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迹可循（下）》司千九

67、六十七章

　　风冉下意识的想说点什么，可是细细想来，这话一点都没错，这个国家所有放在明面上山的事，作为九五至尊的皇上都应该知道的。

　　“现在情况怎么样？”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风冉也没有再把注意力放在哥哥居然一直监视她们的行动上面。

　　“城中现在一片混乱，所有的大夫都被集结在了信诚堂，商讨应对的方法。”

　　“走，我们去看看。”风冉的脸色凝重，率先朝城内走去。

　　“主人，公子吩咐了，您不能进城。”宁平一个箭步上前，挡在了风冉的面前，抬眼看到风冉眼中的不悦，遂立刻低下了头，但挡在她面前的手臂依旧屹然不动。

　　江言摇了摇头，几不可察的嗤笑了一声，闲庭信步般的朝城中走去，“公主殿下贵为金枝，还是不要淌这趟浑水了。这种冲锋陷阵的事情，还是我们来做的好。”

　　风冉朝旁边移了两步，指着江言叫道：“你给本公主站住！”

　　江言的背影顿了顿，遂继续朝前走去，一道蕴含薄怒的声音夹在含有药材味道的风中飘来，“民为贵，君为轻，皇帝陛下聪慧过人，连护国将军通敌叛国的事情也可以在两日内判决，却连这点道理都不懂，还真是千虑一失啊！”

　　剑光一闪，宁平手持长剑直指司无言，泛着如同杀手的冷酷。

　　“住手！”

　　转瞬之间，剑落鞘，宁平面无表情，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多谢公主不杀之恩。”江言暗暗松了口气，背影故作镇定，只是手心微微汗湿，粘腻的让人不太舒服。

　　城内，倒没有类似瘟疫时期的尸横遍野，只是因为褪去了那一层繁华的皮，所剩下来的，只有寂寥的荒凉了。

　　从最靠近城门口的西街走到城中心的东街，在街头的一个转角处，一张征集大夫的皇榜霸道的夺人眼球，江言上前，仔细看了一下上面的要求，轻轻的揭了下来。

　　信诚堂是城中占地面积最大的一家药店。但是这家最大的药店，此刻也容纳不了如此之多的病人。他们或瘫软在凳子上，或躺在地面的凉席上，更甚者，已是蒙上了一层白布了。

　　“干什么的？”江言刚刚走到门口，就有看守的士兵伸手拦住了他，见他手上拿着皇榜，眼神动作间都有些迟疑。

　　“救人的。”江言摊开皇榜，那士兵像是有些不相信，还是不愿意放他进入。

　　“本公主担保，他是大夫。”风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江言嘴角翘起一个微妙到让人无法察觉到弧度，她转过身，对着风冉鞠了一躬，“公主殿下。”

　　“你好像一点都不吃惊。”风冉一只手捂住了鼻子，有些受不了这里厚重的药材味。

　　“殿下是要与我在这里浪费时间，还是去里面救人？”

　　“当然是救人，不然本公主来干嘛？”

　　“那就好。”江言转身，视线扫过那个阻拦的小侍卫，推开他高低不定的手臂，像是推倒一座岌岌可危的城墙那般，不需多大力气。

　　“大夫，您是大夫是吧！求求您，救救我家女儿吧！求求您了，我给您跪下了！”刚一进门，一为披头散发的老妇人便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情绪激动，撕心裂肺的说完那些话里，跪在地上一直不断的磕头。

　　“您先起来，先起来，先带我去您女儿那儿。”

　　“好，好！”

　　小女孩靠在一张小小的椅子上，身体蜷缩成一团，嘴唇毫无血色，额头不断的冒冷汗，裸露在外的手背上细小的经脉此刻也变成了乌紫色。像是中毒，但又不是中毒。

　　“师傅，戏看的差不多了吧。”江言稍稍提高了些音量，对着大门口叫道。

　　修九不情不愿的从墙边探出头来，哭着一张脸，手上拿着一个蓝色的包袱，“你怎么知道我在？”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您怎么坐的住？”江言拿过包袱，从里面找出几个小瓷瓶，“而且，我闻到了香樟树的味道。”

　　“你这丫头的鼻子，比狗还灵。”修九哼哼了两声，抱胸站在一旁。

　　“师傅，小心点。”江言凑近了一点，“感觉不太对劲。”

　　修九脸色不变，低声回了他一句，“知道。”

　　处变不惊的态度让江言稍稍放下了心，他对着不远处的风冉道：“我需要纸笔。”

　　风冉对宁平点点头，很快的，笔墨纸砚全都放在了桌上，江言持笔开始写字，等写完了，修九上前看了一眼，拿过江言手上的笔加了几个字。

　　风冉接过江言递过来的纸，“这是？”

　　“解毒的方子。”江言将包袱合上，又看见风冉迟迟没有动作，又道：“晚一刻，这些人的毒性就会加重一分，还请殿下早做决断。”

　　风冉抿紧了唇，在相信和不相信之间进退维谷。虽然她是个公主，但她不是执行者，没有资格对现在的局势做出任何决断。

　　但是……她咬咬牙，转身把方子交给宁平，“你先去抓药，我去找陈大人。”

　　陈大人陈启颂，是这次救灾行动的执行者，也是太上皇的三哥的儿子。

　　陈启颂同意了，不仅是因为公主鼎力担保，也是因为他对于这种毒无计可施，现在跑出来个敢揭皇榜出头的，自然是同意的。即使最后失败了，他的前面也还有公主呢。

　　他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却得到了最意外的结果。中毒的人在服用解药之后，身体发冷的情况渐渐消失，身体状态改善了许多，恢复的快的，都可以扶着墙慢慢走路了。

　　“这个方子，继续喝几天，直到恢复正常。”江言瘫软的坐在凳子上，累出一身汗。

　　风冉也松了一口气，刚刚孤注一掷的做那个决定，一半的可能性是害了那群百姓，但是她赌对了。

　　即便赌赢了，风冉的表情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她转过身对江言道：“姑娘一定也忙坏了，本公主备了点小酒小菜，一起去可好？”

　　江言用手抹了一把脸，笑了笑：“好。”

　　天裳楼，是京城很出名的一家饭馆，向来也只有达官贵人消费得得起。而对于温饱尚且需要努力的老百姓来说，这样的饭馆只够经过时看看，望梅止渴罢了。

　　天裳楼的二楼包间内，风冉，江言各坐一方，宁平与其他侍卫守在门口，保护公主的安全。

　　“今日十分感谢姑娘救了我国百姓。”风冉主动给江言满了杯，率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江言象征性的抿了一口酒，也打起了官腔：“不用谢，身为风洛国子民，这都是应该的。”

　　“虽然姑娘解了我们面前的难题，但是本公主心中还有一虑，还望姑娘告知。”风冉话头一转，步入正题。

　　江言盯着她看了半晌，突然轻笑出声，笑容间有见嘲弄，“公主殿下无非是在怀疑我。”

　　被戳破小心思，风冉面上有一瞬间的潮红和燥热，她低头又饮了一杯，再抬头时，眼中满是理所当然的坚定。

　　“没错，还望姑娘解惑。”

　　“扣扣”两声，门口传来敲门声，宁平在门口低声说道：“上菜了。”

　　“进来吧。”

　　店员端着比自己身体还大的托盘鱼贯而入，娴熟的将一道道的菜品放好，江言和风冉隔着热菜冒出的氤氲雾气对视，少顷，忽高忽低的店员身影便随着那一刻的寂静离开了。

　　“姑娘请。”风冉道。

　　江言微微倾身，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糖醋鱼，放入嘴中细品。裹在表面的酱汁闻起来香气扑鼻，吃起来甜而不腻，的确是家好店。

　　“公主怀疑的，应该不止是我的身份。”

　　风冉猛然抬起了头，眼神复杂而防御，“姑娘此话何意？”

　　“让众多名医束手无策的毒，却被一个身份不明的外乡人解了，势必会引来多方的怀疑。怀疑的不仅是我的身份和目的，其中肯定还包括，作案的动机。”

　　风冉倒吸了一口凉气，真的没想到她会聪明到这种地步，在短暂的惊艳过后，倒也是顺着他的话问了下去：“那姑娘的目的是什么？”

　　江言抿了一口茶杯中的水漱口，去掉了鱼肉的重腥气，“我一个外乡人，如果能过通过这次毒发事件声名大噪，那以后岂不是可以更好的立足吗？”

　　风冉的眸光深邃了一些，“这就是姑娘的动机？”

　　“动机？殿下这是已经拿我当犯人审了？”

　　“姑娘解毒的目的是为名，那下毒的动机，不也是如此吗？”风冉字字珠玑，毫不留情的质问道。

　　“这样看来，我的动机确实是挺大的。”江言笑了笑，浅淡的笑纹看起来毫无攻击力，“可是这只是殿下的猜测，不是吗？”

　　“没错，所以才问先生，这是你做的吗？”风冉目不转睛的盯着江言，步步紧逼。

　　“不是。”江言回答的很快，视线定格在那道盐酥鸡身上，“我跟这里的人无冤无仇，就算是想要出名，但也不至于做出这么下三滥的事情。”

　　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她抬头看向风冉，“既然殿下现在这么怀疑我，那我给殿下指条路吧。”

　　“什么路？”

　　“这些人中的并不是什么奇毒，只是有人故意用蓄寒草让他们的血液流动变慢，寒则凝，凝则瘀，那些人身上的紫筋就是如此。过度的血淤会导致行动不畅，头疼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