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神计划[无限]》温瑜宽

48、云阳三中

　　腿被折断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鹿庸并未感到任何痛苦。

　　比起之前五张速写，虚妄的幻景中真实的痛苦，静物像是掉了个个。

　　疼痛是身体的预警，感觉不到疼反而更加危险。

　　静物的困境显然已经出现。

　　如果放任四肢被掰折，那么到最后他只能成为任温叶宰割的鱼肉，可静物必须要完成，他唯一能做的只有——

　　鹿庸放下笔，手覆在自己的膝盖上，毫不犹豫地用力。

　　面色迅速变得惨白，脸上生出冷汗，暴起青筋的额角和手臂随主人一起颤抖着，直到“咔嚓”一声，向后这段的小腿回到了正常位置。

　　声音一响，鹿庸就脱了力，他上半身完全靠在了自己的大腿上，剧烈的疼痛余韵依旧存在，他只能勉强用手撑在地上，使得自己的上身不要将所有力量完全压在下半身。

　　额头上滑落的汗水很快在水泥地面集聚成更深的灰色。

　　全身别不受控制的颤抖终于停止，鹿庸缓缓坐起些许，却没有完全坐起，而是将手放到了脚踝处。

　　同样的“咔哒”一声。

　　脚的位置也归为了，他手一软，差点整个人从马扎上滚下去。

　　温叶没有阻止鹿庸做的一切，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嘴角噙着像是阴森又像是期待的笑容。

　　不知过了多久，鹿庸缓过了神，坐起时，脸色惨白如纸，唇上也完全没了血色。

　　“你看起了很痛的样子。”温叶嘴角咧到了耳根：“不过这还远远不够呢。”

　　接下来，另一条腿、两只手臂，同样经历了掰折又掰回来的过程。

　　鹿庸的脸色越来越差，直至最后，几乎是面如金纸。

　　温叶早已经停止了作画，微笑道：“你比我想象中更能忍。”

　　顿了顿，她像是夸赞：“应该说，你是我见过最能忍的人类。”

　　鹿庸连喉咙和牙关都在颤抖，如果说四肢如同楼下那具尸体一样掰折时毫无感觉，那么重新掰回来，就如同把每一寸骨头敲碎，骨髓都被抽干一般，痛得让人失去理智。

　　脑海里只能浮现一个字：疼。

　　最艰难的是，这种痛苦是自己下手，若不果断或力量不够，只会将痛苦延长。

　　如没有非人的意志，没有人能在那样剧烈的疼痛之下，连续经历四次。

　　鹿庸的表情一直没有变过，即使是此时连拿起画笔的力气都没有了，也没露出丝毫弱势：“彼此彼此，自己设计自己被分尸，应该更疼吧。”

　　温叶：“我有一道咒语，专门祛除疼痛。”

　　鹿庸眨了下眼睛，让落到眼尾的汗水顺着睫毛下落。

　　“原来如此。”鹿庸一点点坐直了，重新将掉在地上的画笔捡起，漫不经心道：“那你太厉害了。”

　　温叶：“死到临头，嘴还挺硬。”

　　鹿庸凝视着窗外那盏缓缓亮了起来的“路灯”，雪白、通透、灯光从七个孔洞中穿透出来，照亮了除后方之外的所有方向。

　　那盏灯的模样也清晰的起来。

　　——赫然是鹿庸自己的脸。

　　鹿庸并没有太过惊愕恐惧。

　　他画那具尸体时，每画一笔同样的伤口伤势都会出现在自己身上，很容易就能联想到自己与那具尸体的联系。

　　最后被扭了180度的脖子，很显然也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那么路灯上的脸是自己的脸就不奇怪了。

　　鹿庸视力极佳，落笔之前没有太过注意路灯的异样，直到卫知乐的提醒才细细看了看路灯。

　　那盏路灯呈椭圆形，是润白的颜色，如果不仔细看，很难看到紧紧贴着那灯的脸皮。

　　可仔细看了，只要视力没问题，都能看出那张脸皮。

　　再结合卫知乐的提醒，鹿庸很轻易就能想到那张脸皮和那具尸体的关系。

　　可知道是一回事，如何破局又是另一回事了。

　　鹿庸迟迟没有下笔，盯着画板像是正在沉思。

　　窗外的黑更加浓郁了，顺着窗沿爬进了屋内，张牙舞爪地驱散了除了鹿庸脚下这一片天地外所有的光。

　　“嘀嗒、嘀嗒——”

　　不知从哪里传来钟表的声音。

　　鹿庸转头看去，才发现角落垃圾桶处，放了一个小小的闹钟，声音就是从那里发出。

　　11:22

　　还不到午夜，但也快了。

　　看过恐怖片都知道，十二点对鬼怪而言绝对是力量大增最活动自如的时间，而且过了十二点，就是第三天了。

　　温叶的危险程度一定会有大幅度的提升。

　　鹿庸不再犹豫，在温叶兴奋的神色里，一把将怀里的千面戴上。

　　【物品名称：千面
　　评级：A
　　描述：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面孔，每张面孔背后，都藏着不为人知的故事，戴上千面，可以变换成你见过的任何一张脸，也可能知道那张脸背后的故事。
　　使用次数：不限
　　使用方式：戴上并想象你见到过的任何一人
　　使用限制：仅副本可用】

　　面具一贴上鹿庸的脸，就像是磁铁一般吸附上去，瞬间就变得无比贴合。

　　温叶的神色从兴奋化为愤怒，显然没想到鹿庸竟然真的能想到用千面来破局。

　　实际上，鹿庸心里根本没底，也就是赌一把而已。

　　毕竟，看到路灯上被撕下来的脸皮，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校外一条街上失去了脸的人们以及温叶房间里那一箱子人脸。

　　前面是在那里得到的道具，而且贴合“人脸”这个特征，不管是有用没用，用一用总没错。

　　好在，温叶的表情告诉他，他赌对了。

　　鹿庸继续作画，此时路灯上的那张脸也发生了细微的变化，眼角一点点变短，鼻子变大，嘴唇的形状也发生了改变。

　　温叶阴鸷而忌惮地盯着鹿庸。

　　鹿庸气定神闲地用一团红色糊了一下，当做了那团血肉的的脑袋。

　　吧嗒一声，面具掉落，摔在地上像是一团烂肉。

　　浪费了一个A级道具，但好歹捡回了一条命。

　　至于这张脸真正的主人变成了什么样子，鹿庸就不去考虑了。

　　他放下笔，伸了个懒腰：“作业完成了，那我先走了，学姐。”

　　温叶死死盯着他：“你知不知道你用的是谁的脸？”

　　鹿庸已经站了起来：“吴老师啊，怎么了。”

　　对上他的视线，温叶竟然往后缩了些许，眼底的疯狂和恶意也褪去了不少，竟然像是在思索和权衡。

　　鹿庸眉梢微挑，“想什么呢，学姐。”

　　温叶没有说话，好一会儿才用难辨情绪的沙哑嗓音道：“你会后悔的。”

　　鹿庸笑眯眯地，如同真是与她关系亲密，可以随意科打诨的小学弟，“怎么个后悔法嘛，学姐告诉告诉我？”

　　温叶却连多看他一眼都嫌弃，像是想到了什么，她的语气里再次灌满恶意：“你以为画完这几张画就是通过了这个怪谈吗，时间还早着呢。”

　　鹿庸看出它在转移话题，闻言也不再多纠缠，转身就离开了美术室。

　　而温叶竟然也没有阻止，眼睁睁看着他的离开。

　　离开美术教室之前，鹿庸特意看了一眼时间：11:42。

　　存活到第二天早上，少说也得是六点之后。

　　也就是说，这六个小时他必须好好保住自己的命。

　　而如果他猜得不错的话，十二点过后，温叶身上的限制就会解除大半，即使不在副本里，温叶这种级别的BOSS也是红衣女鬼的级别，到时候它要大开杀戒，鹿庸根本不会是对手。

　　躲到哪里最安全呢？

　　鹿庸一边迅速下楼，一边思考琢磨着。

　　教学楼里已经没有那些活死人了，倒是可以躲一躲，但是如果他是温叶，第一时间就会去教学楼找人。

　　因为教学楼最大最好躲藏，又是他最熟悉的地方。

　　实验室恐怕也不行，那颗头颅巴不得他一起死，如果只要看见他，就会第一个大叫着将温叶引来。

　　废弃教学楼倒是不错的选择。

　　卫知乐和鬼婴都在那里，眼下他们也还算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但是以卫知乐和温叶的关系，以及鬼婴和温叶的联系，鹿庸的直觉告诉他去那里不见得是好事。

　　鹿庸思来想去，这座学校里能躲六个小时的地方，竟然根本找不到。

　　不愧是A级副本啊。

　　前面的每个怪谈都藏着陷阱就算了，最后的活路也完全不留给玩家。

　　总不能躲到校外一条街，那无脸人扎堆的地方去吧？

　　鹿庸慢悠悠在校园里走着，透明的标本罐在他手上抛上抛下，一团红肉也在里面随着他的接抛上下晃动着。

　　猩红的月不知何时从云层后出现，拖长了他的影子，又被风吹成扭曲的形状。

　　鹿庸望着小道那头，被隐没在重重树影中，与黑暗融为一体的楼房，眼睛一亮。

　　找到去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