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阳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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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医生，我家小少爷身体真的没问题吗？你们仔细检查过了吗？他身上是否还有其他暗伤？为什么到现在还没醒……”男人的声音伴随着病房门推开传入，话到中途，因见到站在窗前的身影戛然而止。
同来的姜医生脚步也顿了顿，随后眉头一拧，快步走入病房：“贺先生，您现在需要卧床休养，快回床上躺着。”说完人已经走到窗前青年身边，满脸担心与紧张。
青年，即贺云辞没回应，似是没听见，他安静地立在窗前，这是一整面巨大的落地窗，阳光照进病房内，让这间病房异常明亮。
光芒洒在贺云辞身上，仿佛为他镀上一层金边。
他一条手臂用外固定架固定着，一手抬起按在一丝尘埃也无的玻璃窗上，眼眸微垂，睫毛如两把羽扇在眼下投出浅浅影子，他俯视病房外绿树成荫，鲜花点缀，透过树叶缝隙洒落的斑驳光点中灰尘几不可见。
这是一个充满阳光的世界，却又美好的那么不真实。
“小少爷，医生在和您说话。”姜医生久久没得到贺云辞回应，管家先出了声，语气自带威严。
姜医生想说没事，不过在管家说出那句话后贺云辞放下了手，他转身，视线掠过的年轻的医生，又望向穿着燕尾服颇具贵族气势的管家，看了他几秒后才缓缓开口：“梅……廉？”
他的嗓音沙哑，吐字也不甚清晰。
管家见到贺云辞模样不由一愣，只因他脸上除一条横贯整张脸的伤口，额头眼角下巴等处都有不同程度的伤痕，包括颈间也裹着厚纱布，看起来触目惊心。
梅廉垂下眼帘，掩去眼中的嫌恶与阴沉，继而微微走上前，身体躬了躬口中道：“小少爷有何吩咐？”做足了一个管家该有的姿态。
随着他的靠近，贺云辞嗅到一股掺杂着香水酒精与某些易和谐液体的味道，顿时一阵恶心涌上，倏然弯腰干呕。
姜医生心脏跟着一紧，赶忙扶他往病床走去，边语带严厉叮嘱：“贺先生，您九死一生才从重症监护室出来，可再经不起一点折腾。”
贺云辞一手捂住口鼻，一手去阻挡梅廉的靠近，含含糊糊道：“别，离我，太近，离我远，些，恶，心。”说完又是一阵干呕，可他胃里空空如也，什么也吐不出来。
姜医生见状忙将管家和他隔开，语气微妙道：“贺先生后脑受伤严重，颅内也有淤血，头痛、呕吐都是症状，您身上沾上的味道有些杂了，对现阶段贺先生而言可能也有刺激。”
闻言管家身体微僵，自是听懂了姜医生所说“味道杂”代表之意，脸色乍红乍白。
当管家退后，姜医生调大了病房内空气净化器功率，很快病房内清新空气流通，躺上病床的贺云辞喝过姜医生倒的水，他终于感觉没那么恶心，因干呕变得微白的脸色也渐渐恢复自然。
管家的脸则以肉眼可见黑了下来。
姜医生正欲给贺云辞再做检查时，病房门被敲了两下，通过病房单向可视窗口贺云辞看见外面站着一名警察。
管家离得近，便两步走过去，将门打开。
病房外有一男一女两名警察，进来后女警目光锁定贺云辞，见到他浑身是伤模样时眼中闪过一抹不忍，随后收敛情绪自报身份：“贺云辞先生，您好，我们是花城市公安局兰坪分局警察，这是我们的电子证。”说话间，她和同伴打开手腕上手环状的个人终端，略操作片刻，就有一个淡蓝色光屏弹出，光屏上显示的是二人的警察证。
贺云辞看到蓝色光屏时瞳孔微微缩了缩，幅度很小，并没人察觉。
他轻轻颔首，语速缓慢问：“你们找我……？”
男警察拿出一个用密封袋装着的银白金属色的手环，道：“贺先生，这是您的个人终端，我们根据终端发出的信号找到，希望您妥善保管，以免再丢失。”
贺云辞愣了愣，伸手接过，“……谢谢。”
女警道：“贺先生，我们通过‘天眼’找到您的踪迹，同时也发现疑似跟踪您的八名嫌疑人，请问您有是否察觉被跟踪？”
“抱歉，我……好像忘了。”贺云辞沉默一阵，缓缓说道。
“忘了？！”不仅两名警察惊讶，管家也露出一个奇怪的表情。
三人目光都落到看起来最不惊讶的姜医生身上，姜医生已经拿起手持扫描仪，他对三人道：“贺先生伤情严重，后脑遭受过重击，大脑内脆弱组织损伤不小，记忆功能因此受影响并不奇怪。你们稍等，我需要再给贺先生做一个检查。”
三人自无异议。
贺云辞由着姜医生扶他坐起，又默不作声地看着姜医生拿着扫描仪对准他的身体扫描，亦是此时他才知道右边床头的白色柜子不是床头柜，而是检查器械。
全方位扫描后，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外表看不出是器械的上方出现一个一人宽的绿色屏幕，然后是立体扫描图，且还是彩色的。
“咦？”姜医生发出一声惊讶声。
“怎么了？”女警忙问。
姜医生摇摇头，有些神奇地看了贺云辞一眼，才道：“贺先生的伤势愈合非常快。”
女警听闻松了一口气，笑说：“愈合快是好事。”
“我们少爷用的是最好的药，若伤势与用普通药恢复速度一样，还有用的必要吗？”管家如是说，他虽是笑着说的，但贺云辞听出了他话里暗含的阴阳怪气。
“确实，贺先生用的是我们医院最好的细胞修复液。”姜医生点点头，心里默默接了句：芝麻一点儿就几十万，不是有钱人真用不起。
“姜医生，贺先生的情况严重吗？”男警察将话题拉回正题。
姜医生毫不含糊点头：“贺先生的伤势恢复比较快，不过他的伤也确实重。”他将扫描立体图展示在两名警察面前，图上大脑尤其后脑位置的创伤肉眼可见，“普通脑震荡患者都有可能丧失近期记忆，贺先生颅骨多处线性骨折，情况相当严重，失忆、记忆混乱，其实都在情理之中。”
他没说的是，这位贺先生仅仅只是失忆还是好的，三天前他接手救治看到那几乎全身上下没一处完好的人时一度以为救护人员跟他开的愚人节玩笑。但事实证明，贺先生不仅活着，生命力还能顽强，愣是在心脏被刺一刀后坚持了过来。
“那请问贺先生您记得多少？”男警察又问贺云辞。
贺云辞似陷入回忆，但随着回忆他可见的皮肤嘴唇变得苍白，额上也沁出汗珠，他有些难受道：“抱歉，我现在记忆有点混乱。”
见状姜医生忙阻止他继续想：“记忆丧失或混乱通常是暂时的，若遇到某些相似物质或场景的刺激，记忆可能就会恢复，但若想不起来，不必强行回忆。”既是说给贺云辞听，也是说给两名警察听。
贺云辞眼睫轻轻颤了颤，又很快掩饰过去。
女警又问了几个其他问题，他倒是都一一回答了。
两名警察交换了一个眼神，心里大概有了底，贺云辞会记忆混乱有脑部受创的原因，也有创伤应激障碍，他身上的伤足以说明他在获救前遭受惨烈的虐打，他会本能回避遗忘那段惨痛的经历。
警察们不会不近人情逼问，眼见询问不出更多嫌疑人线索便准备告辞，贺云辞却忽然问：“请问我能问嫌疑人是谁吗？”
女警有些犹豫，片刻，还是说：“我们在发现您的地方找到到了作案工具，也检测到了嫌疑人的DNA，根据调查比对，这八人都是通缉犯，如果您曾关注过社会新闻，应该对他们的脸不陌生。”
说完和男警察对视一眼，两人无声交流，男警察微不可见点了下头，女警便在她的个人终端上点了几下，蓝色光屏弹出，她手指轻点，光屏推到贺云辞面前。
光屏中是一一排列的八张照片，照片里的人有年轻些的，也有年纪大些的，有身形魁梧的，也有瘦骨嶙峋的，有长相面善的，也有长相凶恶的，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点——都是光头，且纹着一样的纹身，辨识度极高。
贺云辞眉头轻蹙，男警察见状就问：“贺先生有想起什么吗？”
然而贺云辞在细细端详并努力回忆一番后还是摇头，他有些歉疚道：“抱歉，我还是想不起来。”
女警见他因回忆不成反而加剧头疼脸色苍白便有些不忍心：“想不起来就暂时不想，您先好好养伤，日后如果想起什么线索，可以随时和我们联系。”
警察离开后，姜医生和梅廉也相继离开，贺云辞没在意身为管家的梅廉为何不顾主人一声招呼不打就离开，他也无心关注。
他视线掠过被称作个人终端的银白金属色手环，落到拿着手环指腹有一条淡粉色疤痕的食指指尖，停顿片刻，拇指指甲划过，只见那淡粉色疤痕被划开，鲜血瞬间溢出，覆盖住伤口边缘少量的细微碎冰，很快他的鼻间就嗅到了血腥味。
指尖有点疼，但不明显，至少，和他如今一身伤相比，简直如毛毛雨。
贺云辞凝视着指腹上的血，半晌，眉头蹙起，继而伸手从纸巾盒中扯出一张，动作堪称粗鲁地在指腹一擦，抹去那刺目的猩红。
换做常人，如此简单一擦，血必定止不住，但贺云辞如此一番擦拭，伤口非但没再流血，反而已经凝固成血痂。
他将擦血的纸丢进带盖垃圾桶里，屏住呼吸望向落地窗，阳光穿过落地窗洒进病房内，他终是没忍住，再次掀被下了床，走向落地窗。
他抬起头，望向高空的太阳，阳光十分刺眼，仅仅几秒钟他便因强光刺激角膜湿了眼眶。
他撒了谎，他其实见过那八名通缉犯。
并且，他们已经成为他手下亡魂。
作者有话说第1章 阳光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