了挑眉，干脆站在原地不动了。

　　被称作藤的少女一脸迷惑地转过头来，而这时中原中也已经走到她身边去了，两人具体说了什么不清楚，光看氛围还挺和谐的，期间那个少女注意到这边还很有礼貌地冲自己挥了挥手，弧度很小，脸上还带笑。

　　比前几只羊好一点。

　　太宰治点了下头以作回应。

　　起初他并不知道中原中也对星山藤格外优待的原因，经过【羊】的集体背叛才明白，原来星山藤是这个组织里为数不多的正常人，有自己的判断能力，不会把同伴当做工具随意使用，更不会听信谣言从而背弃。

　　那就一起带到港/黑来吧，去基层当个普通成员绰绰有余。

　　中原中也提出的条件除了不许伤害【羊】外还有要让星山藤跟他一同加入港口Mafia，由于早就打定了主意，太宰治很爽快就答应下来了。

　　就当成是她对自己礼貌的回礼好了。

　　再然后就是正式入职，在星山藤交上来的基本情况表中他惊奇地发现她竟然还有异能力，而且还非常适合窃取情报和追踪，这可真是意外收获，同时太宰治也想明白了之前中原中也阻止他的原因——他在保护星山藤。

　　星山藤的【聆言】太过便利，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比战斗系异能还好用，估计在【羊】时期就被不少外部势力觊觎过，所以中原中也很不想他接近她，毕竟这种能力是森先生格外需要的，暴露了会有危险，不过既然已经加入了组织就不用再有所顾忌了。

　　太宰治对这一点只有一瞬间的诧异，过后就是心情平静无波，知道也就知道了。

　　异能力好用，性格不惹人厌，这算是他对星山藤的全部印象，没什么过于特别的地方。

　　真正让他留意对方的是一次团建活动。

　　羊之王及其同伴“弃暗投明”，森先生为了加强他们的归属感破天荒请大家公费旅游，旅游的地点在鸟取县鸟取市，因为爱丽丝说想要去看那里的白兔神社。

　　白兔神掌管姻缘，来这里参拜的大部分都是情侣，太宰治感受到了超级加倍的无聊。

　　‘传说只要把结缘石稳稳当当地放在兔子雕像上，你的恋情就会开花结果。’

　　爱丽丝听讲解听得兴致勃勃，一边问问题一边往前蹦着，和她形成鲜明对比的太宰治则落在后面，每走一步都能散发出“我没干劲”的气息。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路过兔子雕像，他不经意间碰掉了一块白色石子为止。

　　太宰治顺手捡起那块石子放回雕像上，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有团白雾从雕像体内四溢开来，周围的一切都被虚化了，什么景物和人都没剩下，仿佛只有他被拖进了一个虚无的纯白空间。

　　他脚步一顿，只见白雾团迅速凝结成兔子形状，在半空中踩着并不存在的阶梯蹦蹦跳跳，十分鲜活、灵动，跟真的白兔一模一样。

　　换做以前他早就戒备起来了，可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种诡异的景象他竟然一点想要对抗的心情都没有，反而还多出了一丝好奇。

　　难道是……遇见神迹了？

　　脑海里冒出这个想法后，太宰治尝试用【人间失格】将其无效化，可惜失败了。

　　他蹙了蹙眉，只能把注意力放在白兔神身上，看看对方到底想做什么，可就在这时候，变化发生了——

　　之前放在白兔雕像上的结缘石突然浮空，逐渐向这边移动过来，太宰治伸出手，那颗石头像是有自我意识一般降落到了他的掌心上方，石头是白色的，表面光滑且平整。

　　按理说就算再光滑照出来的东西也不如镜子那般清晰，但太宰治发现石头中间的颜色在缓缓改变，刚开始只是一团模糊不清的黑影，可到后来，那道黑影逐渐变得明晰，形成了人像。

　　是个黑发的少女，眉目明秀，面容清丽，侧身对着这边，微微仰起的脸上带着透露出几分骄傲意味的笑容，像只使坏成功后正在得意的小动物。

　　他在心里脱口而出她的名字。

　　星山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