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梦[无限]》冲音

11、11、分担

　　白少锋回到教室的时候，大部分的学生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几乎没人看见他从后门进入。

　　就连阿岚和秦艽似乎都有自己的事情，一个在低头玩手机，一个似乎在埋头做卷子。

　　表面上相安无事，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但当白少锋回到自己的座位时，却发现自己的座位一片狼藉。

　　书包被人灌满了水，里面的课本试卷全都被泡烂了，仿佛刚从水沟里捞出来似的，滴滴答答地流了一地的水。

　　课桌的抽屉里也是一副不堪入目的景象，里头塞满了碎纸屑和垃圾，有用过的纸巾，以及食品包装袋，更有一袋暗红色的液体，也不知道是鸡血还是猪血的东西，泛着一股腥臭味。

　　桌面上则是粉笔和颜料涂抹上去的涂鸦，内容非常黑暗，侮辱性极强，几乎每句话都带脏字，满屏都是生-殖-器-官，不堪入眼。

　　但凡是个心理承受能力差一点的人，估计此时心态都爆炸了。

　　语言的攻击力，从来都不比核弹实枪要弱。

　　尤其是以扭曲的字体，恐怖的图案为载体，恶毒的言语就如淬毒的利箭，从视觉上开始刺穿人类脆弱的心脏，粉碎尊严的脊梁，直至将骨髓都碾碎成渣。

　　周围安静一片，水滴落在地的声音却显得清晰到刺耳。

　　饶是白少锋一个而立之年的成年人，看到眼前这一幕都难免忍不住怒火蹿升，需要几个深呼吸，才能平稳情绪。

　　更何况是原主“小白”，他是个才十六岁的少年。

　　而做下的这些恶毒行径的，也不过是他十六岁的同龄人。

　　人性之恶，从来不分年龄。

　　白少锋想起“小白”的人设里，有一条是“被同学排挤”，因为周围的人都认为他是个怪人，所以不喜欢与他交流。

　　关于这点，白少锋从未忽略，也时刻注意着同班同学们的举动，预想到会有霸凌现象的存在，却还是没料到，会来得这么快，这么恶劣。

　　白少锋自己上学的时候从未碰到这样的事情，如今头一次遇到，除了愤怒之外，同时还感受到了浓烈的悲哀。身上如同覆了一层冰霜般，凉意刺骨，难以自制地对“小白”有了共情。

　　他有点心疼这个阴郁却通透的孩子。

　　白少锋闭了闭眼，将一切情绪压下，虽然眉头还皱着，却让自己的思绪强行从角色中抽离，这种时候过于入戏并不是什么好事，哪怕再愤怒，也要理性分析自己接下来该采取什么样的行动。

　　他转过头，又看了眼阿岚与秦艽，留意到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几个趴在桌上的学生有些不自然地抖动着肩膀，可能是恶作剧得逞的憋笑，也可能是为了不让白少锋发现的紧张。

　　白少锋可以肯定，他们，都是参与者。

　　至于阿岚与秦艽，前者终于从试题中抬起头，朝他投来一个歉意的眼神，并张口做了个“人设”的口型，暗示他没法阻止事件的发生，为此感到抱歉。

　　看起来似乎很有诚意，可白少锋却一点都没感觉到。

　　秦艽则是始终低头玩手机，有一种“不管老娘事”的态度，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

　　白少锋原本就没打算得到他们的帮助，他深吸一口气，把湿透了的书包提起来，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用一个塑料袋把湿淋淋的书本试卷和抽屉里的垃圾全都装到一起，扔到了教室后方的垃圾桶。

　　书包拧干了挂在桌边，白少锋取来抹布擦掉桌面上的字迹，把一切收拾妥当后，他去了对面的教师办公室，申请新的试卷和教材。

　　全程处理地冷静自然，并没有露出恶作剧者们希望看到的表情，既不愤怒咒骂，也没哭哭啼啼，这让背地里看好戏的人不免失望，觉得无趣。

　　更多的人则是从白少锋过于从容的态度中感受到了几分害怕，不由得后悔自己不该参与这场恶作剧。

　　高一1班的班主任是教历史的，历史课每周占比并不高，所以白少锋还是第一次见到他。

　　班主任是个看上去性格就很软的男性，听完白少锋的描述后，对方只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就给了批条，让他自己去领新教材和试卷，还告诫白少锋道：

　　“你别再去招惹那些学生，找个时间跟他们和好吧，都是一个班的，何必闹得这么难看？”

　　白少锋略有些难以置信地望向对方：“……老师，你认为这件事是我做错了吗？”

　　“那不然呢，他们谁都不针对，为什么偏偏针对你？”班主任看似在规劝，实则更像是一种暗暗的责备，“班级就是一个小型的社会，你被这个社会排斥，说明是你自身有问题，你要好好思考自己错在哪里，从而去改进，去融入这个集体。”

　　白少锋给气笑了：“如果，这个社会本来就病了呢？”

　　班主任原本老实软弱的目光一瞬间变得锐利起来，他恶狠狠地朝白少锋瞪了过来：“看来你并没有吸取教训，上次当着全班的面检讨的事情你都忘了吗，难道你还想被全班笑话一次？”

　　白少锋的神色转冷，原主并没有将这件事写下来——不是不在意，就是认为没有必要，“小白”内心之坚强，让白少锋再一次感到动容。

　　白少锋背脊挺直，对上班主任责难的目光：“我听说过一句话，‘跪得久了的人，会忘记如何直立行走’，这句话我觉得很适合您，畜生当久了，会忘记自己是个人。”

　　班主任的表情瞬间扭曲：“你！！”

　　威胁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来，白少锋就抢先开口了：“或许你们还可以再制造一个跳楼自杀案，等这类事件多了，社会总会注意到的，不怕反噬的话，老师尽可以把我往死路上逼，就不知道，到时候先崩溃的是谁。哦，我说的‘社会’，是真实社会，不是你的‘小社会’，老师。

　　“学校是封闭的，可信息不是封闭的。”

　　班主任没说完的话哽在了喉咙里，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能说出来，眼睁睁地看着白少锋拿着批条离开了自己的办公室。

　　白少锋走出办公室，外头刺目的阳光晃了一下他的眼，差点让他睁不开眼来。

　　闭上眼睛，能感觉到眼球的酸涩，以及肩上压着的无形的无力感。

　　再次在心底默念几遍自己的核心词后，白少锋又是一个深呼吸，调整自己的呼吸频率，把冗余的思绪暂时抛下。

　　刚才在办公室里的那番话并不是纯粹的过过嘴瘾，白少锋和谢淼在器材室商量的时候，就已经制定出一系列方案。

　　首先是要搅浑这里的水，由谢淼想办法，将第二份尸检报告送到死者的家属以及一些敢说真话的媒体手上。所以，“被社会注意到”是迟早的事。

　　学生家长必然不会放弃追求真相，闻到腥味的媒体总有不被金钱蒙眼，愿意报导真相的。

　　而只要有人肯撬动上层的硬壳，令校方自顾不暇，接下来学校一乱，对于他们摸清梦场的内核会更有帮助。

　　只是这对死者，又何尝不是一次利用？

　　即便这件事不是发生在现实中的，也让白少锋觉得压抑，仅仅是管中窥豹推测出真相的冰山一角，都足以令人感到不寒而栗。

　　何况这学校严重的问题多了去了。

　　打压学生人格与自尊的老师，将霸凌视为乐趣的同学，以及更多隐藏在水面之下的阴暗。

　　还有藏在其中敌我不明的异能者和灵能者。

　　白少锋光是想想头都要疼了，可他只能往前走，不能停下自己的脚步。

　　何况，他也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这个扭曲压抑的世界里，还有一个人和他一起分担。所以，他也不算寂寞了，打不过还是高手顶上。

　　这么一想，白少锋苦中作乐地弯了弯唇角，心情稍微好了那么一点。

　　再次返回教室，这次他的座位依然保持离开之前的模样，没有再被人动手脚，而阿岚也摆出一副壮着胆子偷偷靠近他的模样，担忧地看着白少锋：“小白，你还好吧？刚才那些是剧情要求的，我不敢阻止他们，对不起……”

　　白少锋摆了摆手：“没事的话，我想先整理一下我的课桌，你回去休息吧。”

　　阿岚的双眸湿漉漉的：“小白，你生气了吗？”

　　白少锋好笑地转身：“换成是你，你会不生气吗？”

　　阿岚咬住了自己的下唇，表情看起来相当委屈。

　　白少锋却懒得跟他打太极，何况他心情本来就不太好，实在没工夫欣赏戏精的演出，直接敷衍了过去，把阿岚晾在了原地，只给他留下一个黑溜溜的后脑勺。

　　阿岚下耷的嘴角慢慢抚平，眸光深深地看了白少锋一眼。

　　接下来的时间里并未再有突发事件，午休时去宿舍转了一圈的眼镜男和壮汉也回来了，两人探索了停车场的部分区域，称地下区域大得就像一座迷宫，而且路标相当模糊，指示牌有不少错误之处，让他们原地打转了好几回。

　　但除此之外，二人并未碰到灵异事件，只是体力有所下降，下午的课程几乎都是睡过去的。

　　晚餐时间又是各自行动，约定是晚自习开始前去操场边上集合，而看晚自习的老师管得比较松，只要有合适的借口就能请假，所以白少锋几人都请了假，预备了充足的时间去探索游泳馆。

　　约定时间刚到，其余人都已经如约而至，几人在看见白少锋时，神情都不由一愣。

　　眼镜男皱了皱眉，还没来得及开口，秦艽便抢先一步，用调侃的口吻笑道：“哟，小白，冒险还带着你的小男朋友一起啊？”

　　白少锋并不是一个人过来的，他身边还站着个气场冰冷的谢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