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狗眼》唐灯里

19、狗狗眼19

　　在家吃完晚饭，沈思筝负责洗碗，完事之后，便提着尚宁洲给她的袋子进了卧室。

　　这袋子是一个纯黑色的纸袋，比普通的袋子要更硬一些，质量很好。她将袋子折起来，连同尚宁洲给的那包纸巾一块放到了抽屉里，然后走到厨房冲了袋感冒灵。

　　叶敏见到她喝感冒药，以为她病了，关心地问：“筝筝，感冒了？”

　　沈思筝摇摇头，笑着道：“没有，就是尝尝。”

　　叶敏跟看神经病一样，“没事儿就别喝药，是药三分毒。”

　　沈思筝心想着确实有毒，还让人挺上瘾。
　　“今天不是下雨来着吗，我淋了点雨，预防一下。”

　　叶敏应了声，她知道沈思筝从小身体好，不怕冷，淋个雨不会有什么大事，便也没太在意。

　　沈思筝从厨房顺了个苹果，回了房间，边看书便啃，但她没看进去，脑子里总是想起尚宁洲那句“高中谈什么恋爱”，这话似乎有什么深意。

　　也不知哪个瞬间，她忽然就生出一个念头，是来自心里的直觉，沈思筝从床上一个打滚坐起来，又觉得应该不会那么巧。

　　她高中的网恋对象叫什么名来着？
　　他们当时连真实名字都没互换，只记得他的昵称，好像叫什么......宁静的岛。

　　那会儿对方真的像是深海里一处岛屿，任凭海浪汹涌，岛上永远是宁静的，安逸的。沈思筝真的把他当成了一处岛，放置年少时热烈到四溢，无处安放的心绪。

　　可是，不会这么巧吧。

　　回忆一下子涌上来。

　　沈思筝高中有一阵很迷恋玩漂流瓶，发泄发泄情绪，或者提提问题，也不期待有人回答。有一回她扔了个漂流瓶，里面写了她的烦恼，说的是想买一个相机，但是零用钱不够，又不好意思开口给家里要钱，只能慢慢地攒。

　　这个漂流瓶刚扔出去没多久就收到了一个回复，对方说他正好想出一个二手的相机，有意的话可以加□□细聊，后面还附上了他的□□号。

　　沈思筝抱着试试的心态就加了，对方很快通过了好友验证，效率极高地发过来几张照片，是相机的细节。
　　沈思筝看了一下，还挺新的。她问了下价格，虽然也不便宜，但确实比买新的能省很多钱。

　　她心动了。
　　又担心对方是骗子。

　　没想到对方说可以先将相机寄过去，收货满意之后再付款。
　　沈思筝觉得对面真的很真诚，甚至有点单纯，居然都不怕她是个骗子。

　　她便答应买了，不过她依旧保持着谨慎的态度，快递地址都说的她爸的单位。
　　拿到相机后，她找温故帮忙检查了一遍，完全没有问题，相机甚至保持着九成新，性价比很高。
　　沈思筝兴高采烈地给对方转了钱。

　　不过这中间有一个意外的小插曲。她在检查相机的时候，里面有一张照片，是一个少年的背影，在海边，夕阳映下来，支离破碎的光点随着海浪去起伏，汹涌又神秘。
　　愈发显得少年的身影孤单、宁静。

　　沈思筝盯着看了好半天，有一瞬间，沈思筝觉得有道光闯进了她心底，懵懂青涩的世界大门被打开。
　　可仅仅是一个背影而已。

　　原来她的卖家是个文艺男青年。

　　看年龄，应该还是学生。

　　沈思筝拍了张照片给他发过去，“这是你吗？”

　　对方回了一个发呆的表情，“不好意思，忘记删了，你帮忙删了吧。”

　　沈思筝：“好。”
　　她才舍不得得删。

　　自此，一段奇妙的网恋开始。

　　后来，温故知道她因为这个喜欢上了相机的原主人，还边嘲笑边说风凉话，“你猜他为什么只拍背影？”
　　“肯定因为正脸是个丑逼啊！”

　　还没说完，温故被沈思筝打了出去。

　　...
　　记忆里，那道惊艳的背影渐渐和一个人重合。
　　没想到过了两年，沈思筝才真正确定，那背影的正面，也就是她当时的网恋对象，绝对不丑，甚至是个超级大帅哥。

　　她给尚宁洲发了条微信，想着先打探一下。
　　“弟弟，你在家吗？”

　　他回得倒是快，只不过依然惜字如金。
　　“嗯。”

　　沈思筝起了个开头后，又不知道该怎么问了，冥思苦想了半天。
　　尚宁洲等得不耐烦了，发来一个问号。
　　“？”

　　沈思筝最终敲定了话术，“你Q.Q号是多少？”
　　总得先确定一下是不是，万一是她想错了呢？

　　SNZ：“？”

　　大概是心虚，沈思筝看着他接连的两个问号，莫名就恼火。
　　这人不会打字吗？
　　只发问号是几个意思？

　　沈思筝毛了，不想跟他拉扯，便打算简单粗暴解决问题。

　　筝：“宁洲的意思，是宁静的岛吗？”

　　SNZ：“？”

　　这第三个问号，让沈思筝的愤怒值升到了最高点。
　　虽然她早就领略过尚宁洲聊天时这个死出，但不知为何今天就是格外愤怒，直接用了命令的语气。
　　“说是还是不是。”

　　尚宁洲偏偏不按她给的既定模式出牌，回了个，“嗯啊。”

　　沈思筝都能想象得到他在那边欠揍的语气。

　　这事儿尚宁洲确实在理，沈思筝想起了那段不堪往事，局促到手指不停地敲着桌面，她咬着嘴唇想怎么回复，也不知脑子里哪根弦短路了，她鬼迷心窍地选择了倒打一耙。
　　“你居然还跟女高中生早恋。”

　　她这话刚发出去，就接到了尚宁洲打来的语音。

　　沈思筝佯装随意地接起来，“干嘛？”

　　尚宁洲许是被气到了，声音哑哑的，质问她：“你刚说什么？”

　　“啊？”沈思筝装傻。

　　尚宁洲气笑了，“你挺会恶人先告状，当初谁自称是大学生的？”

　　沈思筝加上宁静的岛那会儿，听说他在江北读大学，她怕说自己还在上高中，对方就不跟她聊了，便谎称了自己也是大学生。

　　为了让对方相信，她还借了温故的数学书来学，从里面找些难题给对方发过去请教。

　　她当时确实挺想谈恋爱，纯粹是好奇，想体验一下，但严格意义上说那也不叫谈恋爱，她跟她的网恋对象见都没见过，就聊聊天，仅此而已。

　　后来这事儿被温故发现并且败露，早恋这这种事，温故坚决不替她保密，直接告到她爸妈那去了，她爸妈虽然推崇开放式教育，但高中时对她情感方面管得还是挺严的。
　　最终她的手机被没收，这段恋情便无疾而终，两人也没了联系。

　　“沈思筝。”
　　尚宁洲少有地喊她的大名，语气很嚣张。
　　沈思筝回过神来，还没开口，尚宁洲便甩过来一句，“你就是个喜新厌旧朝三暮四冷血无情的负心女！”

　　电话被人挂掉。

　　尚宁洲这人脾气还挺大。

　　沈思筝整理了一下思绪，重新复盘了一下这件事，觉得自己也没那么坏吧。
　　她编辑了一大段文字给尚宁洲发过去。

　　筝：“弟弟，我那会儿不是故意撒谎的，我一个还在读高中的小姑娘，把自己的真实信息告诉一个从没见过的人，多危险啊，你就替我考虑考虑呗。”
　　“不过你不会当真了吗？当时咱俩就聊聊天，讨论讨论题，也不算谈恋爱啊，就是一个网友，没必要解释那么多吧。”
　　“好吧我承认，我确实有点问题，因为我跟你聊天，被我爸妈发现了，他们以为我网恋，就把我手机没收了，我本来想要回来跟你说清楚的，但正赶上有个数学竞赛，去宜山那边封闭了好久，每天除了做题就是做题，累得我半条命都没了，你就体谅体谅我呗。”

　　尚宁洲好久都没回复，不知道是生气故意不回，还是去干了别的事。

　　直到沈思筝又发了句，“明天我们去看话剧吧，我都买好票了，请你看，上午我去你家找你哦。”
　　“好不好呢？”

　　SNZ：“不要。”
　　“明天休想进我家门。”

　　*

　　第二天一大早，沈思筝起来时家里只有她一个人。
　　沈家夫妻俩走之前把早餐做好了，放在锅里热着，沈思筝起来后简单吃了两口，梳洗打扮了一下，到了尚宁洲家门口。

　　她敲了敲门，屋里传来尚宁洲的声音，低沉，带了点哑，“谁啊？”

　　沈思筝随口道：“外卖到啦。”

　　门被打开，尚宁洲穿了身宽松的居家服站在门口，冷着脸说道：“我没点外卖。”

　　“没点外卖，就不要轻易开门啊，很危险的。”

　　“那我关门了。”尚宁洲也没挡着门，沈思筝很灵活地绕过他钻了进去，还振振有词地说道：“你都开了门，我就得让你知道什么是危险。”

　　“叔叔阿姨都不在？就你一人？”

　　“去医院照顾苏茉了，周末换他们去，我休息。”尚宁洲任由沈思筝在房间里转悠，自己往沙发上一瘫，翘着二郎腿开始打游戏，模样就像爸妈不在家自己得了自由，便开始在家造作的小学生。
　　只不过这个小学生个头比较大，光是腿就伸出来老远，沈思筝走过来的时候，很注意地跨了一下，再坐到他边上。

　　“吃饭了吗？”她问。

　　尚宁洲看了下时间，十点一刻，不知道她这个时候问，是在问早饭还是午饭。
　　“没有。”反正他早饭午饭两顿都没吃。

　　沈思筝思考着是自己给他做一顿，还是带他出去吃。

　　尚宁洲喜欢坐在边缘，因为中间对着茶几，他伸不开腿，沈思筝靠着他坐，他没地儿挪，便指使沈思筝道：“你往那边靠靠。”

　　沈思筝没动，也没回应，就跟没听到似的。

　　尚宁洲补充道：“最好离我远一点。”
　　带了点奉劝的意思。

　　沈思筝以为他是嫌弃她，但仔细一听，他今天说话似乎有点鼻音，“感冒了？”

　　尚宁洲说话的语气听起来冷血无情，但其实还是挺有温度的，“不想被传染就坐得远一点，最好回家去。”

　　沈思筝从小就身体好，上学时班里闹流感，大半同学都感冒发烧，就她一直活蹦乱跳，“把感冒药给我了，自己没喝？你不会想以生病为理由不来帮我宣传处女作吧？”

　　“我是那种人吗？”尚宁洲见她一点没有挪开的意思，只能懒洋洋地起身，从抽屉里找了个口罩遮在脸上。

　　沈思筝看着他只露出一双勾人的眼睛，他的睫毛很浓密，在阳光下映出一片阴影，某一刻，沈思筝心里忽的一阵悸动。
　　他这病恹恹的模样有种支离破碎的感觉，让人很想蹂.躏。
　　沈思筝想起在电影院与尚宁洲初遇的样子，当时的她就是被这双可怜兮兮的眼睛所吸引的。

　　她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笑道：“没事啦，在家呢戴什么口罩啊，我不会被你传染的。”

　　“想多了。”尚宁洲懒懒地抬了下眼皮，“戴着我更有安全感一点。”

　　沈思筝也不知道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就这么缺乏安全感，但也懒得说了，任由他去。
　　“你要不舒服，咱就不去看话剧了，要不我给你煮点什么东西喝？”她一时脑子短路，想了半天才想到那个词，“姜茶，你家有没有姜？”

　　尚宁洲沉默。
　　沈思筝便打算自己去找，结果让人大跌眼镜，这么大一间厨房，居然一点蔬菜水果都没有，只有两桶泡面，以及一锅冷掉的排骨汤，表面漂着几点油星，只有汤没有排骨。沈思筝有点替人打抱不平，苏茉脚受伤了，尚宁洲这也病着呢，怎么连口吃的都没有？

　　她来回在厨房转了两圈，转身时尚宁洲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站在了门口。

　　沈思筝被吓了一跳。
　　男人不咸不淡地开口，“话剧几点？”

　　“啊？”

　　“比起喝你做的姜茶，还是看话剧安全一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