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图的事》十千界

2、年事

　　入冬后，天地都显得尤为冷清。
　　一放学，姜图就往家跑。冬日天黑的早，姜母已经在准备晚饭了。
　　姜图放下书包，帮妈妈在院子里拔了颗白菜，然后去灶房一块做晚饭。

　　大黑摇着尾巴围着她和妈妈转圈，大脑袋时不时就拱一拱姜图，每次都正好拱在姜图腰间的软肉上，逗得姜图咯咯乐。

　　大黑是李秀英娘家哥嫂让她抱来给姜图玩的。才半年时间便长了个大个子。
　　家里剩了馒头粥的就给它一口，大黑从不挑食，给啥吃啥，就这么养大了。

　　大黑圆溜溜的狗眼直勾勾的盯着姜母和姜图，时不时还呜呜一声，它饿极了。
　　姜母把切下来的白菜根扔地上，大黑没等它落地就扑过去咬进嘴里嚼吧起来。

　　秋天那时候它最爱撒欢跑出去找些野食吃，等到了冬天，野食不好找不说，它也知道外面冷，所以现在，它最爱围着灶台转，尤其是饭点的时候。
　　得了菜根的大黑开心的摇起了尾巴，吃的可欢实了。

　　姜图抚了抚大黑的头，大黑的耳朵乖顺的向后倒去，还拿脑袋轻轻拱姜图的手，嘴里却不耽误它嚼东西。
　　姜图不自觉翘起了嘴角，在她小小的心里，妈妈是她最亲最爱的人，至于大黑，似乎已经隐隐超越姜二在她心里的位置了。大黑可是她一手养大的，对她最亲了。如今她最亲最爱的都在她身边，怎么能不让她开心。
　　姜母看着姜图和大黑的互动，也笑了起来，只觉得此刻又幸福又满足。姜二不在家的时候，家里的气氛总是格外的好，
　　虽然日子过得清贫，可不得不承认，她们此刻是幸福的。
　　厨房饭香缭绕。爱无声，却能让一室温馨。

　　晚上一家三口坐在一起吃饭，姜二对晚饭不满意，“一点油腥没有，好歹炒个鸡蛋啊。家里不是有鸡蛋？”家里养的那几只母鸡天天下蛋，别以为他不知道。

　　那鸡蛋是李秀英给姜图攒着的，攒多了她会卖了给姜图买学习用品。而且每天早上她都要给姜图煮挂面，然后打两个荷包蛋。
　　首先图图上学费脑子，营养可不得跟上，而且图图总考一百分，这每天早上可不得给图图煮两个鸡蛋，这样成绩才能保持住啊。李秀英有些迷信，觉得图图能回回考一百分跟这两个鸡蛋有莫大关系。所以姜图每天早上的早餐雷打不动的是一碗挂面两个荷包蛋。

　　姜二催着李秀英去炒鸡蛋，李秀英只好起身摸了三个鸡蛋炒了一盘子。

　　一小盘子鸡蛋，一家子你一筷子我一筷子的，姜图还悄摸喂了大黑一筷子。姜图母女俩吃的慢，姜二就着酒自己吃了有一半。

　　一场大雪过后，年味越来越浓，年货都准备起来，家家张灯结彩，晚上连电线杆子上的路灯都亮了。
　　每逢过年，李秀英肯定要拜神，家里会贴满各路神仙的画像。这也是老一辈传下来的习俗了，家家都要拜的，不过像姜母这样的小媳妇能这么虔诚祭拜的倒少见。

　　信神拜佛这点李秀英随了她早逝的母亲，要不是家里条件不允许，她真想在家专门辟一间屋子供奉着，每日里拜一拜才安心。

　　过年期间，姜图是要跟着母亲对各路神仙祭拜的。家里烟火缭绕，姜图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是香火味。
　　“妈妈，拜神仙有用吗？”

　　姜母虔诚的跪拜，起身，最后双手合十又拜了拜才开口，“当然有用了。小小年纪，可不敢在神前瞎说。”姜母点了点她额头，“你呀，得记得，举头三尺有神明，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姜图懵懂的点点头，只觉得妈妈年纪轻轻却很是老气横秋。

　　姜图又问了一个困扰她很久的问题，“妈妈，真的有鬼吗？”

　　“有的有的。妈妈觉得有。”
　　随后，姜母去抽屉里拿出个红色的发卡给姜图重新梳了头，“我们图图长得好，不需要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带个发卡就够美了。”
　　姜图得了新发卡，又得了妈妈的夸赞，咧嘴笑眯了眼，两颗小虎牙都露了出来。姜图的牙齿洁白又整齐，只除了上颌牙上的一边一个的小虎牙。她平时可是不轻易这么笑的，两颗小虎牙总是藏的好好的。
　　母女俩对着镜子美了美，搂在一起笑了起来。

　　姜二一大早就开始喝酒，就着媳妇煮的白菜肉饺子，那叫一脸惬意，他有些微醺的开口，“对，自然美最美了，可别学别人，又是涂又是抹的，不好看！你要好好做人，要艰苦朴素！”接下来姜二还会醉意朦胧的说些他记得的老人教训人的话。
　　孩子还是得从小灌输思想，省的长歪了外人笑话他教女无方，他可不想这丫头败坏名声，给他丢脸。
　　李秀英没说什么，只抚了抚自己女儿的头发，捂了她耳朵，把她搂的更紧了。

　　姜图躲在妈妈怀里看向姜二，她知道他说的别人是她的同学兼玩伴霞霞，可是她觉得霞霞擦着香香，扎着漂亮头花的样子可香可美了。有时候霞霞还会偷偷涂她妈妈的指甲油，霞霞伸手到她跟前显摆，姜图也觉得好看。昨天她还看见霞霞妈妈给她戴了一对公主耳环，霞霞摇着头晃动一下，那耳环在阳光下跳动着闪闪发光，别提多好看了。
　　姜图也想戴，虽然有这个小想法，不过她此时还是听话的点头。
　　她知道买那些东西需要钱，她知道，她不能乱花钱。
　　她想给妈妈省钱，她将来长大了还要给妈妈挣钱，让妈妈买台霞霞家那样的洗衣机，这样以后冬天的时候妈妈就不用双手泡在水里洗衣服洗床单被罩了，手就不会冻的通红，也不会冻裂了。
　　姜图立刻就把那想买漂亮耳饰和擦香香的小念头给掐掉了，甚至还扔在地上拿脚踩了踩，那点冒出头想臭美的小嫩芽立刻就灰飞湮灭了。
　　她埋在妈妈怀里又暗暗重重点了点头。

　　李秀英有些心疼，哪个女孩儿不爱美，她小时候都吃不饱饭，过年了还吵着要戴个红头绳呢，她此刻只觉得对不起女儿，这更加坚定了她年后要跟着娘家嫂子去工厂打工的决心。没钱不行。

　　过年这几天吃的好，不管是走亲戚，还是自家做的饭菜都是又好吃量又足，好吃好喝了这么些天的姜图晚上做梦都梦见自己在长个子。

　　过年期间酒席多，姜二喝的开心，每天都哼着小曲回家，家里的氛围格外的好。
　　小伙伴们在一起能敞开了玩，回了家也是欢声笑语还能吃到好吃的，姜图晚上做梦都在笑。

　　日子一天天滑过。
　　年后李秀英进了镇上新开的一家服装加工作坊开始挣钱，家里的伙食改善不少，她们母女在家里的地位直线提升，姜二时不时还会跟她说好话哄着她掏钱给他买酒喝，李秀英可抵挡不住姜二的软磨硬泡，姜二摸透了李秀英的软性，十回有九回都能得逞。
　　李秀英没办法，每回一发了工资就先拿一半存成定期。
　　然后她会给姜图买好吃的，买好看的发卡，买漂亮衣服，会给她梳个高高的马尾或者编个麻花辫打扮起来。
　　姜图每天照镜子都能开心的把一双大眼笑成月牙儿，平日里被她藏着的两颗小虎牙也能在镜子里一览无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