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野》黎孤

38、车祸

　　迫于他姐的威压，覃伟安分了不少，跟着覃端乖乖出了网吧，上车后就开始问东问西。

　　覃端一开始还顾及姐弟之情回答他，之后干脆就不再理他了。

　　她没有坐高铁回去，虽然高铁很快，但她清楚覃伟的尿性，指不定又要给她整出什么幺蛾子来，只好自己开车回去，也避免再像上次那样，因为没有车，走都走不了。

　　翌日，周野从柳云兮那里知道了覃端回老家的消息，经历了昨天那么一出，不仅是他，连陈靖柯也没想到她们在一起的过程是那么艰难。

　　他们都以为她们只是繁华城市中一对普普通通的情侣，却不知道她俩为了在一起熬了许多泪。

　　周野不知道她们被迫分开的那三年双方都是怎么度过的，但一定很不好受，谁愿意和自己的爱人分开那么久呢？

　　周野知道陈靖柯这会儿心里很难受，因为他坐在旁边一句话都没说，垂眸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共情能力太强真的很不好，虽然它能够让你设身处地的感受到别人的情绪，但真的太难受了。

　　“在她们分开的这三年里，一开始最无助得是云兮姐。”

　　陈靖柯突然开口说话，周野转过头去看他，却发现他一边走着神，一边说出这些话。

　　“她和阿淮姐姐拿出所有的钱，满心欢喜的以为能和她在一起，最后却被赶了出来，她甚至连个回家的地方都没有。”

　　陈靖柯喃喃道：“然后是淮姐，她一开始非常愤怒，然后很痛苦……”

　　他停下了说话，周野捧着他的脸，看着那双深沉的眸子轻声道：“不许再想了。”

　　陈靖柯垂眸不再说话，他感觉到眼睛被人用手轻轻捂住了，突然的黑暗让他有些不适应。

　　周野感到陈靖柯细长的睫毛拂过他的手心，有些痒意。

　　眼前的黑暗让陈靖柯其余的感官更加敏感，他听见衣料摩擦的声音，感受到少年逐渐靠近的体温，随即唇上温软。

　　周野贴着他的唇问道：“我是谁。”

　　“阿野。”

　　视线的感官被剥夺让陈靖柯专注于回答周野的问题，看起来十分乖巧。

　　周野吐息如兰，茶树独特的清香渐渐攻占陈靖柯的神经。

　　“爱我吗？”

　　“爱……”

　　“谁爱我？”

　　“我爱你。”

　　陈靖柯全神贯注的回答周野的问题，刚才他所想的那些事已经在他心中七零八散了，心里也不再那么难受，反而心跳加速起来。

　　“想听我说爱你吗？”

　　陈靖柯呼吸一滞，心脏在胸腔内剧烈跳动，杂乱无章。

　　他喉结一滑，声音沙哑道：“想，我想听。”

　　周野贴上他的唇，顺着唇缝舔了舔，然后在他耳边轻声道：“我爱你。”

　　周野本意是想转移陈靖柯的注意力，然后让他开心些，却没想到他反应那么大。

　　他被掀倒在沙发上，双手被陈靖柯单手衔住举过头顶，另一只手顺着他的衣服下摆探了进去，摸上了少年削瘦细腻的腰肢。

　　周野笑着喘了几口气，身躯有些微微向上弓起：“等等，我……”

　　“怕痒”两个字还未说出口，就被陈靖柯吻住了唇。

　　再次分开时，周野喘息着笑道：“行了，这下开心了吧。”

　　“不够。”

　　一辆白色的轿车下了省高速公路，覃端坐在驾驶座上，听着耳机另一端的人说话，在最后那人说“放心”时，她轻轻应了一声，道了声谢谢就准备挂断通话，那边却又突然开口。

　　“覃伟在吸食毒品，这件事你知道吗？”

　　覃端一愣，通过后视镜朝后面看去，覃伟在后座睡着了，仔细一看，他的脸色确实比同龄的人要消瘦很多，脸色灰黄。

　　“不知道，那您打算做什么？”

　　那头的人轻笑了一声，覃端听着那些话，心头一颤，最后思索了片刻应了下来，随即挂断了电话。

　　远天大片大片的乌云盘滞在上方，好像要下暴雨了。

　　突如其来的暴雨让原本回升的气温又降了下去，窗外是模糊的雨幕和黑压压的天空。

　　周野撑着脸坐在教室里，听陈靖柯给他讲题，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心里有些闷。

　　花店里的风铃被吹的叮当响，柳云兮起身关上了窗户，又坐回桌前修剪玫瑰。

　　她嘶的一声松开手，看着指尖被刺扎破流出的那点鲜红的血珠，她看着那点鲜红许久，从覃端决定要回去的时候，她心里就莫名的堵的慌。

　　柳云兮忧心忡忡的看向外面，白茫茫的雨幕遮住了一切，什么都看不见。

　　“轰隆隆！”

　　巨大的雷声回荡在山里，覃端冒着暴雨走到车前，坐进驾驶座，用力将车门关上。

　　她双手握拳砸在方向盘上，低头抵着手，浑身颤抖着呼出一口气。

　　他们在骗她，他们又在骗她。

　　覃端浑身湿透坐在车内，车里只有雨点密集打在车上和雨刮器的声音。

　　不知这样坐了多久，车门被打开，一个人收了伞坐了进来，关上门将冷风隔绝在外，覃伟小心翼翼的问道：“姐，你没事吧。”

　　经过那天的修理，之后的覃伟安分了不少，但他只是将表露在外的肮脏心思收进心里了而已。

　　覃端看向后座，她头发湿漉漉的贴在额头上，不狼狈，反而有点冷峻的英气，她冷声道：“你上来干什么。”

　　“我妈还在杭州呢，我得去接他。”

　　覃端假装没看见覃伟严严实实的捂着他的衣服口袋，冷哼一声：“那你可别给我找麻烦。”

　　暴雨一直下到三月九日凌晨才停，连绵几天的暴雨后的第一缕阳光爬上“云端”这两个字时，柳云兮正在整里着花束。

　　她高兴的等着覃端下午回来，却没想到她等到的是一个电话。

　　“你好，这里是云端花店，请问需要点什么？”

　　“柳云兮小姐，你好，这里是杭州市公安局，请问你认识覃端吗，我们通过……”

　　柳云兮听着后面那些话，大脑瞬间一片空白，玫瑰花掉落在地上，花瓣四散。

　　三月八日晚，暴雨越下越大。

　　省高速公路上，覃端专心的看着前面的路，突然坐在后座的覃伟笑了起来。

　　覃端皱着眉通过后视镜一看，昏暗中，覃伟手里捏着一张纸放在鼻下，表情有些迷离。

　　那是毒品。

　　覃端瞳孔猛缩，却不曾想，视线与覃伟对上的那一刻，他突然从后面扑过来抢方向盘。

　　她竭力控制着方向盘，厉声呵斥：“覃伟！！”

　　轿车在暴雨中的高速路上歪扭行驶，好几次险些撞破护栏冲下去，但最终因为暴雨，轿车还是撞破护栏，半个车身冲出护栏，悬在悬崖上。

　　猛烈的撞击使覃端短暂的意识模糊，过了好一会儿，才清明起来，车身摇摇晃晃，随时都可能连车带人掉下去。

　　额角应该是撞破了，鲜血顺着流下，遮住了她一半的视线，因为出血和疼痛，肾上腺素急剧分泌，导致她的意识更加清醒。

　　正当她想要冷静下来，思考怎么出去时后座上刚才一头撞在座椅上晕过去的覃伟渐渐醒了过来。

　　“覃伟，你听我说，我们……”

　　覃端话还没说完，覃伟就大声叫了起来。

　　“覃伟！你他妈的！！”

　　人类求生的本能让覃伟打开车门，覃端说了什么他根本就听不见，在他打开车门滚下来的瞬间，车子前倾，直直的滑落下去。

　　山崖下传来几声撞击声后，没了动静。

　　冰凉的雨水密集的打在覃伟身上，他打了一个哆嗦，颤颤巍巍的站起来，看着被撞破的护栏喃喃道：“不是我干的……不是我干的……”

　　山崖下的火光在雨水的冲刷下渐渐小了，汽车残片摔的到处都是。覃伟站在原地双目无神，路过的两辆黑色轿车停下迅速报了警。

　　山崖下的森林里一片漆黑，几束手电灯光突然亮起，除了密集的雨声外，还有鞋子踩过泥水的声音。

　　五六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披着黑色雨衣悄然前进，走到残破的轿车面前停下。

　　其中一个男人上前将一动不动的女人死死的绑在驾驶座上，其余人提起汽油桶往车上泼汽油，然后划燃一根火柴放在女人身上，瞬间引燃汽油。

　　黑衣人们又如同来时一样，悄然离去。

　　覃伟茫然的坐在审讯室里，他不知道对面的人说了什么，只是一片茫然，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突然犯毒瘾，明明自己上车之前注射过。

　　他被带出审讯室时，看见一个面容姣好的女人捂嘴痛哭，是他姐的那个女朋友，叫柳云兮。

　　柳云兮被一旁的民警小姐姐扶着，才不至于瘫倒在地上，但整个人哭的几乎晕过去。

　　周野和陈靖柯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了，他们去了花店，发现没有开门，于是给柳云兮打了电话。

　　电话里柳云兮应该是哭过很久，声音沙哑，说话也气若游丝，周野知道她这是伤心过度。

　　陈靖柯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她，毕竟不是自己，说再多的话也不能让她立刻放下。

　　“云兮姐。”

　　周野垂眸看着地上的砖缝，轻声道：“人死不能复生，这件事已经发生了，那你就要好好记住她，没忘记就是永远在一起。”

　　“阿淮姐姐也希望你开心，她很爱你，所以你要带着她的那份期望好好的，幸福的活着，代替她去她想去的地方，想看的风景。”

　　周野是经历过死亡的，或许更加刻骨铭心，但他现在却能这样去安慰别人。

　　这是陈靖柯第一次觉得死亡离自己那么近，就在自己身边。

　　他看着周野的侧脸，他在想，无论是周野还是柳云兮，都很坚强，都没有放弃对生活的热爱，也没放弃自己的意义。

　　世间最能让人痛彻心扉的莫过于生离死别，柳云兮都经历过了。

　　电话那头，柳云兮哽咽却勉强带着笑的声音传来：“我会的……谢谢你们。”

　　挂断电话后，周野的情绪一直很低落，回到家，他一把抱住了陈靖柯，将头抵在他的肩上。

　　“我不明白，陈靖柯。”

　　“为什么那么善良，那么相爱的两个人，上天却要这样捉弄她们，为什么有情人终不成眷属。”

　　陈靖柯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因为上天也羡慕，羡慕她们的爱情，她们始终不离不弃。”

　　“那它是个坏人。”

　　“但它也是个好人，因为遇见了，所以它安排的生离死别才那么痛苦，那么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