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种生灵我最狂》有鑫

3、第 3 章

　　她又走进病房，看见的是母亲在强忍疼痛的神情。她呆站着，她想着，我能做什么呢？
　　“小媚，你还要上班的，你快去上班吧，这里有你李叔！”
　　她没对母亲说，自己没了工作。她过来的这个时间是中午，上班人中午都是要休息的。
　　“好的，妈，那我走了，你休息一下，睡一会吧！”她想想还是走吧。继父站起来。
　　“阿玲，我去送送小媚！”继父跟在卜媚身后走出病房，两个人默默走着，一直到电梯口，继父才开口说。
　　“小媚，明天我想让你妈出院了，真是一分钱也没有了。”继父的眼睛就那么红起来。卜媚把头扭开。
　　“我知道，叔叔，医生和我说了，那明天我来帮你一起给妈妈办出院手续吧！”
　　“不用了，不用了，你上班要紧，工作要紧，没有工作你怎么生活，你妈也没什么东西，我一个人行的。”
　　“那......叔叔，我走了，我去上班了！”
　　“好的，小媚，你去上班吧！”继父转身向病房走去。电梯已经下来了，卜媚没有按停，她看着继父的背影，如一个七八十岁的老人，可她知道，他也才五十多岁。从知道他的存在到现在，她想她从来都没对他有过感情，现在，她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的只有感激，也许继父的心里也很无奈，也觉得很倒霉，可他终究陪着母亲到了现在，为母亲花去了所有，为母亲停了工作来照顾她，为母亲厚着脸皮去找每个认识的人借钱，直到再也借不到一分钱。
　　卜媚出了医院，七月滚烫的阳光照在她脸上，她没有感受到一丝热量。
　　去人才市场吧，再去找找看，总会有个适合我的工作吧。没有工作没有钱，没有钱怎么在这个社会生活，没有钱怎么能吃饭，没有钱怎么能有房子住，没有钱怎么能住医院看病，有钱才能做到这些，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没有什么好抱怨的，要抱怨的是她卜媚没有本事，到现在连自己都养不活，还哪里来多余的钱给母亲看病。
　　她曾经去找过父亲，父亲的钱都上交给了继母，不过父亲还是拿出了自己的一点私房钱，她已经觉得父亲不错了，供完她四年大学，现在对于一个已经很多年不联系的前妻，他还能拿出点，真的已经不错。她不会再去找父亲，更不会去找继母，要叫一个做继母的拿出钱去救丈夫的前妻，是怎么也说不过去的。
　　母亲当年从偏远的西部城市来到父亲的城市，和父亲结婚，生下她，她似乎从没见过母亲的家里人，母亲也很少提起，所以她也不知道母亲有些什么家里人，所以她现在也没办法去找到他们寻求一点点帮助，她也怀疑，即便她现在知道他们，她真的就能从他们身上找到点帮助吗。
　　不想了，想这些有什么用呢？她又一头冲进了人头拥挤的人才市场，在一个个招聘的摊位前流连着。
　　人才市场的门关上了，她记不清填了几张表，也不知道自己填了什么样公司的招聘表格，不管是什么了，就算是要我去冲厕所，我现在也愿意了，真的，真心实意的愿意。
　　她等到差不多下班的时间，又走进了医院，继父要回家去接弟弟放学，还要做饭，还要辅导弟弟做作业，等做好这一切，他再来医院陪母亲，在病床旁边的地上卷缩一夜，本来医院是有躺椅供家属晚上睡的，就是这躺椅不是免费的，也是要花钱的，继父不想花这钱，也花不起这钱了。
　　卜媚看着继父一天天瘦下去的身体，老天，求你保佑继父的身体一直健健康康的，要是他有什么不好了，母亲怎么办？不要怪我自私，只想着自己的母亲，到现在我也只剩下这点自私了，我也只有这点自私的能力了。
　　真的，她觉得自己什么能力都没有了，甚至连长时间看母亲的脸都做不到了，
　　看着母亲的脸，她就知道母亲每分每秒都在无尽的痛苦中煎熬，那是给她卜媚最残酷的刑罚。我做错什么了，要让我承受这样的刑罚，上帝，如果你真的存在，请你放过我，我真的受不了了。
　　“小媚，你回去休息吧，你李叔来了！”继父一走进病房，母亲就对着卜媚说道，她坐在床沿上，低着头，听见母亲的话，她抬头。
　　“那好吧，我走了，妈！”卜媚移动脚步向门口走去，忽然后面又传来母亲轻轻的声音。
　　“小媚，妈明天出院了，到了家你李叔会照顾我的，妈会没事的，会好起来的，你不用经常来看我了，这几个月妈也拖累你了，妈真是不好意思，从妈来到这个城市后，妈根本就没怎么照顾过你，是妈欠了你的，现在反而让你要跑东跑西的累，这怎么说得过去，小媚，等妈好了，妈带着你和你弟弟一起去吃肯德基，你小时候是最喜欢吃的！”
　　一瞬间，卜媚整个人跨了，所有的坚强，在这一瞬间如雪崩一样，从她身体的每一处轰然滑落下去。
　　她没有回头，只能在喉咙里发出一声“嗯！好的。”然后她就逃出了病房，她没有进电梯，而是跑进了没有人走的楼梯间，很快从里面似乎传来一阵阵哭泣声。
　　不知过了多久，卜媚的身影才出现在医院门口。夜幕下的马路五彩斑斓。她慢慢走着，忽然站住，抬起头，满天的繁星，如千年前那样的灿烂，也同样的会灿烂到千年后，人世间所有的一切都影响不了它们的灿烂。
　　星星们，你们能不能别光傻看呢？和你们商量个事情好吗？你们能不能掉一个下来把我砸死？要不就放个钩子下来把我钓走吧，把我钓得离这个，人的世界越远越好！我承受不了这一切了，真的，别怪我懦弱，我不是个大男人，我不是个伟人，我不是个超人，我只是个无能的小女人。
　　我受不了了！我受不了再一次次挤在汹涌的求职人群里，对着一家家招聘单位露出违心的献媚；我受不了再一次次搬着自己那点破东西挪到东挪到西；我受不了再一次次低着头为了那几张糊口的老人头，被颐指气使的主管训斥着；我更受不了的是要亲眼看着母亲在疼痛中死去，我承认，我是不那么那么的爱她，可她生了我，她给了我生命，我不想傻站着看她慢慢的痛苦的死去，真的不想......
　　星星们，你们决定好了吗？你们商量好了吗？是把我砸死还是把我钓走？
　　过了很久，没有星星砸下来，也没有钩子放下来，来的是一场倾盆大雨，把卜媚淋湿了，她就像是刚在大海里遨游了一番似的。
　　现在是七月，这盛夏的雨既砸不死人也冻不死人，反正没办法把人弄死。她灰心的一步步移向那个暂时还算是她的窝。
　　门前贴着一张纸，她撕下来，进了门，她看了看纸。
　　卜媚，你的房租早就到期了，打你电话不接，现在通知你，如果你明天还不交房租的话，就带着你的东西滚出去，你不滚我就帮你来滚。房东留
　　她把纸团捏成一团扔进纸篓。她脱掉身上所有的衣服，她进了浴室，她拧开浴缸里的水龙头，水很快的流出来。
　　在等浴缸的水满的时间里，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确实不是个大美人，可是这样就一无是处了吗？我真的就这么差，真的就不能有一个好一点的生活了吗？为什么就这样不公平呢？为什么？她突然大吼了一声。吼过之后，一切依旧。
　　她看见了化妆柜里的吹风机，她拿起来，她是想吹头发的，她拿着吹起来，这时浴缸里的水满了，她一脚踏进去，手里还拿着在吹热风的吹风机，忽然的，她愣了下，然后她就躺进放满水的浴缸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