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魂》小土包

2、笨竹子

　　北疆的秋日少雨，不少河流水量减少，露出乱石覆盖的河床，平坦的原野上迎风浮起一层层金色波浪的是成熟的麦穗，脚踩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放下镰刀抹把汗，弯了太久的腰杆难以挺直，佝偻的脊背担起的不仅仅是成捆的小麦，更是一家人冬日里的生计。雨水不够，小麦干瘪，收成不如往年，每个人脸上看不见丰收的喜悦，只有无尽的忧愁。
　　城池内的有快马疾驰而过，沿街的小摊贩认得这些混世魔王，纷纷避让，为首的是方家大少爷方至明，一身紫衣配金冠，银色璎珞挂胸前，一手持马鞭，一手控缰绳，看这方向是奔着叶府去的。
　　卖烧饼的老伯看了直摇头，这才消停了几天，等叶家三少爷出来，还不得闹翻天了去。
　　真是纨绔子弟，无药可救也。
　　与此同时，因头疼睡不好觉，早早醒来的叶云桥坐在书案前，埋头梳理着前世的一些重要事件。如今是天启三年，当代掌权者昏庸无能，各方士族蠢蠢欲动，朝廷鹰爪欺上瞒下，搜刮民脂民膏，草菅人命……
　　离乱世不远了。
　　……
　　叶家随先帝南征北战，满门英烈，父辈英年早逝，身为长孙的叶云石接替父亲驻守边疆的，女中豪杰叶云霞脱了百褶裙，与兄长一起保家卫国。两位老人为表忠心，主动留在都城，常受王公贵族暗中拉拢，掌权者不愿其与士族为伍，表面上是为体谅两位老人思亲之切，家人团圆，实际上是为暗中截杀，嫁祸于士族。只不过机关算尽，棋差一着，没能如愿以偿。
　　两位老人家活了大半辈子，心思通透，所谓的功名利禄不过是过眼云烟，叶家对得起先帝，为国战死四个儿子，不可谓不忠，而掌权者的截杀实在是叫人心寒，顺利脱身后，自此天高皇帝远。要说唯一的心愿，那就是好好地看这几个孙辈长大，尤其是流落在外十余年的叶云桥。
　　叶云桥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不知不觉写满了好几页纸。
　　“三少爷，该喝药了。”
　　门外传来青竹的声音。
　　“进来。”叶云桥叹了口气，将桌上的纸叠了又叠，丢入一旁的火盆。
　　青竹端着药，压根没注意到化为灰烬的白纸，专心专意地走自己的路，这药熬得不容易，可不能洒了。只是他不知道，越盯着脚下的路，就越容易走不稳，瓷碗里药晃荡晃荡，泼在托盘上不少。
　　叶云桥看在眼里，却不说，甚至都不提醒青竹小心前面的摆件儿。
　　果然，平日里悬挂蛐蛐笼子的架子拦了青竹的路，他往日不常伺候叶云桥，不熟悉屋里的家具，一下子撞在架子上，药洒出来一大半。
　　“啊！”青竹不由得惊呼出声。
　　“啊什么，收声。”叶云桥反手抽了青竹后脑勺一记，力道不大，久病不愈，打起人来也是软绵绵的。
　　“这药……”
　　叶云桥端了碗，一仰而尽，末了，盯着青竹的眼睛坚定道：“没洒。”
　　“可是……”青竹瞅瞅地上的药汁，又瞅瞅喝得一干二净的药碗。
　　“我让你找的手环找着没？”叶云桥收着力道踹了下板凳，刚好遮住水痕。
　　青竹满脸纠结地看了地上半天，最后被这一声催促唤醒了神，在怀里掏啊掏，掏出来一个金镯子，献宝似的递给少爷。
　　牡丹花，花蝴蝶，纯金打造，富贵逼人。
　　“……”
　　许是见少爷迟迟不伸手，青竹小声解释道：“红梅姐姐说这个好，还能调松紧呢。”
　　叶云桥端了茶水，猛灌两口，拿过手镯，闭着眼睛往手上一扣，没事，挺好，哪天出门没带银子，正好抵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