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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六章 ...

  •   茫茫北境,大雪落了一年又一年。
      在一片纯白的天地之中,一行人拖着沉重的步伐结伴而行,他们身上都带着深可见骨的伤,但是步子却格外匆忙,如果今晚不能离开雪地,以他们的身体情况在天寒地冻中必死无疑。
      为首之人竟是昨日还在八门狱中被用刑的“宫云臣”。

      他现在已经面目全非,根本看不出原本的样貌,几道狰狞的疤痕盘踞在脸上,凌乱且肮脏的衣服挂在瘦骨嶙峋的躯体上,如果不是因为丹田之中还保留着灵气,他现在就会因失温而死。
      偏偏他找到了八门狱的漏洞被他找到,带着尚且还活着的下属逃了出来,“宫云臣”知道一想到他成功获得自由,他脸上就忍不住溢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他在这里已经数年,狱司轮换的时间,与八门狱出口在仙洲不同位置变幻的规律,还有最关键的一处,那就是阵法在某一年中会有一刻是最为薄弱的,“宫云臣”集齐了天时地利人和,终于摆脱了八门狱的控制。
      他呵了一声:“这八门狱也不过如此。”
      唯一的缺点便是宛彤这丫头死活不肯同他一起离开。

      起初他不愿意女儿沾那些脏手的事,却给她养成了一个光明磊落的性子,以至于他们之间有了芥蒂,但是父女始终是父女,宛彤的父亲是他,而不是早已死去的宫云臣。
      且等他东山再起后再将她带走,以后慢慢缓和关系也不迟。

      他们徒步走了半个时辰,在大雪中找到了一个小驿,里面只有一个把手锁在袖子里呼呼大睡的壮汉,鼾声如雷碳火噼啪,他们身上并无银钱,他们一行人打算把驿站里的食物和雪马抢了,再把男人杀掉。
      可是他们吃饱喝足后,循着鼾声打开门,本应该在里面睡觉的男人已经不翼而飞,只有微微摇曳的温暖火焰留在小屋中央,“宫云臣”下意识觉得不对劲,连忙招呼属下离开这里。

      马队在风雪中行进,雪停停下下,但好在没有遇到北境常见的风暴,但八门狱的人却始终没有来追,让“宫云臣”一帮人心中有些不安,眼看就要走出雪域,北境之外已经有宫氏曾经的部下在等着,他们这才松了口气,甚至有人已经开始盘算着重获自由后怎么开启新生活。
      可是没一会儿,在遥远的天地相接之处,却出现了一个人影,透呼啸的风雪只能依稀看出是个成年男人,他一身白衣几乎要融入白雪之中,一股不祥的预感就像是利刃扎进了心头,他从雪马背上一跃而下,已经做好了大战一场的准备。
      人影逐渐靠近,果然是梅宵寒无疑。

      “宫云臣”看到他后那千百个日日夜夜的不甘瞬间涌上心头,自己沦为阶下囚后受到八门狱那帮变态狱司轮番折磨,而梅宵寒倒过得很好嘛,跟着应如是直接一跃成为白玉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那场盛大的拜师礼,就算是八门狱最阴暗的牢房中的犯人都有所耳闻,那几天全仙洲都在讨论应如是收的这徒弟是何方神圣,他们每对梅宵寒赞赏一番,宫氏的人就要被唾骂一番。
      这叫“宫云臣”如何能接受得了?

      风雪中两人无声对峙,“宫云臣”率先开口:“就你一个人?我还以为你会像是个宝宝似的,把你师父喊来呢。”
      梅宵寒听到他提起自己师父,嫌恶地皱起了眉,“杀你,我一个人就足够了?”
      “宫云臣”挑挑眉,这小子还真是会大放厥词,可是就凭一个乳臭未干的半妖,就算有应如是教导又怎样,原本的宫云臣可是淮州一带数一数二的修士,否则也不能得到玄武楼青睐,他千年修为怎么可能输给一个修炼十年不到的小孩子呢。

      显然他还没意识到梅宵寒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宫云臣”且看他抬头看了看太阳,冷笑着说时间到了,下一刻“宫云臣”身后的下属们全都青筋炸起,数张脸都憋的通红,伸手不停抓着自己的脖颈,可还是接二连三地倒了下去。
      他们死去前都睁大眼睛,朝着他们的主心骨伸出求救的手,彻底断气后才从喉咙里伸出一枝清丽的白梅,刹那间沁人心脾的寒香弥漫在天地间,尸体的气血已经所剩无几,大部分都供给了梅花的生长,梅香刺激到了雪马们,它们嘶鸣了两声,甩着脑袋狂奔着离开他们。

      “宫云臣”扯起来距离最近的一具尸体,如果不仔细检查根本发现不了气血中似有若无的妖气——梅宵寒根本不是像她母亲似的梅花妖。在他窃取的记忆中那是个腼腆温柔的普通梅花妖,不过是偶然得了机遇才成的精。
      梅宵寒伸出手来,似乎在邀请“宫云臣”欣赏这幅诡异的景象,“如果他们是体型大一些的妖兽,那么现在该互相厮杀起来,可惜他们只不过是肉|体凡胎,我只用了一点点花瓣掺在水中,他们就死了。”

      他刻意加重了“死”字,说完自己还轻轻笑了一声,仿佛在说什么趣事,“宫云臣”终于将这几年不太寻常的点点滴滴串了起来,明白了这是一个梅宵寒精心布置的局,他也大笑起来,原来所谓的自由不过是别人的诱饵罢了。
      笑声戛然而止,男人问梅宵寒:“你师父还不知道吧,虽然我不喜欢那女人,但是我也不得不承认青祖向来公正,如果她知道自己的宝贝徒弟背着她玩这些阴私,你猜她会不会很失望,很后悔你这个徒弟。”
      梅宵寒嘴角的笑意凝滞,脸色变得有些阴沉,就算知道这人最擅长诡计,说话更是迷人心智,否则他父亲当年也不能信他的鬼话,可是从他嘴里听到师父的名字,一团无名火迅速生了起来。
      他手心迅速聚起一团冰凌,“你不配提起我师父。”

      大地震动起来,数道如枪尖似的冰柱从地底冒出来直直刺向男人的心脏,虽然男人被困在八门狱数年,但是依旧留存着实力就是以防万一有一天被仇家找上,自己却没有傍身的法力,所以在狱中尽可能的隐藏,他飞身躲过冰柱,划破手掌用血液做成一把趁手的长刀。
      在冰天雪地之中的梅宵寒好似如鱼得水,他脚尖点上在空中旋转的雪花,不过数息就跟上了“宫云臣”,冰柱愈发庞大起来,为了堵住他后撤的路所凝聚的冰柱从远处看就像是一座高耸的冰山,“宫云臣”稍有不慎蹭到一点这冰,皮肤就会被扯下一大块,瞬间鲜血淋漓。
      他身上的物资并不多,可耐不住梅宵寒进攻太过激烈,激烈到近乎激进的程度,他一边躲着像是长了眼睛的冰柱,还要躲开梅宵寒手中的“冰凌”,“宫云臣”直觉那东西要是钻进自己身体里,今天他绝对不会活着走出北境。

      如今的形式对他来说算是极端劣势,“宫云臣”还不想在这里拼个你死我活,最好是先逃出北境在找个地方休养,哪怕去沉渊或者魔教,甚至于投靠魔渊,也好过死在今天。
      梅宵寒见他有退意,直接将漫天的雪花变幻成无数根细剑,整个天空都化作了牢笼,应如是说这是她三弟的小把戏,只要丹田之中有充沛的灵气就能用出来,后来就顺手交给了他,现在看来这招确实好用。

      “宫云臣”避无可避,只能运功先阻挡住这剑雨,可是就这么恍惚一瞬,梅宵寒就已经利用剑雨作障眼法,在细剑中灵活地穿梭最后到达了他面前,关键时刻梅宵寒瞥到一个身影想要拦住自己,可是不能再等了,今天必须要杀了他,手中的冰凌在他抬手时化作长锥,刺向了男人的眉心。
      可是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一个身影挡在了“宫云臣”面前,宫宛彤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前尖细的冰锥,它的尖部只距离“宫云臣”一寸长。
      血花炸开在干净的衣裙上,很快又把这冰锥也染成了血红色,她像一只被冻住的鸟儿一般,硬挺挺地砸在了“宫云臣”怀中。

      面上布满伤疤的凶恶男人,此刻却无措到有些脆弱,他小心翼翼地将宫宛彤拦在怀中,颤着手想用灵力治愈她胸前的大洞,可是这是梅宵寒的必杀之击,换成“宫云臣”都决然活不下去,更别提是宫宛彤了。
      她的心脉丹田乃至气海灵台全都碎裂,寒气已经几乎将身体中的血液冻成冰块,只是靠着男人输送的灵气残存着一口气。

      宫宛彤连伸手触碰他的力气都没,眼泪从眼角落下瞬间被冻成一道冰痕,她勉强笑了笑,“你杀了母亲,还有那样重的罪过,可是我恨不起来,宛彤用这条命还你,下辈子……我们不要再做……父……”

      男人带着哭腔嘶吼着不,可是却无济于事,梅宵寒有些可惜地啊了一声,眼底是一片冷漠,他有些无所谓道:“我以为告诉她你杀了那女人,还能看到你们父女相残,结果她却代你去死,真是没什么看头,啧。”
      “宫云臣”抬头,一双因崩溃而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梅宵寒,后者看到他那样子便畅快无比,甚至笑了出来,“你的罪过,我要你用一切来偿还。”

      只是一个对视两人又厮杀在一起,这一次“宫云臣”明显是用了性命在拼,烧着寿命想要同归于尽,梅宵寒虽然进步神速,可是却没有经历过这般拼命的打发,加上方才用过一个杀招,现在再战明显吃力许多。
      可是这一战,两败俱伤他也不允许,梅宵寒要亲手杀了他再平平安安回到白玉京,可是人族的术法还是吃力,除非现在能逼自己使出法相天地,可是师父说过仙洲能用这东西的修者都是少数,他也曾尝试过召出法相的心法,可都是无济于事。
      但只要今天他能杀了仇人,不论用什么法子,用什么力量,梅宵寒都不在乎了。

      他催动着全身血脉,感觉到了族脉的力量如同滚烫的开水一般灼热,梅宵寒现在别无选择,只能接受来自祖先的邀请,不过刹那他就感觉到了自己的骨骼在重组一般,剧烈的疼痛中他看到自己的手心似乎变成了树皮,再眨眨眼却又是人的皮肤。
      大雪渐渐停下,苍白的日光照耀在了一尊巨大的妖族法相之上,玄色皮肤不变雌雄的梅妖像是高山一般矗立在天地之间,白色长发好似瀑布般倾泻,梅花枝从法相的腰部位置缠绕着又从手臂展开,像是互为彼此的养料一般。
      法相原本两只手抓着长长的冰刺闭目不动,忽然睁开金黄色眼眸,视线紧紧锁住梅宵寒心中想杀的那个人。
      但是由于梅宵寒现在的身体根本负担不起法相天地,所以现在反倒是像被法相支配似的,如同花树根部周围的土壤供应不起树的生长速度,他现在就跟被吊在半空似的,根本无法自如行动。

      结果毫无疑问,他终于报了血仇,男人死前还不屑地说了一句,你不过是因为运气好罢了。
      明明母亲是个梅花妖,但却是上古大妖的后裔,明明都已经困在兽笼中几乎要死去,却还是被近乎奉为共主的应如是收为亲传弟子,明明血脉已经稀薄的可怜,却被师父花了大力气激发。
      他在宫氏兢兢业业千年,靠篡夺别人的人生,才得到一点原本不属于自己的功名,才短短二十多年,美梦便破碎一地,连唯一珍视的女儿也因此而死。
      所以幸运的,明明是梅宵寒才对。

      他抱住了宫宛彤,在冰天雪地中合上了眼,可是很快男人的身体与魂魄化作粉尘消失在天地之间,再无任何踪迹。

      法相天地消失后,梅宵寒脱力地摔在了地上,就连撑着地面站起来都做不到,略微凌乱的长发垂在了地上,原本的黑发已经变成雪白,他有些怔愣地把白发抓在手心,发丝从梅宵寒颤抖的手指间垂下,似乎要与雪融为一体。
      梅宵寒猛地咳出一口血,他用尽力气想要爬起来,可还是无济于事,但他不想留在这里,他要回白玉京,那里有他的师父,有师父在的地方才是他的家。
      朦胧之间,他似乎看到了师父在向他而来,可是不论怎么抓,他也触碰不到应如是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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