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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3) ...

  •   《從來矜貴》

      *

      * * * What we\'ll see will defy explanation.

      路易斯弟弟看到了我一大早的从他大哥房间里走出来。
      手里托盘直接没拿稳,幸好被我用漂浮咒接住了。

      “早上好,路易斯。”我向他打招呼,拿起托盘放回弟弟手里,笑着对他说:“小心一些。”
      接着我也没去餐厅,而是回了三楼,自己的房间——补觉。
      陪屑小孩睡觉比看一晚星星都累。
      可困死我了。

      睡醒时是接近两点。午饭刚过,下午茶又还差点时间,我只好自己去厨房烤面包吃。
      哎,仙女教母习惯了。小鹰叹气.jpg

      后面的时间都在房间看书。
      晚上,阿尔伯特来敲我的房门,问我明天要不要去一个新公园的落成仪式。
      “威廉和路易斯也会在,大家一起去。”他说。
      今夜的他看起来与昨夜截然不同。是释放着善意的好孩子。半遮半掩在发丝阴影中的眼睛被很好的消减了攻击性,看起来就和被驯化过的温顺的狼一样,显得非常温和,非常无害。
      我扒着门框,盯着他的脸看了足有一分半钟,才肯点头:“好吧。”
      阿尔伯特露出笑容,“那就这样约好了。”
      我再次点头,“约好了。”然后谨慎地跟他确认:“没有其他事了,对吧。”
      得到他肯定回答后,我就把门啪的关上了。

      ——屑小孩今晚就算装乖卖惨也想都不要想再抱着我睡!!!

      不好拒绝,那就只能在他提出要求前强行中止面对面交流了,我可真是机智小鹰。
      今晚不看星星,也不夜游,我躺在令人安心的蓝色床铺里,看着上方同样是蓝色的帷帐,放松身体,沉入了梦境。
      一夜难得安宁。

      次日。
      早餐是路易斯弟弟做的,我心怀感激地吃完。
      阿尔伯特适当提醒,今天要去公园的落成仪式,让我去换上便于外出的衣服。
      我实在不习惯穿长裙,白天出行穿着长袍的话,在麻瓜眼中太过于特立独行了。
      但只要有魔法,这些就不是什么问题。
      我随心所欲穿着自己一贯的便装和风衣外套,熟练的往自己身上施加不会被麻瓜注意到“这样好像不对”buff的魔咒。
      完美,出发!

      今天的马车满满当当坐了四个人——我,和莫里亚蒂三兄弟。
      不用多说,感觉我是多余的那个。

      弟弟们坐在一直以来阿尔伯特坐的对面位置,他们大哥现在坐在我身侧。
      阿尔伯特手里还拿着牛皮纸袋,他与威廉面对面聊天,似乎在谈论关于一个名为怀特利的议员的事。
      路易斯坐我对面,镜片下的绯瞳用一种意味不明的眼神瞪着我。
      而他瞪我的样子让我觉得,他只要看见我,就会使他想起一些悲愤的事情。
      “路易斯。”我只好问他,“你想让我帮你消除不好的记忆吗?”
      路易斯:“……不需要!”

      弟弟把头扭到一边。

      狭小空间内的气氛似乎也因为这简短的交流和产生了变化,阿尔伯特和威廉都中止了对话,视线看过来,空气有一瞬间滞凝。
      我默默垂眸,看来刚才和路易斯搭话时就该先用个小小的闭耳塞听咒。
      可恶,日常忘记自己是个巫师。

      好在这只是路上一个无关紧要的小插曲,很快我们就到了目的地,NORTH CROSS PAPK。
      今天的伦敦天气很好,可以清楚看到湛蓝的天空,有云但不是很多,气温适宜,不会太冷也不会太热。连呼吸到肺里的空气感觉也更加清新。
      莫里亚蒂三兄弟的关注重点在落成仪式,我的关注重点在这个公园还挺漂亮。
      有许多平坦的大道,一看就很适合奔跑——

      当我这么想着的时候,眼前便跑过了奇幻如夜魅的黑色生物,我的视线紧随其去,看清那是本不该在这个伦敦出现的神奇动物,天马夜骐。
      它一闪而逝,宛如流星,又仿佛是命运温柔的预警。

      我看向了道路两旁的绿色木植。在这样晴朗的天气里,为了美观而特意栽种的树木被该在阳光下显得绿意可人,但我却看见了一幅夜里的深林景象。
      月光艰难地透过茂密枝叶的间隙,稀散落在树下之人深灰的长袍和露出帽檐的浅金鬈发上。
      那是我的故友,艾薇莉娅。她握紧她的魔杖,警戒着,仿佛在于黑暗禁林中不知名的敌人战斗。
      我确信我这次真的看到了她,也确信她一样看到了我。
      视线交汇,我听到了故友的声音:“阿格莱雅!”
      穿越生与死的高墙,是熟悉的呼唤。

      我朝着她走去。

      然后又被一股大力拽住向后。

      即便没有眨眼,可映在眼底的景象还是如同冥想盆中不可触及的过去回忆一般悄然破碎了。
      一切恢复成原来的样子,漂亮的公园还是漂亮公园,交汇的奇点短暂又极度不稳定,比梦更虚幻。

      我轻轻叹息,接着才留神发现刚才把我大力拽回的是男人的手臂,捏着我的手腕,熟悉的温度隔着雪白的手套源源不断传来。
      阿尔伯特拽住了我,拿着手杖的左手更是直接横贯在我身前,拦住我的双肩,将我上身强制地压在了他怀里。
      幸好有我提前施加的魔法,才没有别人注意到这边的怪异举动。
      阿尔伯特放开手臂,却还握着我的手腕。他看着我的眼睛,状似关切地问:“怎么了,柏蒂,是昨晚没有休息好吗?”
      我刚想答话,被他打断:“很抱歉今天突然拉你出来,我应该多考虑一下你的身体状况的。”
      接着阿尔伯特也没给我辩解的机会,叫了路易斯先送我回家。

      马车上,弟弟又和我面对面瞪眼。
      本来我以为他要沉默一路,但他还是和我搭话了。
      路易斯问:“那就是「艾薇莉娅」?”
      原来他也看到了。
      我点点头,“她在呼唤我。”
      路易斯皱起眉,很不赞同的样子。
      我想了想,做了个假设,问如果他也遇到这样的境况,站在对面呼唤的是他的兄长,他会如何?
      路易斯紧紧抿住嘴唇,表情陷入沉思。
      我就笑:“看,巫师和普通人,本来就没有什么不同。”

      之后一路沉默。

      *

      一切依旧照常。
      一切又在悄然改变。

      从公园落成仪式那天起,莫里亚蒂他们与我之间的氛围就有些奇奇怪怪。
      阿尔伯特表面装的跟以前一样,但只要我试图和他讲道理,他就会立刻把话题岔开。渐渐的,不再像曾经那样愿意听我说一大堆话,寡言少语越来越是常态。
      我猜他可能想跟我冷战。
      但又怕我真的就不打招呼了直接走掉。
      他于是看着我。

      那双漂亮的绿眼睛凝视着我,关注着我的动静,像捕猎者注视着他的猎物。
      夜晚沉寂的时光,他要握住我的手。即便什么都不做。
      我们仿佛缔结了虚无的契约,骨连着骨,肉嵌着肉,血溶着血。
      对我来说,倘若长久下来,确实会很困扰,比如会睡眠不足,会肌肉扭伤,会骨质疏松。

      哄小孩儿真难——!

      威廉时常用带歉意的眼神看我,笑脸柔和,像在无声的替兄长说对不起。他偶尔还会给我带礼物,都是需要配下午茶吃的,单尝就会非常甜、腻到反胃的甜品。
      我用一个金加隆赌他没有多少和女性长辈交流的经验。
      至于路易斯……路易斯弟弟瞪我的次数变多了,和我说话的次数变少了,但他忽然愿意帮我煮热可可了,加很多牛乳和糖,非常好喝。
      其他人也或多或少有点避着我。虽然麻瓜避开女巫很正常。
      我想可能大家对我要离开这件事已经有所察觉。
      不然我猜不到别的原因……

      这段时间我多数是待在自己的房间,温室几乎都不再去了。
      阿尔伯特送给我的天文书,我已经读完了两本。那篇侦探小说也看完了,有意思的故事。如果离开时我还没看完,我想我会把它们带走。
      既然是给我的礼物了,那我应该能带走……?
      我有点纠结。

      这一纠结就纠结到了伦敦进入变冷的季节。
      万圣节的前两天,他们忽然在宅子里办了个小型聚会,阿尔伯特说是为我庆祝生日。
      不得不说着实是个大惊吓。我也没想到,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在莫里亚蒂家借住了这么久。
      作为回礼,我挥舞魔杖,让麻瓜大开眼界见识了一番魔法的炫酷。
      五颜六色的小型烟花幻影在屋子上空绚烂盛开,蹦蹦跳跳的陶瓷小人演出莎士比亚的名剧场,会摇头晃脑叮叮当当唱万圣节歌曲的水晶吊灯,随着歌声扭来扭去的花瓶,点燃的蜡烛漂浮在半空,有节奏地上上下下。南瓜排着队在屋内绕圈,谁要碰到它,就嘭地变成南瓜鬼脸咬那人的鞋子一口,再变成烟雾伴随着哈哈大笑消失。
      在场的其他人玩的开不开心我不知道,反正我是挺开心的。

      鞋子破了三四个洞的莫兰先生对我说:“原来你们巫师实际上是这么幼稚的吗?”
      我反问他:“为什么我就不能是从满足孩子愿望的童话里来的呢?”
      幼稚怎么了?这叫童趣,是我们校长——最伟大白巫师的风格好不好!
      成熟的大人不懂欣赏,这就是上校先生的无趣了。
      我抿嘴,悄悄对莫兰施了个小恶咒,让他抱着酒瓶跑出去绕宅邸三圈,边跑边唱我学校的校歌,火锅情歌的那个调。
      有人笑出了声,也有人默默后退,试图远离我的魔咒打击范围。

      夜晚,阿尔伯特送我回房间时,忽然对我说谢谢。
      因为计划的不断推进,莫里亚蒂家的氛围其实已经有相当长一段时间没有这么轻松过了。
      我看他一眼,说:“原来不是我的原因啊。”
      阿尔伯特:“……”怎么很失落是吗。

      “柏蒂。我感觉你的性格,好像和一开始不太一样了。”
      “是这样吗?或许是这段时间,回忆起来很多过去的事情的缘故。但我一直是我。”

      简短的对话中,我们走进房间。
      就在我去打开灯的这么一小会儿,阿尔伯特就走到窗前去了,还一直盯着房间里那个在动的星系模型看。
      “……你还要再留一会儿吗?”我走过去问,不等他回答又立即说,“我没有准备茶。或者酒。什么都没有。”
      可以说是很不情愿他留下来的意思了。
      “就不劳烦柏蒂了。”阿尔伯特视线回到我身上。
      他的眼神突然变得深邃。

      这个男人伸出手,将我抱在怀里。就像这几个月来的许多次一样。他已经很习惯于做这种亲密的举动了。
      “柏蒂。”阿尔伯特沉沉呼唤我的名字,像是叹息那般地说:“为什么我像这样做时,你从来都不拒绝。”
      他最近有很多问题。很喜欢问为什么。为什么留下,为什么同意,为什么是他,但最终都没有问那个应该是最想问的问题——为什么离开。
      我熟练的拍着他后心的位置,没有思考或犹豫:“就像当初我为你撑伞。阿尔,我觉得,这样做,你或许就不会那么难过。”
      仙女教母没办法对正在哭泣的孩子坐视不管。

      “……”

      他抱了我一会儿,然后松开。
      阿尔伯特说:“我知道了。”

      也不知道他知道了什么。

      我抬起头,疑惑的看着他。
      阿尔伯特将手探到怀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递给我。
      我歪了歪头,“生日礼物?”伸手接了过来。
      作势要打开时,他制止了我。阿尔伯特按住我的手,掌心贴着手背,他低头看着我的眼睛。
      “收下这礼物有一个请求,柏蒂。”低沉的嗓音仿若掺了迷情剂的蛊惑。

      我也看着他美丽的绿色眼睛。

      无言的对视。
      无声的交流。

      我默默把收到手的盒子还回给他。
      阿尔伯特:“……”
      我故作轻松,笑着说:“太强人所难的要求还是免了哦。”
      他却又把那礼物塞给了我,“拿着。”
      淡淡的口吻听起来却是不容置喙的强硬。
      “如果……到那时,再打开。”
      他低声说。

      我看到他的嘴型,是在说离开吧?
      盒子里的神秘物品,难道是足以让我改变决心留下来的东西?
      可这世上有两样东西无法抗拒它的到来,一是命运,二是死亡。它们共同的名字是既定事实。
      我最终收下了礼物,平和地向他道谢。

      *

      万圣节后,就是圣诞节。
      我收到了据说是莫里亚蒂传统的,阿尔伯特的手织毛衣……怎么说,和他的厨艺一样,是在座各位都不敢恭维的水平。
      我看着到手的毛衣,再看阿尔伯特的表情。
      他好自信,真的。

      此外,冬天的伦敦依旧看不见太阳。
      雨雾弥漫的都市不下雨了,下雪。
      或者雨夹着雪,一起下。
      到底有些冷的不像话。
      我在这个冬天用出去的保暖咒,比几个月前用出去的遗忘咒多得多。
      好在新年到来,春暖花开也紧接其后。

      三月,我坐在客厅一隅,出神望着窗外的景色。
      莫里亚蒂的搞事集团正在开会,威廉正说到那位大受欢迎的议员——对,名为怀特利,我在米尔沃顿的思想里看到过这个人。
      早之前莫里亚蒂才刚帮过议员的忙,以上议院贵族们与□□勾结、贪污、卖国等证据,挟持他们以通过他的法案……莫里亚蒂帮忙宴请了这些人,我也出了很大的力。
      连恐带吓,死亡胁迫,威逼利诱,聪明弟弟威廉真的很懂怎么发挥己方拥有一名女巫的优势。
      他甚至还体贴的避免了我使用夺魂咒。虽然这样做大家都会轻松。
      接下来的发展就如莫里亚蒂计划的那般顺利,顺利到我再次怀疑莫非这边才是童话,在人少事多的巫师界,非战的和平时期魔法部换届都比这勾心斗角得厉害。
      可能因为莫里亚蒂有仙女教母而对面没有?我不确定的想。
      ……算了,智慧小鹰不要在不擅长的领域死磕。

      现在威廉谈及那位议员。
      怀特利与上议院的矛盾已经无法调和,威廉此次开会的内容,就是讨论将这份矛盾转移到莫里亚蒂上来——对,一切就是白教堂那夜的重现。通过莫里亚蒂的扭转乾坤,让原本对立的双方团结一心。
      不是我故意找弟弟的茬,但这计划听着就像天方夜谭……
      算了,本来也不是仙女教母该操心的事。

      我望着窗外,无意识看着那几乎不会有变化的景色,直到阿尔伯特呼唤我“柏蒂”,我才意识到,会议结束了。
      客厅里只剩下了他和我。

      阿尔伯特坐到我身边。他先前在几人中间。处于核心位置的莫里亚蒂伯爵显然不能和游离的女巫一起在边缘走神。
      “你最近好像总在发呆。”他观察我的表情,缓声说。
      “阿尔,你送给我的书籍,我已经全都看完了。”我对他说,“发呆是很奢侈的事。”
      “在遇到你之前,更早一些的时候,我住在圣芒戈五楼的隔离房间,那时候我比现在更清闲,一整天没有事情做,就会像这样——坐在窗前,看着外面。”
      “但我并不是在发呆。”我轻声说,“由于灵魂分体的影响,我的脑中时时刻刻都有声音在争吵,叫骂、尖叫、恸哭……几乎没有停下来的时候。所以发呆对我来说,就是很奢侈的事情。”

      望着窗外,什么也不做……也或许还是在做什么的,我在等待,处于漫长无涯时光中的间隙里,等待着。
      后来我终于在清醒时做下了那个决定。

      我将心撕裂,把那些吵闹的声音全都关进了心底一个带锁的抽屉。从此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也从此变得空空荡荡。
      接着发生了很多事……我在雨雾笼罩的伦敦中仿若幽灵般飘荡。被邀请住进莫里亚蒂家后,我才慢慢的回想起一些曾经,像用魔法改变阿尔伯特给我的一间客房一样,将寂静的心灵世界染上记忆中最深刻的雾蓝。
      他之前说我有些变了,大概是真的有些变了吧。

      我说完,侧头看到阿尔伯特的脸上神情。
      他露出了一个既像是心疼不忍、又像是欲言又止的表情。
      “阿尔。”我笑了笑,伸手揉揉他僵硬的脸,“最近我也总是看到你面无表情的样子。是在为威廉弟弟担心吗?”
      阿尔伯特抿紧嘴唇不语,拽下了我的手,捏在掌心。
      我说:“威廉告诉我,这是十多年前你对他发出的委托,也是他自身的愿望。”
      我看着他的眼睛,“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弟弟他这个计划最终……”
      话没说完,阿尔伯特抓着我的手,堵住了我的嘴。

      我的目光没有一分偏移,定定看着他。
      阿尔伯特……阿尔伯特在做深呼吸。

      他脸色不怎么好看。
      眉毛也紧紧堆叠在一起。
      我腾出一只手,侧身努力地抱了抱他。
      要平和接受兄弟的死亡结局很难,很难;接受并背负自己将兄弟推向死亡的现实,更难,难上百倍。
      阿尔伯特是个恶人,所以他做了这件事。阿尔伯特同时也是兄长,所以他痛苦万分。
      既看见了这份挣扎的痛苦,就无法视若无睹。

      我回想这数月来画下的上百张星图。
      星象,星轨,星星们的窃窃私语,从中窥探命运的真相。

      阿尔伯特将我另一只手也捉住,一起握在掌心。
      他打听关于我的世界时总是很积极,但只要一稍微触及他的内心,他就沉默得可怕。
      宛如一个从内部使用永久粘贴咒闭合的深海螺。
      窒息而死也无所谓,那是他罪有应得——屑小孩大概是这么想的吧。
      我的视线扫过他的前额与下颚。屑小孩捏住了我的两只手,我连摸摸头安慰他都做不到。

      “要不要占卜试试看?”我问他,“……虽然我在学校时,占卜课成绩很差。”

      阿尔伯特看我一眼,出乎意料的答应了。

      但我开始了犯难:“……”
      在校时我的占卜课成绩很差,这真的不是学霸在凡尔赛。
      此时此刻我能想起来的老师在课堂上教过的占卜方法,居然只有看茶杯底的茶叶渣这一种。
      可别的像水晶球什么的我也没有……

      总之,我先带着阿尔伯特去了厨房。
      找出被路易斯弟弟小心保存的茶叶罐,细心放置的茶杯及杯托,准备一壶开水。
      我把茶叶和热水加进茶杯里,加盖,耐心等待十分钟,然后把泡好的茶水连杯带托递给阿尔伯特,示意他喝掉。
      “……”阿尔伯特看着这杯茶,表情是为难的,内心是拒绝的。
      但他还是配合我喝了。紧皱着眉。

      我在一旁嘱咐:“慢慢地喝……注意不要把茶叶喝进胃里……”

      他把喝完茶水只剩茶叶的茶杯放回我手里。
      我按照记忆里的知识,把杯子拿在左手晃荡三下,然后趁茶叶不注意,将茶杯猛地反转,倒扣在杯托上,等残留的水液流得一滴也不剩了,才把茶杯反回来,低头观察杯底茶叶渣的图案。
      阿尔伯特靠过来,额头挨着我的额头,一起盯着杯底的茶叶渣看。

      “柏蒂能从这随机组合、杂乱无序的图案中看出什么吗?”他问。
      “……我正在解读。”我小声说。

      ——当然不能看出什么。

      我装模作样的看了一会儿,然后故作高深的跟他说:“我看到一个混沌的未来……迷雾笼罩的四月,都市将会沸腾……”
      “他站在悬崖边……他有一个求助的机会,某个过路的贵人,将会给予帮助。”

      占卜结果(胡诌版本)说完了。

      我抬头看阿尔伯特,他也恰巧在这时抬起眼睛,刚好与我对视。
      我读出他漂亮绿眼睛里的含义——明晃晃的不相信,八成在怀疑我忽悠小孩儿。
      “……”好扎心哦。
      但表面上,他还是配合我的。
      阿尔伯特姑且问了一句:“占卜结果里的「贵人」会是你吗?柏蒂。”
      我眨了眨眼睛,“为什么就不能是福尔摩斯呢?”

      一时沉默。
      阿尔伯特扯起嘴角,那笑容虚情假意。
      “每个人都有擅长和不擅长的事。柏蒂不用介怀。”他说,“感谢你的好意。”
      他从我手里拿走茶杯,将占卜用具清理干净、放回原位。
      我半分钟后才反应了过来。
      可恶,麻瓜伯爵竟敢嘲笑他的仙女教母!

      *

      迷雾的四月。
      莫里亚蒂的计划到了最终阶段。笼罩在这座宅邸上空的气压,也低到了极点。
      初春寒冷,缠绵悱恻的雨从三月开始下,雾蒙蒙地吞噬了伦敦。
      我能在那雨幕里看见一团银光,光的边缘泛着微微的蓝,比欣克庞克的灯光更温柔。但它转瞬即逝。
      这是我时常看向窗外的理由,阿尔伯特以为我望着外面的风景发呆,其实我只是在寻找那团光芒。从三月到四月,银光的出现越来越密集,光中的影子也越来越清晰。
      那是只拖着蓝芒尾巴的银色松鼠,它是艾薇莉娅的守护神。
      看到它在窗外轻灵跳跃,我就想,大概是时候了。

      这一天到来时,雨是细密的。
      我收拾了三楼房间,它看起来和我来时一样,没有丝毫变化……除了桌上厚厚的一沓星图,我想了很久也没想好怎么处理,干脆都丢给阿尔伯特,让他去头痛。
      其余的像是书籍小说、珍珠项链和耳环、那个神秘的生日礼物,被我放进施展了无痕伸展咒的口袋。
      接着我走下楼,平常的和路易斯打了招呼,然后对杰克管家说,今天由我去接阿尔伯特。

      接人的过程很顺利。
      阿尔伯特上车时,脸是阴沉的,眼神也阴郁沉重。
      这些天由于威廉的事,他作为莫里亚蒂的当家,备受社会各界苛责。
      我知道他不在意千夫所指。脸色难看,是在担心弟弟。

      仙女教母给予帮助,但不会干涉孩子的决定。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选择的道路负起责任,这是成长的觉悟和代价。

      我轻声安慰了他,像以往每一次。
      阿尔伯特望着我的双眼。他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什么……最终,仍抿住了唇。没有像以往每一次那样轻松拜托我给我塞任务。
      他说起了别的,抱怨那些人说话就像虫子在耳边叫嚷。
      我起身,坐到他旁边,伸手搭在他握紧拳头上。
      一个无声的快乐咒。
      他的情绪看起来平复了些。

      我松开手,歉意地说:“这种时候,只能用魔法让你不那么难受。”
      “挺实用的技巧。”阿尔伯特沉稳评价,脸上终于露出了往常那抹习惯性的优雅微笑。
      然后他像才注意到似的,问:“怎么今天突然出门了?”
      我没有回答,而是示意他看车窗外的景象。
      雨还在不停地下,伦敦陷入雨幕,街道都是湿漉漉的,被淡白色的水雾充斥着。

      “最开始我们相遇时,就是在这样的场景里。”

      我说,曾经我游荡在伦敦的雨幕里,在稀散的人流中穿行。
      每一辆路过的马车都是路过了。
      只有他看见我,也只有他向我发出了邀请。

      此刻阿尔伯特深深看着我。嘴角的笑又淡化了下去。
      他问,“不能再停留一段时间了吗。”
      我看向窗外,只说:“国王十字车站到了。”
      马车的行进也在同时停止。
      我下了车。
      阿尔伯特跟着下来。

      雨在下,雨水却像虚幻的光点穿透了麻瓜伯爵的身体,没有将他打湿半分。
      这时阿尔伯特也终于发现,在拉车的是一种黑色瘦骨如柴、长着巨大蝙蝠翅膀的像马一般的生物。他听过我对这种神奇动物的描述,这是夜骐。亲眼看见死亡才能窥其真容的夜骐。
      他要说的话是再送一程,说出口的却是:“或许……我会再需要帮助,柏蒂。”
      我撑起伞,回头再看一眼这个身形高大的男子。
      他神色淡淡,也满身落寞。翡翠宝石般漂亮的绿眼睛投注以深沉而专注的目光,被他用举重若轻般的态度放在我身上。
      “你已经自己烧起了一场大火。”我不为所动,“那火将眼泪和雨水都蒸发掉了。阿尔,你现在其实不需要我的伞了。”
      “更何况……我也该是时候,继续我的旅行了。”
      再多挽留与不舍,仙女教母都得离开了。

      我对他说:晚安,好心的先生。

      *

      莫里亚蒂伯爵于是最后独自回到了他的宅邸。

      雨停了。
      四月结束了。

      *

      我在车站等到了要等的人。
      蓝色英短猫踩着轻盈步子跃到我身旁,变化成金发灰瞳的女巫。
      我们像以往每一次的久别重逢那样笑着拥抱彼此。
      漫天的雨幕里,我们分享着相遇前的经历。
      艾薇莉娅告诉我:在她来到这里之前,她在一个侯爵的家里,给侯爵的女儿做家庭教师。时不时还要被侯爵千金的未婚夫叫去,一人打两份工,还好拿的是四倍的薪水。
      我则言简意赅,我说我在给一个可怜孩子当仙女教母。

      “走之前,屑小孩……咳,他给我庆祝了生日,还送了神秘礼物给我。要求我离开时再打开。”

      我从无痕伸展的口袋里拿出那个包装精美的盒子。
      打开——里面是一个更加精致的挂坠盒。

      艾薇莉娅好奇地凑过来,脸色变了,啧啧称奇:“咦……这是头发做的饰品?阿格莱雅,借我看看。”
      她拿过挂坠,低声念出正面的刻字,是一个人名:Albert·James·Moriarty。
      翻过来,背面是莫里亚蒂家族的徽章纹样。
      艾薇莉娅低低骂了一句粗话。
      她吐槽:“会在生日的时候送这种东西的男人究竟是对你抱着多么扭曲的——”
      “不要这么说。”我打断挚友的话。虽然我也觉得屑小孩干出什么事来都不稀奇,但凡事也总不该把他想的太坏。
      “这是珍贵的纪念。或许,也是下次见面时的信物。”
      因为我们终将去往某个地方。所有死去的人们,都会去到的那里。
      说不定会在未来的旅途中再遇到呢。

      我把拿回挂坠装进盒子,放回无痕伸展的口袋,和那些他送给我的东西放在一起。
      看我坚持,艾薇莉娅耸耸肩,也不说什么了。

      “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呢?”
      “或许雨停的时候,就能知道了。”

      另一场的伟大冒险。

      *

      五月。
      灰色与大火并行的五月。

      自知罪孽深重的莫里亚蒂伯爵,作茧自缚,幽禁于伦敦的高塔。
      日日夜夜,黑与白的倒转。在无尽无涯反省与忏悔、生与死之间隙的灰霾中,每天凌晨都会有一只知更鸟从高塔的窗台飞进来,和被软禁在此的人类以愉悦的歌唱打声招呼。
      然后再次飞走。毫不留恋。循环往复。

      阿尔伯特也习惯了每一次都对它的招呼给予回应。
      “Hello, pretty bird.”温柔地吐出这句话,宛如对着亲密情人呢喃。

      孤独的灵魂徘徊在凝滞的时光里。

      知更鸟不知疲倦,盘旋在头顶。
      仿佛女巫的温柔永远会有一端维系在他身上。

      ——至死亡方才终结。

      -Fin-

      *
      《從來矜貴》正文至此完结。
      挚友艾薇莉娅的番外篇会在后续更新。

      *
      注释:
      头发挂坠,作者这边稍微查了下,据说在维多利亚时期挺流行的,用头发为原材料制作首饰、纪念品,戒指、项链、胸针、怀表等,不胜枚举。因为人的头发是便于保存不易腐朽之物,故而就有那种超越死亡、永恒留存的寓意吧。
      一般有两种用途,其一为悼念逝去亲友,其二为表达亲密关系和传达美好情感。
      不过这种风尚由于大众审美变化在二十世纪后逐渐消弭了,所以艾薇莉娅会觉得关久了所以脑子不好使的挚友在生日时被送这种礼物很淦,第一时间当成是带有诅咒的黑魔法用品对待了。
      阿尔伯特手里也有悄悄薅柏蒂头发(拜托都睡那么多次了掉几根头发多正常)做的相同样式的挂坠盒:D

  • 作者有话要说: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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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对没错,不出意料的话,阿格莱雅和艾薇莉娅都是在第二次巫师大战的终夜——霍格沃兹保卫战中牺牲了。亲世代全部祭天,快乐开启新的冒险(bu)
    所以在大哥问柏蒂生日时,她说到了如果变成幽灵的话自己的忌辰具体会是哪天(1998年5月2日)。不过因为碎碎念式说的很小声,大哥没听清大家就也没听清只有作者心里门儿清:D
    死亡既是结束也是开始,两位都重生并重新踏上了新的旅程,某种意义上也确实就是不老不死的魔女了嘛~
    (理直气壮
      
    -  
    虽然但是……还是期待一下长评!!(搓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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