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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

  •   《從來矜貴》

      *

      * * * Cause I am into you.

      我与莫里亚蒂他们显得格格不入。
      每个人都在忙碌着各自的事情。退役的阿尔伯特依旧每天准时出门,到新入职的军情处继续打卡上班。连家务和烹饪都有弟弟路易斯费心。
      只有我,悠闲自在,时间大把,上午发呆,下午睡觉,半夜无聊得把房间所有家具变来变去哄自己开心搁那蹦蹦跳跳。
      还好有无声无息,不然怕是这整个房子里的会喘气的都得陪我一起颠倒日夜黑白。
      很快住在同一屋檐下的男士们都发现了我的闭门不出和神出鬼没,但都不来打扰或不便打扰,大家都刚认识,加上阿尔伯特那暧昧不明的态度,他们也就基本保持着观望之心,彼此安好。
      顺便他们真的很多事情要忙。
      哪里有闲暇顾及应该只是在家里暂住的怪女人。
      如此一来,阿尔伯特就是和我打招呼最多、相处时间最长的那个。

      有次他在早上出门时遇到我打着哈欠从外面回来,问我去做什么,我答:去逛逛没有雨也没有雾的月亮很好看的伦敦。
      阿尔伯特一时无语,要说什么时,我已经带着满身困倦飘着脚步回房补觉了。
      也有一次他在半夜和弟弟威廉商量完要事后、穿着睡袍时,碰见了走廊里步履轻快衣着整齐一看就是准备出门的我,问我要去哪。
      我答:今晚的星空很清晰,我要去看星星,顺便试试观星占卜。还热情的邀请他一起。
      阿尔伯特:……不。这倒不用了。柏蒂小姐……
      然而我只听到他拒绝,后面的话不重要。本来还以为能和阿尔伯特讲讲星座故事和占卜知识呢。我颇为遗憾地说好吧,那我走了,晚安。
      挥挥手在他眼前轻飘飘掠过,走廊拐角后脚步声霎时消失。
      阿尔伯特慢慢走过去,望着空掉的走廊沉默。

      偶尔,繁忙的众人都因事离开了伦敦的宅邸,我才想起来自己以人家仙女教母身份自居的事,负责起宅邸的管理职责(阿尔伯特语),其实就还是保持清洁、烹饪三餐、采购必需品这些杂事。
      我烹饪的水平一般,魔法能让食材变成能吃的早餐、午餐和晚餐,但并不能拯救我不谙此道的事实。当初在莫丽夫人那学到的也不算多,由我主厨的日子以来,阿尔伯特也就反反复复吃着相差不差的菜谱,得亏他还没觉得厌烦。
      本来英国人餐桌上的菜式就少(沉重地叹气)。
      我也有尝试做些新的,或者用麻瓜的烹饪方式烤出一个苹果派,不得不说这很富有挑战性,失误在所难免。
      阿尔伯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厨房由我掌控时,食材相关的采购总是比路易斯多得多。
      不过很快,后来发生的一幕就让他警觉,他还是关注一下比较好。那次我又在尝试新的菜谱时,不出意外的又出了意外:一个小失误。让原本应该半磅左右的面团膨胀了数十倍,于是做出来的就是足以堆满整个伯爵家餐桌的大量面包。
      阿尔伯特脸上头一次彻底失去了笑容,尤其我还很认真地问他:“介不介意未来一个月三餐都是面包。”
      保鲜不用担心,这个我熟,保证不会失误。

      阿尔伯特持续沉默,“…………”
      他没说话,但他的表情明确告诉我答案是什么:
      他、并、不、想。

      于是那天伦敦外郊比较拮据的几家孤儿院都收到了由不知名好心人捐赠的从天而降般的面包。
      此后阿尔伯特再三确定那只是个小失误不是常规操作,才允许我继续摧残他家的厨房和他的胃囊。
      我也有稍许庆幸,还好我会恢复如初和清理一新,不然我厨房杀手的身份可能就要隐瞒不住了。

      面包事件后的第三天,弟弟他们从达勒姆回到伦敦,阿尔伯特立刻就给我放了假,让我在这些天里远离厨房。
      他们应该又有大事要商量,明显是在谋算着某个庞大体量的计划。
      我没有探究的兴趣,也没有好奇的欲望,待在自己该在的地方自娱自乐,自得其乐。
      这是对我来说很难得的平静,曾经遭受的一切令我许多年都躁动不安,精神生了重病,身体困于囹圄,恍惚间结束了上一段旅程。
      阿尔伯特拒绝理解我的幽默,也不太懂我的快乐从何而来,他形容我是神秘的,看起来也确实是想探究他口中的神秘。普通人面对未知时总有畏惧与退缩,但他反其道而行,面不改色,跃跃欲试。
      同理我也不太理解他在想什么,好像有所图谋,又貌似无欲无求,收留我只是贵族施手而为的善良施舍。「帮助我」这件事在我接受他的「帮助」时就结束了,他已经获得了心灵上的宁静。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真是复杂,缘分也是奇妙,我只是思考了一会儿就觉得头疼,干脆不想了,还是星图简单,不如飞到屋顶看星星吧。

      *

      然而星星没有看成。
      路过会客厅时阿尔伯特叫住了我,并拜托我做一件事。
      作为他可靠的仙女教母,我很乐意在能力范围内帮他一些忙,更何况只是在晚上十点时去酒窖拿两瓶酒冰镇这种小事。
      我答应了。
      阿尔伯特笑了笑,说之前没带我去过地下室,可以用这个来认路,免得闯错门。
      他边说边递给我一张纸,我接过来一看,巴掌大的白纸上密密麻麻的黑线绘出这座宅邸的一楼和地下室的透视布局图,并贴心的用蓝色墨水的笔记标明了哪些是“蓝胡子的房间”,以及用红色墨水标记的目的地酒窖。
      我两眼盯着这张图,眉头不自觉皱起,陷入了沉思。
      这地图,或许是有点过于详细了……?
      详细到会让脑海里原本了解的布局图瞬间混乱的程度。

      我干脆坐下来研究。
      地图太小了,我就把它放大,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等确定把地图研究透了,我抬头一看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四十五。
      差不多该到预定的时间了,我直勾勾盯着钟看,当时针与分针都指到它该指的位置那一瞬间我就行动起来,唰地跳起,十点的报时声才在我背后迟钝敲响。
      去往地下室的门开着,墙壁的烛火已经熄灭了。我沿着旋转台阶不断向下,点着灯时不时看一眼地图,跟着地图的指引走到了地下的一扇门前,这里应该就是放酒的地窖了。
      我推了推门,门纹丝不动,把手也转不动,这才想起来阿尔伯特没有给我钥匙。
      不过这也难不倒我。熄掉荧光闪烁,然后甩出一记开门咒:“Alohomora!”
      沉重的铁门应声而开。

      然而大开的门后不是酒窖,而是正在开会的莫里亚蒂众。
      他们的视线顿时全聚集在我这个不速之客上。
      我看向阿尔伯特,他处变不惊。
      我说:“阿尔,我可不知道酒窖也是「蓝胡子的房间」。”
      威廉回答了这个问题:“酒窖是另一边的地下室哦,沙菲克小姐。”
      其他人不说话,阿尔伯特站起身,顺便将莫兰拔出的枪按到桌子下面。
      “无妨碍。”他平静的说,“是我委托柏蒂去酒窖拿酒的。现在我带她过去吧。”
      阿尔伯特平静地让威廉等人继续被中断的会议,平静地走出房间又将门重新关上,平静地领着我去到了正确的目的地酒窖。
      他平静得让我感到难以言喻的违和,好比你上课迟到了没看到教授,却看到讲台上蹲着一只目光严肃身板挺直的花斑猫,这口气不能松的太早。
      我默默盯着他看,全程一言不发。
      阿尔伯特轻松推开了地下室的门,酒窖并没有上锁。
      难怪他只是给我地图却没有给钥匙。我想。

      阿尔伯特走进酒窖。
      里面没有灯盏,光线昏暗,我怕他不能视物,便又亮起了荧光闪烁。
      他在我的照明下拿了两瓶酒,“这就可以了。”
      阿尔伯特转身对我说,“拜托柏蒂小姐这种事,还是我欠考虑了。”
      我看他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并没有就此遗忘最重要的事,开口提醒他:“我打开了「蓝胡子的房间」。”
      注视着他几乎不带情绪的绿色眼睛,我继续说,问他:“所以你要将我杀掉灭口吗。阿尔。”
      虽然不一定会成功。我在心里默默补充。

      “柏蒂小姐又开玩笑了,我怎么会对你做这种事。”
      阿尔伯特立刻否认,面朝着我笑容温柔,甚至透着点和蔼可亲。他拿着酒慢慢向我靠近,白皙俊美的面庞在荧光中越发清晰,翡翠般的眼睛比星光还亮。
      我看着他的眼睛,说:“刚住进来的时候,你跟我约定好的?”
      “这个家实行秘密主义,组织的活动基本都在这里经由会议决定,不单是我「个人趣味」,实在是慎重考虑后的规则。”
      他温和耐心地解释,接着仿佛意有所指道:“身为这个家的一员,闯入地下室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指我也要成为你集团的人?”
      我眨眨眼睛,没有问他组织的目的,而是问:“如果我拒绝呢?”
      阿尔伯特眯起眼,朝我露出颇为无奈的笑脸:“那我会有些难办的,在弟弟们和同伴面前。而且我也不能谎言去掩饰……我的弟弟威廉十分聪明。”
      他将手伸到我面前,像是坦诚也像是邀请。
      “您要使我为难吗?柏蒂小姐。”
      不,比起坦诚邀请,我觉得大概是卖惨。
      看着他的脸,我幽幽叹息一声:“我又不是喜欢欺负小孩的……”
      阿尔伯特听到小孩这词笑脸差点裂开。

      好在他绷住了。
      因为我把手放在了他的手上,还像模像样地握了一下表示同意:“好吧,只要你们不往我手臂上刻什么难看的印记——当然可以。”
      陪小孩过家家嘛,多大点儿事。
      “这样就「名正言顺」了?”我晃了晃两人握住的手,眨了下眼睛问:“需不需要我再亲吻你的袍角……嗯,西装外套,表示效忠?”
      阿尔伯特哑然失笑,“不需要柏蒂小姐做到这种程度。”
      他握住我的手没有放开而是轻轻执起,俯首在我手背落下礼节性的一吻。
      “感谢您接受我的邀请。”他低声说。

      我看了看四周,嗯,还在酒窖。
      对方柔软的嘴唇贴着我满是凉意的手背,吐息温温热热拂过,像知更鸟的羽毛轻蹭皮肤,有点痒。
      “这里不是舞会。”我说,“为什么突然吻手?”
      阿尔伯特保持微笑:“……以后会有机会一起参加舞会的。”同时也放开了我的手。

      ——见鬼的舞会!
      我轻轻摇头,敬谢不敏。

      *

      即便被阿尔伯特哄骗进他的搞事小集团,对于我来说也没有什么影响。
      他大概心里清楚我是个女巫,而不是真的家养小精灵。出于对我能力的尊重,要求我做什么事的时候,阿尔伯特都是摆出商量的架势,好声好气,说“拜托您”“帮个忙”“非常感谢”……先不论别的,礼貌是非常礼貌的。
      不见他有放低过姿态。阿尔伯特在我面前,永远保持从容不迫、游刃有余,最失格的神态仅仅只是没了笑容。
      在不清楚惹怒一个女巫会造成什么程度的后果之前,时刻警惕,保持谨慎,聪明人的做法。

      我想起不记得哪次晚餐后,我问他知不知道收留我在家的危险程度,约等于住在恶龙隔壁。阿尔伯特笑着说不觉得,我这么漂亮,恶龙哪有我好看。
      我被逗乐了,就笑,夸他这嘴真会说话。然后端出新试验做出的绿毛毛小蛋糕,问他要不要再来个饭后小甜点,而且:“这个绿色也很像阿尔你眼睛的颜色哦。”
      阿尔伯特看看我手里的蛋糕,无视我期待的眼神,果断拒绝了。
      并以贸易公司还有事务没有处理完为由,当机立断换装出门,回工作岗位上自助加班。
      我默默撇下嘴角,好心情一落千丈。

      莫里亚蒂伯爵的那抹了蜜的嘴,大概只有需要仙女教母帮忙时才能触发。
      就好比在酒窖里吻手礼后的没几天,他面带笑容地邀请我参加两天后的集团活动,并说:“这部分只有柏蒂小姐您能帮助到我。”
      阿尔伯特的语气很给我一种不依赖我、他就要独自面对匈牙利树蜂的感觉,这通常使我很难拒绝他。
      出于惯例,我询问了一句原因,他便用一些溢美之词将我从头到尾都夸了一遍,再次发出邀请。我怀疑他是把面对其他贵族时的社交手段拿来对付我了。但当我注视着他的眼睛,他也回以我注视,那双翡翠般的绿眼睛像深湖一样迷人,拥有着不知名的魔力。
      我盯着他看了又看,终于和记忆里某个画面契合上了,他这不就是像那些在圣诞节舞会前试图成功邀请到舞伴的男学生们一样的吗?只不过阿尔伯特的表现比起年轻的男孩们显得从容多了。

      舞会这个关键词又勾起了不太好的回忆。我想了想,试图换个角度帮他解决问题:“其实我能把莫兰先生变化成女——”
      “驳回这个方法!!”阿尔伯特几乎是立刻、迫不及待的就打断了我。对上我单纯疑惑的视线,勉强撑起微笑补充道:“上校还有其他更加重要的任务要做。”
      我还不放弃其他备用选项:“路——”
      阿尔伯特拒绝:“路易斯要留守宅邸。”
      我悻悻闭嘴,想了想,刚要说什么,阿尔伯特忽然牵起我的手。
      他以温柔的目光注视我,仿佛一位深情的绅士。
      “这件事只能拜托您。柏蒂小姐。”他郑重地对我说。
      我回以茫然的眼神,持续疑惑:“阿尔,这里没有舞会的背景音乐。”他不会又要来个吻手礼吧??
      阿尔伯特也继续微笑:“既然您没有异议,两天后我们就出发,柏蒂收拾随身物品时记得准备两套以上的礼服,这是票。”
      他不由分说往我手里放了一张纸票,然后带着完美的笑容和标准的礼仪,礼貌、优雅、且迅速地消失在了我的视线里。
      我蹙眉,接着又叹了口气,看来这个忙,仙女教母不帮也不行了。
      低头审视阿尔伯特塞给我的东西,咦,居然是张船票?

      轮船——诺亚迪克号。

      出航当天我和阿尔伯特一起登的船。
      我穿了便于出行的简装和大衣,阿尔伯特看着我这身装扮,眼神诚实地透出了他欲言又止的心情。但很快他发现周围人的视线全部略过了我、有也是落在他身上后,顿时了然,没有问问题也一路都没有和我搭话。
      他还看到我只随身携带了一个约莫手掌那么长的小皮包,问号流星一样划过脑海。
      上船后遇到了几个贵族小姐,她们认出了年轻俊美的莫里亚蒂伯爵,顿时像见了美味面包屑的小鸟一样围上来,也像扎堆的麻雀一样叽叽喳喳不停。我目睹阿尔伯特露出平常对我那副温柔笑脸把她们一个个礼貌打发走,不得不确定了一个事实:他就是在拿贵族社交那套应付我……小鹰难过.jpg
      等打扮得五颜六色的小麻雀们都离开后,我幽幽开口问没被吃掉的面包屑:“阿尔,平常你面对我时,也是现在的这种心情吗?”
      年轻的莫里亚蒂伯爵侧头看我,眼底是清晰的讶异,“这种状态下和我搭话真的没有问题吗?柏蒂小姐。”
      我奇怪的看他一眼,反问:“能有什么问题?你一路这么安静,我还以为自己披上了隐形衣。”
      阿尔伯特:“……”看来是他误会了。

      不过年轻的莫里亚蒂伯爵立刻调整好了状态,面对我带着质疑的视线,朝我露出了他那无懈可击的微笑。
      “柏蒂似乎是误会了。”他笑眯眯的,“您在我心目中的重要性,可并非那些扰人的飞虫可比。”
      “飞虫?你是说自己是烛火,她们才会向光而来吗?”我皱起眉,“那你怎么也得算是欣克庞克这种黑暗的魔法生物。”
      “咳……我绝无此意,只是一个形容,用的不太恰当了些。”阿尔伯特反应迅速,态度极好,直接忽略我话语中听不懂的部分(反正都带黑暗前缀了那就怎么都不是什么善良美好的东西),立刻就做出了应该安抚我的判断。
      我本来就没生气,也没准备和他置气,但接下来也不想说话了,沉默从他身边走过。这应该是阿尔伯特第一次看到我面无表情的样子。
      于是他也识趣地没说挽留的话。

      -TBC-

      注释:
      *匈牙利树蜂:火龙中最凶猛的一种。
      *欣克庞克:一种提着灯的没什么危险的单腿小生物,但它们会利用手上的灯光引诱旅行的人到沼泽地里淹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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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te作者有话说
第3章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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