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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情侣 ...

  •   聂霜向来不喜欢欠债,尤其是人情债,接到这通电话,她有种靴子落地的踏实。
      “好,你需要我做什么?”

      那头顿了下,“我家里人想见你。”

      她曾设想过,他会以何种形式来讨要这笔债。
      毕竟傅聿时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无需多言。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能给他提供什么价值。

      听到他的要求,她还是懵了一瞬。
      沉默的片刻,他已经给她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傅老太前几日在浴室摔倒,突发心脏病,暂时被抢救了过来。但腿摔伤了,急需手术。
      她想在明天手术前,见见聂霜,否则谁也不能动她的腿。

      以那日陆樨八卦的眼神,不用多问,聂霜大概能猜到,这事是怎么传到老人家耳朵里的。

      只是,假扮情侣这种事,她没做过。

      虽是假的,但要不被识破,双方多少会有些亲密的互动。太过了,也不行,尺度要怎么拿捏?

      内心挣扎时,就听他说:“如果为难,我可以跟老太太解释。”

      既然他都不在意逢场作戏,她再迟疑,就有些欲盖弥彰了。
      “不为难,我马上过来。只是我这边里离得有点远,你可能要多等我一会儿。”

      债,还是早些还清的好。

      十二月中旬的冬夜,浓雾弥漫,气温骤降。街道因化雪而湿润,在昏黄的路灯下发亮。

      傅聿时穿着不足以抵抗寒冷的大衣,站在毫无遮挡的医院门口。
      连轴转的会议,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行,已是疲惫至极。刚下飞机就马不停蹄赶过来,根本没来得及回家换衣服。

      他不喜欢闻着消毒水刺鼻的味道,独自迈进医院的那个场景,也不想她一个人进去。

      风有些大,他神色凛凛地望着她来的方向,几乎等了四十分钟,才看见她抵达。
      正准备走过去接她,却瞧见驾驶位的男人也跟着下了车。

      她不是一个人来的。
      傅聿时皱了眉,顿下脚步。

      车门刚推开个缝,刺骨寒风就扑面而来。聂霜将门又拉上,把搭在手腕上的羊绒围巾戴上。
      围巾在脖子上绕了一圈时,她不经意抬眸,就瞧见前方医院门口,那个熟悉的身影。

      这么冷的天,他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视线紧盯着她这边。
      将围巾胡乱系好,她推开车门,朝他疾走过去。

      “这是我们工作室的师兄,苏行知。”
      “这是傅聿时。”
      聂霜喘着气给两人介绍对方。

      她喝了点酒不能开车,就搭了苏行知的顺风车。
      知道聂霜是过来帮忙的,但帮谁,怎么帮,她并未细说。此时得知对方竟是她口中那位相亲的“过客”,苏行知脸色微变。

      藏起心底的情绪,他正欲朝傅聿时伸手,对方却只是跟他微微点头,而后将视线落回了聂霜身上。
      像是根本没把他放在心上。

      傅聿时的脸色实在难看,以为是冻坏了,聂霜心有愧疚地提醒他。
      “要进去吗?”

      “好。”他收回定在她身上的视线。

      走的太急,她忘了和身后的人交代什么。
      望着两人并肩远去的背影,苏行知在寒风中深吸口气,眸色越来越深。

      晚上八点,医院人不少,好些科室都在排队。喧嚣声中,聂霜察觉到旁边的低气压。

      氛围有些结冰。

      制表师应该都惜时如金,是等她太久,生气了?

      进了电梯,摁下楼层键后,傅聿时却突然问她,“冷吗?”
      她出门忘了换羽绒服,身上寒意未尽,牙齿还在微微打颤,“还好。”

      瞥见他唇色发白,想礼尚往来一句,“你冷吗?”或是“为什么要在外面等我?”但觉有些冒昧,便没开口。

      过了片刻,又听他缓缓问道:“伯母最近有为难你吗?

      没想到他还记得望月那次被人盯梢的事,聂霜感激地朝他笑了下。
      “没有。算是托了你的福。”

      聂舒曼虽然会逼着她相亲,但如果察觉到对方有发展的可能,便会给她足够的空间。
      傅聿时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房间在医院顶层,走廊尽头。
      是间高规格的VIP病房,之前梁栋住院时来过,聂霜并不陌生。

      每次来这里,她都不可避免地,想起一些旧事。
      如果当年,奶奶能有这样的医疗条件,能在病重时亲人绕膝,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她曾经不把钱当回事,顺着奶奶的意思,拒绝了聂舒曼的帮助。
      陷入泥潭后才发现,没有钱,人生病了,连最基本的尊严都难保。

      走到病房门口,聂霜下意识拽住他,很坦诚地道:“抱歉,我不知道呆会儿要怎么做。”
      看着扯住他袖口的那只手,傅聿时蓦地笑了,“不用担心,有我在。”

      推开房门,室内没开灯,投影播放着一部英文电影,隐隐还听到床头的啜泣声。
      趁傅聿时开灯时,她瞥了眼屏幕,是部经典的爱情片,《人鬼情未了》。

      她很难将这电影和一位快八十岁的老人联系在一起。傅聿时的外婆,大抵是个很感性的人。

      灯光亮起,傅老太看清来人,眼角的泪还没抹干,已换了张笑脸,从床上弹了起来。
      “这就是小霜?”董珏兴奋地握着聂霜的手,一副精神矍铄的样子。

      看了眼傅聿时,聂霜乖乖点头,“外婆您好,我是聂霜。”
      “总算见到我的漂亮孙媳妇了。”

      孙女陆樨添油加醋的那番话不可信,但孙子的态度却说明了一切。
      这么多年,他还是头一次主动开口,问她是不是想见女方。

      董钰将聂霜从头打量到脚,漂亮自不必说,气质也很干净,看起来也没有富家小姐的娇气。
      还容易脸红,是个单纯的孩子。听说是做瓷器修复工作的,想来社会关系也简单。

      还没深入相处,只第一面,董钰就已经喜欢上了这个未来的孙媳妇。

      趁老太太跟她聊天,傅聿时也在旁边静静打量聂霜。
      她今天扎了马尾,像是不适应长辈的热情,脊背笔直地站在床前,人有些紧张。

      被夸赞几句后,手足无措地将一缕头发挽到耳后,脸上泛起微微的红。
      跟平时清冷的样子不同,像个很乖的学生。

      沙发太远,他拎了两张椅子过去,并排放着。递给她一杯水后,他在离病床最近的那张椅子上坐下。
      接过水杯,聂霜也跟着在他旁边落座,有他隔在中间,她没那么紧张了。

      青姨去医院外面接章叔,进来时,手上拎着从家里带来的食盒。
      和聂霜打了招呼,青姨一眼看出这姑娘的分量,暗自感叹自家少爷什么时候竟铁树开花了。

      “你这刚从日内瓦飞回来,落地后没休息也没吃东西,好歹吃两口饺子。”章叔将食盒打开。

      早就饿过了,傅聿时没什么胃口,正要拒绝,就见聂霜望向自己。
      “饿了?”他问她。

      她移开视线,“没有,我来之前吃过晚饭的。”

      她是听到章叔的话,得知他刚从瑞士飞回来,有些惊讶。
      想起他在医院门口的寒风中不知等了她多久,心底莫名生出了亏欠。

      “和那个苏行知一起吃的?”
      聂霜捧着水杯,抿了口,微微点头,“嗯,和行知哥,还有修复室的另外个同事。”

      “今天是冬至,你不吃点饺子吗?”她又仰头问他。

      冬至?
      连时差都没倒回来,他哪里还记得什么节气。

      “好,那就吃点。”他从章叔手中接过食盒。
      章叔松了口气,算是圆满完成太太远程交代的任务了。

      他不由得看向聂霜。

      上回在和璟,他就觉得这姑娘不简单,竟能让向来工作狂的少爷,临时取消会议,绕路也要送她。

      后来,他想起老太太的相亲名单里,也有一位叫聂霜的姑娘,也是做瓷器修复的,他见过照片,难怪刚见她第一面时会觉得眼熟。

      天下竟有这么巧的事,他当即就给少爷提了下。
      少爷果然改了主意,头一回,主动把自个儿往老太太那虎口送。

      也不知这位聂姑娘,是少爷以前的旧识,还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缘分。

      傅老太喝着青姨喂的粥,听见他们的对话,知道有人能治她孙子了,也暗暗和青姨对视了一眼。

      也就吃了两三个饺子,喝了几口粥,傅聿时就放下了筷子。
      他起身,走到行李箱旁边,从里面找出漱口水,去卫生间漱了口,洗净了双手。

      扯了纸巾擦手时,他听到有人走出病房,随即,聂霜的声音从半掩的门外响起。

      “行知哥,你还在外面等我?”

      听到那个名字,傅聿时顿了下,将纸巾捏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回里间去了。

      接完电话回来,聂霜就被老太太招呼了过去。
      “想过结婚—”话出口觉得有些唐突,董珏又迅速改口道,“有没有考虑过,什么时候先订个婚?”

      这些年,她一直为傅聿时的个人问题头疼。
      本地的名门闺秀,想嫁进傅家的不少,她费尽心思给他和那些名媛小姐合八字,牵线搭桥。

      他倒好,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每回提起这事,就找借口敷衍过去。
      这回也不知是哪根筋开窍了,竟一反常态答应去相亲,还主动把姑娘带回来。

      一时欣慰,董珏想起自己随时可能发生的意外,思虑的事,便有些具体了。

      聂霜手一顿,没主动回话,低头剥着橘子,把这场戏的主导权交给傅聿时。
      他说过的,有他在。

      直到她剥完皮,开始撕果肉上的白色橘络,沙发上的人也迟迟未行使导演的职责。

      傅聿时刚刚有些走神,在老太太重复了一遍问题后,他起身,将桌上的药丸和水杯递到她手里。
      却对刚才的问题避而不谈:“人您也见过了,是不是该把药吃了?”

      得不到答案,老太太闷闷不乐,将视线转向聂霜。
      “这...”聂霜瞥了眼傅聿时,“还是要看他是怎么考虑的。”

      傅聿时深深地看她一眼。

      短暂沉默后,他忽然对董珏道:“等您把手术做了再说。”
      老太太猛拍床沿,“我这腿,明天就可以手术。”

      “我说的是心脏手术。”
      老太太默了两秒,“心脏手术,我也做。”

      又追问:“等我手术做完,你们就订婚?”
      “如果您的身体状况足够稳定。”

      董珏想了想,也就是这几个月的事,总算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闻言,聂霜不由得看向傅聿时,却猝不及防对上了他的眸子。
      她知道,他不过用了缓兵之计,但此刻却觉得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里,像是别有深意。

      没有深究,只一眼,她便移开了视线。

      出了病房,聂霜才瞧见苏行知发来的信息。那通电话后,他还是执意等她。
      她回信息时,傅聿时站在旁边,不经意瞥到她的对话框,刚被压下去的烦闷,再次翻涌而出。

      收了手机,她想到什么,踌躇了下,还是开了口。
      “善意的谎言也许没错,但如果到时候希望落空,外婆可能会更失望。”

      他皱了眉,“你的意思,是假戏真做?”
      不知是不是在嘲讽她多管闲事,聂霜怔了下,没再接话。

      话刚出口,傅聿时就意识到不妥,这一晚上被“行知哥”这三个字反复刺激,他有些失了风度。

      他神色认真地看着她,语气温和了下来。
      “老太太心脏不好,医生说如果不尽快做手术,最多只能活一年。”

      “但手术也不是万无一失,只有60%的存活率,她心里装着未完的事,害怕自己......”
      他盯着走廊的尽头,顿了下,“所以一直拒绝手术。”

      人在疲惫时,其实很容易烦躁,饶是傅聿时这种有修养的人,偶尔流露出不耐,她也能理解。

      瞥了眼他眸下那片倦怠的青色,聂霜后悔自己的逾越。
      她可以配合他演戏,但不该指手画脚。

      “刚才是我多言了,如果换做是我,大概也会这么做。”

      债已经还清了,也该离开了。

      “那你早点休息,我就先走了。”
      “是怕外面那个人等久了?”他突然问。

      低头操作着手机上的打车软件,她没看他,语气很自然,“苏行知应该已经走了。”
      这个点打车人少,不用排队,在她即将点下呼叫键时,手机却被人抽走。

      傅聿时看着她,目色如海深邃。
      “我送你。”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情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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