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有话要说》陈二掌柜

14、心疼

　　定禅寺妖怪已除，但凡世的危机尚未解除，他们回去需禀报上级，从长计议往后的事。

　　而楚渊临近定禅殿时声称灵药起了药效，可以独自行走，便站直了身体，其他人见楚渊身上沾染血迹，伤口愈合无损，关心后便开始处理定禅寺的后事。

　　他们摸黑清理了妖怪的尸体，又将一众僧人安葬，待到黎明时分才离开。

　　一晚上的大雨将地上血迹冲了个干净，临走前，所有人不约而同的回看了一眼定禅寺，才乘坐来时的载货的驴车，按照原来路线驶向怀安村。

　　村民与孩童提心吊胆了一整晚，坐上车后觉得安全了，便紧挨着沉沉睡去，方俊和等人身为修者，身体素质要强得多，都坐在车沿上看着周遭风景闲聊，宋麟智与楚渊则闭目养神。

　　“托得木兴仙君的福，这儿可算是下雨了，不过也真是奇怪，为何他不早点降雨，非得等这么晚呢？”方俊和拉着宋麟智，一张嘴叭叭个不停。

　　“既然已决定下界助凡人渡劫，想来兴许是有一些限制。”狄辛回想着今晚遭遇，觉得这凡世太平里隐藏着危机，十分危险。

　　就算是修者，下凡也不能完全放开手脚，更何况是神仙呢？

　　“是啊，好好的天上不待，非得下来找罪受…”叶川打了个哈欠，含糊不清的抱怨着。

　　他刚才被方俊和揪着一起挖坑，现在浑身酸疼，动都不想动了。

　　“方师兄，今日来的香客若见定禅寺无人，会是什么反应？”傅玉书好奇事后发展，不禁询问。

　　“可能会报官吧，唉，人死不能复生，我们也能做到这儿了。”方俊和连连摇头，嘴里叹息着。

　　“哼，这年头，好人没好报啊。”叶川阴阳怪气的冷嘲热讽，斜眼瞄了方俊和一眼。

　　“……”方俊和的笑脸顿时拉下来，突然，他像是想到什么，又笑嘻嘻的说，“叶师弟，你这袖子上的印子还在呢，要不要师兄帮你擦一擦？”

　　一提到这儿，叶川脸色一白，立即闭上嘴。

　　他方才瞅着那些尸体死状恐怖异常，没敢上手去碰，偏偏转身撞上楚渊搬运尸体，硬着头皮上了，结果一不小心绊倒，还摔到尸体上，身上衣物不免沾了污秽。

　　他蹲下去对着树坑大吐特吐，正好被方俊和这个小人看个正着！

　　“叶师弟，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方俊和扬起眉，望着叶川追问个不停。

　　狄辛与傅玉书忍不住对视一眼，接在对方眼底看到笑意。

　　实不相瞒，他们都看见叶川撑着树吐酸水的样子了。

　　“二师弟，让叶师弟喝点水。”此刻，宋麟智忽然开口。

　　所有人都知道叶川的水壶路上给丢了，方俊和知晓这是让他们和好的信号，只得慢手慢脚的取出水壶，刚拨开口，叶川便十分抗拒的说。

　　“我不喝你的水。”

　　“什么？”方俊和咬牙切齿，但宋麟智在场，只好压下火假笑道，“叶师弟怎么不领我的情？师兄好心替你压压惊，快喝吧。”

　　这臭小子，事儿可真多！

　　“不，我不想喝。”

　　叶川东躲西藏，最后硬是被方俊和拽着要喂他，傅玉书和狄辛已然快绷不住笑，最后还是宋麟智为叶川解了围。

　　“叶师弟，你来喝我的吧。”

　　“……”叶川看了几眼，不禁咽了咽口水，声音跟蚊子哼哼似的，“嗯，多谢大师兄。”

　　“你就不能大点声吗？”方俊和瞪着叶川。

　　宋麟智看了方俊和一眼，便取出水壶递过去，叶川刚准备接，只见宋麟智身旁的楚渊忽然睁眼，直勾勾的看过来。

　　这眼神可称不上是友好，叶川只看了一眼，便浑身冒冷汗。

　　这…

　　接还是不接啊？

　　正在他犹豫间，身旁的方俊和忽然炸了。

　　“沉师兄，你怎么拿我的水壶？！”

　　沉雪不知何时取到了方俊和的水壶，在傅玉书和狄辛震惊的目光下，他轻轻拨开壶口，仰头饮了几口。

　　方俊和整个人都傻了，他看着沉雪喝完后交给自己，才得到一句回复。

　　“渴了。”

　　沉雪简单地说出原因，方俊和一眼看到他脚旁的东西，发出灵魂的质问。

　　“你不是带了水吗？”

　　“喝完了。”

　　方俊和被他的只字片言气的不轻，又追着他问起别的来，傅玉书看着沉雪勾起的唇角，只觉得世界有哪里不一样了。

　　这一趟出行，沉师兄怎么变了…

　　他悄然抬起头，又见楚渊暗示般的望着狄辛，狄辛有些懵的收到指令，把自己的水壶递给叶川。

　　而楚渊一手压下宋麟智手里的壶，将它放到自己旁边了。

　　楚少主也变了！

　　*

　　回到怀安村，郭村长一行人正在村口等待，那些父母见到自己的孩子平安归来，立即抱在一块痛哭起来。

　　“宋公子，若不是有你们出手相助，我们全村人定保不住性命啊！”郭村长眼中含泪，握着宋麟智的手不肯丢。

　　“村长言重了，我们只是做了该做的事。”宋麟智温声抚慰郭村长，又朝其他村民抱拳礼貌道，“实不相瞒，我们还有其他事，明日便会离开怀安村，这段日子留宿村中，承蒙各位村民的关怀。”

　　“这么快就走啊。”

　　“再多住一段时间吧！”

　　村民们十分感激他们的帮助，一个个都希望七人留下来。

　　“我们恰好路过怀安村，还要去其他地方，晚些时候就耽误事情了。”狄辛看着村民好意相留，便笑着回应。

　　“是啊，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我们还会回来看你们的。”方俊和为人外向，最喜欢跟人聊天，没一会儿便被村民围起来问东问西。

　　“你们看起来年轻的很，真是英雄出少年！”

　　“小公子，你今年多大啦？”

　　“呃…”面对这个问题，方俊和不由得一哽，他眼眸一转，便将人群外围观的傅玉书拉过来，“我比他年长些。”

　　“我、我…今年刚满十八。”傅玉书一见所有人都盯着自己，面颊立即红起来。

　　他不擅说谎，一驾到跟前就暴露无遗。

　　修者寿命是凡人的数倍，就连他都过了百载，别说是方俊和了。

　　方俊和见傅玉书满脸通红，忍不住笑起来，他刚一扭头，就瞥见沉雪看过来的视线，顿时拉下嘴角。

　　这个沉雪，老跟他作对，还会像他爹一样管着他…

　　可是他又打不过他，以后还是躲着走为好。

　　郭村长见宋麟智等人要走，十分惋惜，最后决定动员全村人为他们排宴送行，以感谢七人的救命之恩。

　　方俊和惦记着柴房里关着的张三等人，拉上傅玉书去套消息，他们两人刚走不久，沉雪便向狄辛交代一声，也跟了上去。

　　“沉师弟此行较以前活泼得多，总是跟方师弟出去。”狄辛望着他高大而结实的背影，不禁发出感叹。

　　他这位师弟什么都好，就是话太少，也不喜欢跟其他人在一块。

　　这一趟出来倒是改善许多。

　　“沉师弟既然喜欢与我二师弟出行，今后他再出来，你同我说一声，我带他一起去。”宋麟智点头道。

　　“好啊。”狄辛闻言心里高兴，轻轻笑起来。

　　此刻，方俊和还不知道自己被宋麟智卖了，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

　　“方师兄，是不是昨晚着凉了？”傅玉书关心道。

　　“你师兄我身强体壮，区区风寒，不过一日就好。”方俊和不以为意，只是加快步伐。

　　*

　　宋麟智与楚渊回到屋中，又翻起那本定禅寺图鉴，在看到石雕舍利塔时，不仅回想起定禅寺内的情景。

　　因受楚渊保护，石雕舍利塔保存了近半数，但那些珍贵的舍利塔碎块铺了一地，还是令人感慨。

　　这等意义重大的物品，被毁坏时总有各种各样的原因，看着它被摧毁，也是一桩不幸。

　　此刻，楚渊正闭目凝神，听见宋麟智叹息，便睁开眼道。

　　“师兄为何事烦恼？”

　　“我在想昨晚的事。”宋麟智合上书，转眼看到楚渊的脸色不佳。

　　他的五官英俊而深邃，此刻却有些苍白，那对好看的眉微微皱着，透出一股微不可查的脆弱。

　　定是昨晚的战斗所致。

　　“楚师弟，我昨日来得太晚了。”宋麟智心里一软，顿时生出许多懊悔。

　　他若来的早些，也不至于令楚渊受这么多伤。

　　楚渊默默注视着宋麟智的神情变化，并没有回应。

　　他时常心软，尤其在面对需要被关爱的人时更加明显，展现的关怀宽容而包揽一切，令人不自觉的沉溺。

　　季鸿雪便是钻了这个空子，时时向宋麟智展现柔弱的那一面，以博得他的注意力。

　　既然如此…

　　楚渊勾了勾唇，朗声道。

　　“我一人足够对付它们，再来十只也无妨，师兄不必自责。”

　　宋麟智知晓楚渊这是在安慰自己，不待他回答，只听得楚渊又说。

　　“只不过我背上落了伤，需要师兄为我上药。”

　　“小事一桩。”宋麟智露出平日温润的笑，那双眼眸仿若汇聚无数星辰，耀眼的很。

　　楚渊双眼微眯，他看着宋麟智的笑脸，放任心底那些隐晦的想法滋长。

　　季鸿雪耍的小把戏，为什么他不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