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谋相亲》蔺乔

6、第6章

　　见面的地方约在了一间咖啡厅。
　　好像大部分的相亲都是这个地点，韩珂嘉记得上一次相亲也是。
　　她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

　　面前坐着的男人，实物与照片不符得有些过分。
　　不过也才三十多岁，却因为稍有后移的发际线和那双被镜片折射而变得更无神的双眼更显年纪。

　　“我叫辛磊，辛勤的辛，三石磊。”
　　“韩珂嘉，幸会。”
　　韩珂嘉穿了一身黑色丝绒长裙，头发被她挽在了脑后，白皙的皮肤在灯光的映衬下倒显得更加通透，她没涂颜色过分的口红，坐在那里，举手投足之间有种别样的风情。

　　辛磊都有点儿看直了，“你本人比照片上还要好看。”
　　“哦，谢谢。”
　　韩珂嘉夸奖的话没法违心说出来。

　　对面这人岂止是和照片不符，她都开始考虑修图的人到底要多专业，才能把他脑瓜顶的头发弄得那么真。别说一米七七了，估计连一米七五都没达到，韩珂嘉今天是穿了双高跟鞋，可鞋跟也就五厘米，刚才两个人面对面站着的时候，她恍惚觉得看见了他稀疏头发之下的脑瓜顶。

　　“听刘阿姨说，您一开始是在南方工作，之前是做什么的？”
　　“我之前做翻译。”
　　“哦，翻译蛮好的，那怎么回来了？”
　　“也没什么，就是还是习惯这边的生活，离家远了也不适应。”

　　基本上都是他问她答。
　　韩珂嘉对他是真的没有兴趣。
　　不过这人倒是很沉稳，交谈之间一直在积极寻找话题，试图去打破间隔几秒都会让人觉得拘谨的平静，说矫情点儿，也许就是无法找到真正的共鸣。
　　对于相亲，她也有了多少经验。
　　若觉得可以接触看看，便留了微信号码，加了好友，躺在通讯录里偶尔寒暄、不时唤醒，若是觉得没有聊下去的欲望，这顿饭，她一定是要买单的。
　　最为尴尬的一次是她和对方两个人都抢着买单，那一刻，很难说两个人不是真的达成了共识。

　　“能冒昧地问一句，您这双眼皮儿是天生的吗？”
　　“这个还真不是。”韩珂嘉如实回答。
　　“那你这鼻子……”
　　“这是基因里带的。”
　　“哦，那你还有没有哪儿是后做的？”
　　“……”
　　韩珂嘉此刻想收回自己心里对他的褒奖，明知冒昧还问，他倒是真的挺冒昧，她当真从没遇到过一见面就问这些问题的。

　　“您没有什么想问我的么，我也会坦诚相告的。”
　　韩珂嘉一直保持着礼貌的微笑，语速平和地回答：“没有，您的简历已经写的很详细了。”
　　“那我能问您几个问题吗？”
　　韩珂嘉仍旧微笑着点头。

　　“您今年三十了，打算结了婚就要孩子吗？”
　　“……”
　　这要让人怎么回答，韩珂嘉满脑子都是问号。
　　“那换个方式问，就是……您能接受婚后不要孩子吗？”
　　“……”
　　“那个，我对孩子这回事儿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如果可以的话，我是打算丁克的。”辛磊继续补充。
　　“哦，那挺好。”
　　“那你能接受吗？”
　　“我不能。”
　　辛磊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拒绝，韩珂嘉也看出来他也有点惊讶，不过她也没想做什么挽回。

　　辛磊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这话可能有些失礼，出言解释道：“不好意思，韩小姐，我只是有这方面的打算，也不是身体上有缺陷，要不要孩子是可以两个人以后再商量的，您不需要有顾虑。”
　　顾虑个头，韩珂嘉突然觉得他的解释并没有什么说服力，甚至有点儿想建议他以后在简历里补充进医院的医疗证明，如果他下次相亲还要这么问的话。

　　辛磊可能是真的对韩珂嘉挺满意，他没在意韩珂嘉有些冷淡的态度，还在继续找话题。
　　“韩小姐，您之前交往过几个男朋友？”
　　既然他问了，那这个答案倒是真的需要认真想一下。从高中的初恋，再到关烨，后来是谈婚论嫁的刘津然，再之后好像还交往了两个，虽然没多久就分了……
　　韩珂嘉还在这边回忆，辛磊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他推了推眼镜，“很多吗？”
　　“还好，差不多有五个。”
　　“……”
　　韩珂嘉故作随意的态度似乎让辛磊有些不满。
　　“那辛先生您呢？”
　　“我就一个。”
　　他对这个答案好像还有些骄傲，似乎在说，你看，我就谈了一个，不像你那么滥情。

　　“哦，挺好的，那怎么分了呢？”
　　“她家不是河海的，她毕业就回去了。”
　　“那是不愿意为您留下么？”
　　辛磊沉默。

　　韩珂嘉其实知道答案的，不过她只知道一半。
　　其实当初那女孩子也并非不愿意留下，来河海读的大学，毕业前也找了当地的实习，她是想留下的，只是她不仅不是当地人，甚至是周边农村的，家里没几亩地，父母也没有退休金，而且她家里还有两个弟弟。辛磊他妈说将来都是累赘，辛磊觉得这话很有道理，二话没说就提了分手。谈了三四年说分就分，他当初一点都没犹豫。
　　辛磊当然不能把这话都说出来，他也做不到他口中所谓的坦诚。

　　“那您不愿意提就算了。”
　　“也没不愿意，两个人不合适就分了。”
　　“不合适啊……”
　　“韩小姐对我就没什么别的需要了解的吗？”
　　韩珂嘉想了想，还真有，“那你分手后，后悔过吗？”
　　“不后悔。”
　　韩珂嘉笑了，这应该算句实话。

　　韩珂嘉后来是借着去洗手间补妆的由头去买了单。
　　任务完成，她也觉得轻松不少。
　　回到座位坐下的时候，辛磊正在那摆弄手里的一张纸巾。

　　“辛先生不走么？”
　　辛磊的目光里带着疑惑，“去哪儿？”
　　“我觉得我们好像对彼此都没有什么好感，那就各自回家交差吧。”
　　“不是。”
　　“什么？”
　　“我挺喜欢你的。”
　　“……”
　　“虽然你有点儿对待感情不负责任，但是我还是可以跟你试试。”
　　韩珂嘉彻底无语。如果没听错的话，他是在指责她。

　　“我多谈几个男朋友，就是对感情不负责了？”韩珂嘉尽量维持语调的平和。
　　辛磊不语，用沉默代替了他的回答。
　　“不是……”韩珂嘉气笑了，“那在你眼里我都是个不负责的人了，你还要和我试什么啊？”
　　“我想让你走正路。”
　　“……”
　　那一刻，韩珂嘉觉得他似乎以为自己是正义使者的化身。

　　“你也三十了，总得找个人结婚，我觉得我还可以，说不定试一下就发现就挺合适的。”
　　“可我没想试。”
　　辛磊就算再不开窍也明白了，韩珂嘉这句话就是明确的拒绝。
　　气氛不怎么愉快，辛磊没觉得会被这么毫不留情面的拒绝，说话也没留余地，“那你来相什么亲？”
　　韩珂嘉又笑了，“我也没想过您这么特别。”
　　“你这话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韩珂嘉没想和她纠缠，反正也付过账了，她起身拿过风衣外套就要离开。

　　辛磊看到了她的动作，先她一步挡住了她的去路。
　　“我们还没谈完。”辛磊有点执拗。
　　这种执拗让韩珂嘉觉得有些可怕，她向后退了一步，刚好踩在了身后的人脚面上，接着就跌进了那个人的怀里。

　　“不好意思……”她连忙扶着一旁的桌子站好，转过身向人道歉。
　　只是他连吭都没吭一声儿，好像一点儿没被她踩疼。
　　“韩珂嘉？”
　　韩珂嘉闻言抬头看了一眼这人，他比自己要高一个头，可是她在脑海里搜索了一遍，到底也没对上号，她甚至在想是不是之前哪一次的相亲对象。
　　“真的是你，你在这儿干什么呢？”
　　韩珂嘉疑惑的样子完全没湮灭对面这人的热情，他看向韩珂嘉身后的男人，“这位是……？”
　　韩珂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是刚才堵住她去路的辛磊。

　　“哦，他叫辛磊，我今天的相亲对象。”
　　“啊，你好你好，我叫张屹，珂嘉的朋友。”说着，他向辛磊伸出了右手。
　　辛磊一听是韩珂嘉的朋友，也伸出了手，跟他握了握。
　　“你们谈完了没？”
　　“啊？”辛磊没想到这人也这么直接，可也不好当着别人再纠缠，“谈完了，谈完了。”
　　“我和珂嘉好久没见了，那谈完了我就不客气了。”
　　他这话是在无形赶人。
　　“好，再会。”
　　“嗯，拜拜。”
　　韩珂嘉看着这个男人笑着把辛磊送走，她自己一个人在原地凌乱。

　　韩珂嘉坐回了刚才的位置，那个男人送走了辛磊后，也坐在了她对面。
　　他个子很高，估计快到一米九，五官硬朗，下巴有点儿胡子，看着有几分不羁。韩珂嘉不得不承认她是喜欢这种长相的。
　　可她很确定自己是不认识他的，也不会是只见过一面的相亲对象，毕竟如果相亲对象真的长这样，她不可能完全没有印象。

　　“不好意思，我有点儿想不起来了，请问你是……？”
　　“啊，你应该不认识我，只是看你刚才有点儿麻烦，才想要帮忙的。”
　　“那你怎么知道我名字的？”
　　他指了指他们身后的座位，“刚我就坐在你背后的位置，所以……听到了你们的开场白。”

　　既然是这样，估计他也一直听到现在，韩珂嘉脸上也有点儿挂不住，“那这位张先生，您听了这么些，有何指教？”
　　他笑了，“不敢不敢，更谈不上指教，就是觉得你这姑娘也太实在了。”
　　“怎么？”
　　“哪有女孩子把谈过的男朋友都坦白的啊，都是往少了说，最多也不能说超过三个啊。”
　　“我知道。”
　　“那你……就是没看上人家呗？”
　　韩珂嘉点了点头，“我觉得不太合适。”
　　“那今天的相亲算失败么？”
　　“您也已经看到了，不是么？”
　　“抱歉，我没别的意思。”
　　“没事儿，今天也很谢谢您出手相助，刚才我的确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伸出了手，手指骨节分明，“我叫张屹，有幸和你正式认识一下吗？”
　　“韩珂嘉。”

　　韩珂嘉能猜到回家后可能会出现的场景。
　　吴华芝要是知道她和人家弄得这么难看，肯定少不了一顿唠叨。
　　她还不知道辛磊会怎么和中间人描述今天的相亲，总之应该也不会很好听。

　　韩珂嘉今天穿了一身黑色，外套也是黑色的，堪堪露出丝绒长裙的一点儿裙边，头发已经被她散落开，束得时间久了，她会觉得头皮疼。
　　她在回想刚认识的男人，他说他叫张屹。
　　弓长张，屹立的屹。
　　两个人没聊几句，只是互相留了微信号吗，韩珂嘉就先走了。
　　她回家还有场费力气的仗要打。

　　站了好半天，她也没能拦到一辆出租车。
　　高跟鞋穿久了，脚趾尖儿都开始疼。
　　她有点儿后悔听她妈的话了。
　　高跟鞋不该穿。
　　人也不应该见。

　　正当她懊恼的时候，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了她面前。
　　“上车，我送你。”
　　韩珂嘉看了一眼，低头笑了。
　　张屹觉得她笑起来的样子，是真的好看。
　　她的笑容不甜，笑意也不及眼角，只是嘴角轻微有些勾起，似乎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弯弯的，勾到了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