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生长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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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半，韩禹庭从梦中惊醒，下意识去摸自己的腿，掐掐上面的肌肉，坐起来勾了勾脚掌，酸胀感勉强下去一点儿，拧开床头的水壶喝了点凉白开，翻身又躺下了。
一个小时后，韩禹庭顶着黑眼圈摇摇晃晃地爬起来洗漱，下床的时候腿一软差点左脚拌右脚摔个马趴，顿时一句国粹脱口而出：“哎哟卧槽！”
直到上冰之前，两腿酸疼的情况还是没好转，韩禹庭不得不用力锤腿，把肌肉锤麻木了再穿冰鞋，然后上场溜达几圈，冷气浸染之下双腿渐渐没那么难受了。
但韩禹庭的不对劲逃不过崔永洙的眼睛，训练间隙他直接把韩禹庭叫到一边去，皱着眉问：“最近怎么回事，总感觉你进入状态特别慢，蹬冰质量也下降了，身体不舒服？”
韩禹庭老实交代：“最近晚上睡觉的时候腿总是抽筋，按摩一会儿就消失了，但是过一会儿又开始抽着疼。”
崔永洙一愣：“最近？大概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韩禹庭掰着指头算算：“嗯……差不多一个星期了吧。”
崔永洙继续问：“主要是哪个部位疼？是肌肉疼还是关节疼？”
韩禹庭低头把腿上肌肉捏了一遍，一脸不确定：“最开始是小腿肌肉，然后……大腿也跟着抽，这两天侧着睡，连屁股蛋儿都有点麻麻的。”
崔永洙表情放松了一点：“你这个可能是青春期开始二次发育了，长个子先长腿，而且主要是肌肉酸疼，记得最近多补钙，多吃点高蛋白的食物。哦对了，你的速滑服和冰鞋最近可能也要换了，发育期长得快，身体数据变化大，成绩出现波动很正常，不用太担心，我会帮你盯着。”
韩禹庭听得一愣一愣的，他上辈子的青春期基本都埋在书山题海中，除了考试成绩根本顾不上其他，事后想想，那段时间身体最大的变化就是食量激增，但他一直以为是成绩不理想就化悲愤为食欲的结果，再加上那时候肥宅快乐水和油炸零食没少吃，导致他中学六年个头没怎么涨，尽顾着横向发展了……
晚训结束后，崔永洙召集学员们还专门提了一嘴青春期二次发育，如果出现类似的问题不要惊慌，但是如果痛得特别厉害还是要及时去医院检查，不用担心他不给批假，毕竟一个健康的身体是搞竞技体育最大的本钱。
在更衣室换衣服时韩禹庭随口问了一句：“你们最近会觉得腿疼吗？”
朴政焕和金在宇都摇摇头说没感觉，下训了回家倒头就睡，根本感觉不到腿有什么毛病，具知延吓到直接从椅子上弹起来立正站好：“没有！我身体倍棒吃嘛嘛香！”
韩禹庭一把将具知延摁回凳子上：“你先把鞋脱了，平地单脚踩冰刀也不怕摔个狗吃屎。”
对方唯唯诺诺地坐下继续解鞋带了，眼神还时不时往自己身上瞟。
对于这小子恨不得写脸上的示好，韩禹庭觉得还是有必要观察一下——根据朴政焕的反馈，他因为年龄最小，在之前那个刺头没滚蛋的时候也是食物链底层，被人呼来喝去的，刀套还被抢走丢着玩，玩着玩着就搞丢了，最后还是朴政焕在俱乐部厕所的垃圾桶里找回来的。具知延的刀套颜色很特殊，朴政焕一眼就认出来了，拿出来检查发现上面好几道锋利的切痕，一看就是冰刀踩上去用力碾出来的。
被年纪大的欺压霸凌，听上去很可怜，是么？但是当这群狗崽子发现俱乐部里还有个搞花滑的“娘娘腔”，开始拿车世彬找乐子的时候，具知延笑得比谁都开心，甚至在其他人故意围着他开一些不合时宜的黄色玩笑时，在旁边鼓掌吹口哨。
鲁迅先生曰过：勇者愤怒，抽刃向更强者；怯者愤怒，却抽刃向更弱者。
很显然，练花滑的纤细花美男在力量上是没法跟练短道的肌肉猛男们抗衡的，所以“理所应当”被视作弱者，被欺凌也好开黄腔也好，都是“活该”的，被其他人欺负得屁都不敢放一个的时候，扭头一看发现居然还有一个更弱小的“异类”，简直就是送上门的情绪发泄口，不捶两下都对不起自己吃过的苦头。
鲁迅先生还曰过：奴才做了主人，是绝不肯废去“老爷”的称呼的，他的摆架子，恐怕比他的主人还十足，还可笑。
很难说具知延哪天要是把前辈们都熬退役了，会怎么对待他的后辈们……韩国不仅是短道圈子，各行各业都经常闹出各种霸凌丑闻，还有一些最后变成了恶性事件，比如姜桢勋，他早年脾气其实没有这么暴躁，但在2005年事关都灵冬奥会名额的世界杯赛事中，他伸手一摸冰，冰面上直接淌了一地血，吓得裁判赶紧叫停比赛反复看录像，等运动员下场挨个检查才发现是姜桢勋的手套里藏了根变形了的扣针，扎进了他的左手中指。
这件事当时虽然闹得很大，但是马上就是奥运会了，队里做了冷处理，一直到奥运会结束后，姜桢勋的教练朴重文一手拉着学生，一手拿着1500米的奥运金牌，在赛后发布会上声泪俱下地痛斥另一位选手和他的教练，实力不够就搞这种小动作害人，差点报废了一个选手的黄金年龄。
对方估计也没想到朴重文直接撕破脸，当即反击明明是他纵容姜桢勋霸凌自己，现场顿时一片混乱，记者们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上演的口水大战，摄影师们兴奋地把现场所有人扭曲的面孔尽数收下。后来这些素材加上事后的采访内容被拿去拍了一部纪录片，一度成了全世界讨论热度最高的冬季项目负面新闻之一。
同时期飘在热度头条的还有都灵冬奥会冰舞赛场的抓马大戏，三对事前被看好的冲金选手全部发挥失误掉下领奖台，最后让一对谁也不看好的俄罗斯选手捡漏拿走了金牌，俄罗斯冰协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奥组委通知男伴的尿检阳性了……搞笑的是，药检问题爆出来后第一个跳出来指责毛子臭不要脸不讲武德的，是美国冰协——尽管都灵冬奥会美国选手没有拿到任何一块花滑项目的奖牌，但这又不妨碍嘴毛子，不仅要嘴，还要发动小弟们一块儿嘴，争取把毛子本就不怎么样的名声继续往臭了搞。
俄罗斯冰协也不是吃素的，反手就把二十多年前利勒哈默尔冬奥会的丑闻也捅了出来，当年两个美国女子单人滑选手在更衣室里大打出手，她们各自的男朋友赶到后非但没有阻止，反而加入了斗殴，直到双方共同的教练赶来给了俩人一耳光，才勉强结束了这场比赛前的闹剧，最后的结果是俩人都比砸了，并在那之后双双退役。
人虽然退役了，但抓马并没有结束，俄罗斯冰协不知道从哪儿搞来一份录音，爆出更衣室打架的根本原因是两位女选手发现自己的男朋友都跟对方有一腿，互扣绿帽了属于是。但最生草的是，当年偷摸留下证据让她们发现这件事的，正是当年她俩共同的教练，他在录音中疯狂吐槽这两个选手简直一个比一个神经病，对他的教学指手画脚不听劝告，还老是拖欠教学费用，他一怒之下想了这么个狠招，让这俩疯婆娘直接在冬奥会上丢大脸，自己趁机脱身跑路去也～
……很难说这一系列事件中到底谁才是最神经病的那个，亦或者说，当事人脑子多少都有点不正常。
“是这样的啦。”车世彬背着手在冰面上倒行画葫芦步，“搞竞技体育的容易发疯，搞艺术创作的更容易发疯，花样滑冰两样都占了，不疯才怪呢。”
韩禹庭脱口而出：“哪有，我看你不就挺正常的？”
车世彬笑了笑，没再说话，脚下灵巧地一崴一勾画起了郁金香，同样的动作再来几遍，冰面上就逐渐盛开了一片花团锦簇。
等规定图形画完，热身也差不多结束了，车世彬加快了滑速，从冰场的另一头飞速掠过，扭头看了一眼档板的距离，右脚用力一崴，左脚冰刀轻轻一点，整个人腾空而起在空中转足了三圈，然后平稳落地滑出，脚下拉出了一道闪闪发光的亮白色冰痕。
韩禹庭很给面子地鼓掌：“Amazing Triple Lutz！”
车世彬很是惊喜：“你能分清后内点冰跳（F）和勾手跳（Lz）了？”
“……其实分不清。”韩禹庭很不好意思地挠头，“我就记住那个起跳前崴脚的动作了。”
“那不要紧。”车世彬笑眯眯地掏出手机架好，“反正现实中的选手跳得千奇百怪，分不清很正常，裁判认可就行了。”
韩禹庭掏出手机看看时间确实不早了，跟车世彬打过招呼后拎着自己的行李箱，刚准备出俱乐部大门，想想还是给崔永洙打了个电话：“喂？老崔，我明天想请假。”
“去看医生？”电话那头敲键盘的声音清晰可见。
“嗯对，去做个全身体检。”韩禹庭捏着手机左顾右盼，生怕过马路时被夜间送外卖的鬼火摩托创飞。
崔永洙答应了：“行，我帮你登记一下。”
韩禹庭嗯嗯两声挂了电话，把手机塞进裤兜里，一路小跑直奔自己的小窝，打开电脑搜索附近哪里的医院或者私人诊所体检科有空号可以挂。好在明天不是休息日，韩禹庭登上医院的挂号网站，把体检套餐选好后点支付，手机收到了挂号码，然后紧跟着又收到了一条提示银行卡消费金额的短信，算了算汇率，折合人民币大概要两千多块……嘶，私立医院的生意真好做。
整完这一套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但是考虑到体检套餐里有一项是抽血，为了保证检测结果的准确性，至少需要空腹八个小时，韩禹庭只能含泪猛灌凉白开，摁着肚子给学校老师打电话请事假。
第二天早上八点整，韩禹庭打着哈欠赶到医院门口，体检科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护士也肉眼可见地清闲，看他进来左顾右盼的样子立刻迎上去询问需要什么帮助，细声细气地帮他确认了一遍体检流程后，还告诉他体检结束可以去二楼的餐厅免费吃东西，餐饮费是直接包含在体检套餐里的，不用额外支付。
护士离开前还不忘给韩禹庭倒了杯水，正打算往里再加半杯冰块时被韩禹庭阻止了，表示能不能加热，大早上喝冰水容易窜稀，护士惊愕地睁大了眼睛，说等等我马上回来，然后一路小跑进了护士站，没过一会儿端出一个咖啡杯一脸不好意思地说用煮咖啡的壶临时加热的，喝起来可能有点咖啡味，请不要介意。
韩禹庭连连道谢，接过杯子吹了吹，试了下温度还不算特别烫，就一口干了把杯子还给人家，回等候区坐下，等着叫号。
整个体检流程倒是没啥，反正人少啥事儿都好办，前脚测完一个后脚马上下一个，整套流程走完一看表，还不到半个小时，把所有检测样本和表格上交后，得到的结论是没什么问题，以后继续保持锻炼，多吃高蛋白食物，多晒太阳多补钙。
韩禹庭说我职业特殊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泡冰场里，那医生一听就明白了，推推眼镜说你是短道速滑运动员吧，那运动量就不用担心了，反而要注意做好配套理疗防止运动量过大伤身，还有补钙这个确实条件有限晒不了太阳，没事儿我给你开几盒口服液，每天饭后喝一支就行，现在你青春期二次发育刚开个头，各种营养元素补起来，方便你长肌肉，但是呢，如果有条件，最好去请一位专门的营养师量身定制餐饮，我听说如果发育期身高体重涨得太猛，反而就不适合短道这项运动了。
韩禹庭说谢谢我考虑考虑，然后准备把检查结果拿走，没想到医生直接把纸收了起来，说电子版的检测报告会直接发到你登记在医院平台的邮箱里，不用自己拿纸质版，韩禹庭琢磨也行，就直接拎包去楼下吃饭了，你还别说这里的早餐品种和味道都相当丰富，他吃得也相当尽兴——当然也可能是太饿了，上盆草都嘎嘎香……
出了医院后韩禹庭转个弯直接进了最近的一家药店，按着医嘱询问有没有合适的微量元素补品，店员也是身经百战，直接给他拿了份青少年营养补剂包，说里面一份够他吃半年了，韩禹庭付钱后出门搭公交车回家，进门后放下背包，把药包拆开，里面数十只小瓶子和好几盒药片，还有一份医嘱，详细解释了哪种情况下可以服用哪些药剂，用量多少合适，如果出现不适请立刻就医等等。
在韩国，由于地理原因限制，民众很难直接从新鲜蔬菜水果里摄取营养，所以很多人都会随身携带一个小药箱，里面装着各种补品药剂，街上药店到处都是，和咖啡馆一样三步一个五步一家，再加上外貌焦虑严重，医美成风，价钱也内卷得厉害，每到周末各大美容院挤满了来做皮肤保养的社畜，走在大街上猛一看过去帅哥美女确实多，就是不能细看，看多了有种一个模子翻刻出来的诡异感。
最开始韩禹庭也很不习惯这种随手往嘴里丢药片的生活方式，后来也无所谓了，入乡随俗，这边吃补剂比吃新鲜蔬果方便多了，也便宜多了，人嘛，总是要向生活成本低头的。
不过当韩禹庭开始对照食物的微量元素表计算自己每天的合理摄入量时，囧囧有神地发现，自己的青春期来得比同龄人更早，可能就是……新鲜蔬菜水果啥的吃得比较多，促进身体发育了……
这时电脑自动推送了一个网页，内容是用父母和祖辈的身高数据来推算子代的预计身高，韩禹庭点开后忽然意识到另一个尴尬的问题——这个身体的亲生父母生下自己后就断绝联系了，养父母的身高又不能用，那他以后会长多高岂不是完全成了未知数？？？
虽说东亚男人似乎都对一米八这条身高分水岭特别在意（仅次于丁丁长度），但是短道运动员长到一米八以上就有些危险了，在冰面上高速移动肯定是底盘重心越低越好，个子太高意味着躬身滑行的时候会更吃力。
韩禹庭合上电脑，很阿Q精神地想：矮一点没事儿，有成绩了还怕没有优先择偶权吗，没成绩长到两米八都没用，除了刻在墓碑上屌用没有……
作者有话说第34章 生长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