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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宫闱变(6) ...

  •   两人正抱作一团,吴博匆匆来报,刚跨进门槛,紧接着就被守在门外的卢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了出去。

      荀安抬眼间,只觉得一个黑影窜了进来,又强行窜了出去,来去如风。

      荀安道:“你那手下……”

      沈淮心下了然吴博要来禀告什么,但他现在没功夫听。荀安脖子上的痕迹淡了不少,沈淮正颇有耐心地,一寸一寸地补上。

      尖锐的牙齿摩擦着皮肤,荀安皱眉:“被你这么咬着,我倒不如现在就去死在沙场。”

      “急什么,你还怕泾渊以后没仗打?日后有你建功立业的机会。”沈淮在他脖子上深深吻了一下。

      荀安只觉得一阵诡异的酥麻,他抖了一下身子,将人推开来:“听说冗南那边来了使者,圣上强撑病体接见了。冗南使者带来他们的新王哈依的指示,愿用泾渊三座城池换我们大顺的郡主。”

      沈淮知道此事。他笑了笑,道:“太后如何舍得。”

      荀安道:“泾渊本就是大顺的。圣上若斩了那来使,当众宣布与哈依一战,我愿做屈将军的先锋,扛着我大顺的旗帜,插在哈依的尸首上,替那些死去的战士夺回十七城。”

      “你不要去。”沈淮浅浅抱住了他,眼中满是落寞。

      荀安垂眸,不解地看着他。

      半晌,荀安道:“你不信我能夺回十七城?”

      “我信。”

      “你也觉得和亲是上上之策?”

      “牺牲一介女子换取的太平本身就不光明。”

      荀安不懂:“那你为何阻止我。”

      沈淮柔着目光看着他:“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我不是阻止你,我只是怕你死在他乡,只剩我一人。”

      荀安无法理解这种担忧,但他确确实实从沈淮的目光中感受到了一种他此前从未感受到的恐惧。

      荀安笑了:“死在他乡,我也回来找你。”

      沈淮怔忪片刻,也跟着笑了:“有你这句话……”

      “主子。”方才被卢霄拖着不放行的吴博此刻又现身出来,“宫里说,刘国舅昨夜遇害了。”

      沈淮被打断了话,斜着眼睛看向了他,明知故问:“在哪里遇害的?”

      吴博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荀安,道:“在太子府上。”

      沈淮理了理衣裳,慢条斯理道:“那太子昨晚八成又睡不着了。”

      吴博被卢霄扯走后,荀安道:“这刘国舅在朝堂替太子招揽党羽,太子极为器重,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在太子府上遇害?”

      沈淮道:“你想说是我杀的?”

      荀安不语。

      沈淮笑了笑:“你想说的话都写在脸上了。想问什么就问。”

      荀安也不卖关子,开口道:“是你杀的么?”

      沈淮道:“不是。你忘了?这几日你昏迷不醒,我都是没日没夜地守着,一刻也没离开过你的床……”

      “行了。”荀安感觉自己的脸开始发烫,赶紧打断他,“我想也不是你。”

      沈淮笑道:“太子府这阵子又是贼人又是刺客,已经漏成筛子了。我猜,不日太子便会以身体不适为由,搬到外面的庄子里去静养。”

      荀安盯着他,道:“是我的错觉吗?我总觉得这些事跟你有关。”

      沈淮起身,替他盖上被子:“你身子还没恢复,别伤神了。”

      荀安却攥紧他的手,目光炯炯:“你难道,开始动手了?”

      沈淮不语,只垂眸看着他。

      荀安心生不安地皱眉:“你说句话。”

      沈淮道:“我爱你。”

      荀安顿了顿:“……我不是让你说这个。”

      沈淮道:“是你让我说话的。”

      荀安道:“你是不是已经开始动手了?”

      沈淮颔首:“是。”

      荀安猛地一顿,他问:“这些日子,到底是谁在帮你?”

      霍福遇害,沈淮说是太后动的手,荀安姑且信了。如今太子府邸,骤然死了国舅,若还是太后动的手,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沈淮表面孑然一身,可荀安却感觉,他背后有千军万马,一支他荀安永远看不见的千军万马。

      猜不透,猜不透啊。

      沈淮却道:“没有谁在帮我,若说有的话,那便是天。是苍天在帮我。”

      荀安摇了摇头:“我哥说,你手里握着三枚棋子。一枚是他,那其他两枚呢?其他两枚分别是谁?”

      -

      黄昏,雨声渐起。

      雨打芭蕉,愁煞人。澜亭里,韶和哭得宛若一个泪人。婢女在旁柔声安慰她:“郡主,如今旨意还未下来,一切都还未知呢,您就不要哭了吧。”

      韶和掩面抽泣:“若旨意下来,我来生愿做一只鸟,飞到我哥哥那里去。”

      婢女知道她说的是朔王。婢女叹气道:“是啊,绥北虽偏远,还有朔王,还有荀小将军。”

      提到荀安,原本止住泪的韶和一时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大殿内,琉璃盏砰然碎裂,太后拂袖道:“你是被病魔吞噬了胆子么?败给别人的土地,打回来就是了!为何需要哀家的韶和来陪葬?如今枭儿已经被送到绥北,我就韶和这么一个孙女,你不如,你不如杀了哀家,再送她去和亲!”

      薄煜深深喘气,声泪俱下:“母后!大顺的百姓苦啊,人命如草芥,一打仗,死的人比河里的水草还多。您心疼韶和,难道就不心疼黎民百姓吗?泾渊十七城要夺,但朝堂也要安定。如今内忧外患,如若不是我强撑病体把持着局面,薄鹇这孩子,必然要闹个天翻地覆!”

      “杀了他,”海晴晏噙着泪水,厉声道,“杀死这祸害。当初如果杀了他,你的爱妃贞氏便不会死,我的枭儿也不会到绥北去。”

      “都是福报啊。”薄煜仰天长叹,末了身子一歪栽了下去,被身旁两个随侍搀扶起来。

      他咬破手指,写下血书,颤巍巍交到海晴晏手上:“母后,叫枭儿回来吧。他的妹妹就要出嫁,让他回来送一送。”

      大雨倾盆,天空蓦然划过一道惊雷。

      荀安被雷声惊醒,却见卢霄淋着雨,湿着身子站在门口。

      他虽然一言不发,但荀安意识到,出事了。

      果不其然,卢霄神色凝重:“圣上薨逝了。”

      荀安面如土色。

      卢霄继续道:“圣上薨逝,宫里快马传令,要叫朔王回来。太后手里有圣上亲笔,要朔王回来继承大统。”

      此令一旦公之于众,太子的存在就是个笑话。这一下,朝野要动荡了。

      荀安道:“沈淮呢?”

      卢霄答:“他夜里出去了。”

      荀安闻言道:“替我更衣。”

      卢霄不解:“小将军要去哪里?”

      荀安道:“进宫。”

      卢霄飞身拦住他:“不可,如今圣上驾崩,大内封锁了消息,连只鸟也飞不进去。”

      荀安道:“那你又从何得知?”

      卢霄不敢言语。

      荀安生生压制住了怒气,道:“说话。不说话就我替你说了吧。是啊,是沈淮告诉你的,他一切都算准了,他甚至还算准了圣上何日薨逝,他算准了我醒来定然会进宫,所以让你留下,劝我不要去。”

      卢霄欲言又止:“小将军……”

      荀安道:“告诉我,沈淮他现在在哪里,不然我杀了你。”

      卢霄顿了顿,半晌道:“太子府。”

      墨云遮住了月亮,沈淮孑然立于廊下,看着坐在高座之上,那颓废不堪的太子:

      “薄鹇。”

      他手里拿着陌刀,刀刃处在滴血。讳莫如深的雨夜,那血像是催命的阎罗,一点一点吞噬着对方。

      太子蓦然抬眸:“我手里握着大顺的禁军。你动不了我。”

      沈淮道:“你的禁军现如今替你守着皇城。你猜是禁军这条娇养的犬厉害,还是绥北那群嗜血的狼厉害?”

      见太子不答,沈淮继续道:“泾渊那一仗,他们死过兄弟,吃过人肉,他们在地府里爬出来,各个手里攥着冗南人的命。那时候,禁军在何处,太子你又在何处。”

      薄鹇惨厉地笑出声:“你以为薄枭入都是好事?沈淮啊沈淮,世人都道你聪明,可我却不这么认为。他只会比我更有心计,更难对付。”

      沈淮却摇了摇头:“你小看了朔王,更小觑了先帝。泾渊这场祸事,说到底是我沈氏一族替你背了锅,当年若不是你一意孤行急功近利,我父亲也不会兵行险招,他棋差一步,致使泾渊失守,而你却矛头一转,将全部错事悉数甩到他身上。你是太子啊,是大顺未来的储君,你如此行事,当真这天下没人能拿你怎么样?”

      薄鹇道:“可惜啊,这场祸事荀家代价惨重,你心爱之人荀安到现在还深信,是你父亲造成了这场恶果。”

      沈淮道:“他不是傻子。他有自己的决断,你摆布不了他。”

      “你急了?”薄鹇冷笑一声道,“我还以为这天下皆被你玩弄于股掌之中。”

      沈淮道:“我死过一回,知道什么是我想要的,什么不是。”

      薄鹇道:“只要薄枭接手顺都,以他的谋略胆识,这天下就不会是你的掌中之物。”

      沈淮笑了笑,仿佛听了什么笑话:“我要这天下做什么。”

      薄鹇猛地一震:“你说过,你要卷土重来,你要谋朝篡位,你要让天下俯首称臣……”

      雨水冲刷着天地。沈淮慢条斯理地清洗陌刀:

      “荀安就是我的天下。我也愿意为他俯首称臣。”

      一道惊雷划破天际,薄鹇拍案而起:“你骗我!若不是你放出的消息,我或许还不会如此急功近利!”

      “你知道得太晚了,我的太子殿下。”沈淮收了刀,眼中带着笑,“下去替我问候我父亲和沈氏一族吧。”

      荀安赶到太子府时,偌大的府邸竟找不到一个活人。

      他惊觉不远处的堂内还有一点烛光,便顺着那微弱的烛光走去。待走到近处,他发觉自己竟然已经不会呼吸。

      沈淮坐在高阶之上,脚下是一颗浑圆的头颅。

      大雨冲刷走了台阶上的血水,却始终冲刷不了他白衣上绽放的数棵红梅。朵朵红梅犹如一张张血盆大口,舔牙露齿,朝他无声叫嚣着。

      荀安几欲作呕,他下意识转身,却被沈淮叫住。

      沈淮扬着脖子看他,面无表情,声音却抖得不像话:

      “你不要我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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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宫闱变(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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