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下》江且眠

30、第 30 章

　　这一觉睡得有些放肆，姚也醒来时外面昏天黑地，他以为自己又昏迷了。
　　他在床上坐了很久，窗帘只拉开了一小条缝隙，贺时不在房间。

　　外面天色阴沉，不像是傍晚的那种感觉，姚也穿鞋溜达到窗边，拉开窗帘看见乌云压城，山巅都藏在云里，仿佛整片大地都要被云吞噬。

　　他在窗边看了很久，贺时开门回来时姚也视线正扫过远处随风狂摆的经幡。
　　他回头，对上贺时充满笑意的眼睛。

　　“醒多久了？”贺时进来问。

　　姚也过去抱住他，无意识地释放自己的依赖，对方身上带着寒气，外面应该挺冷。

　　贺时环了下姚也后背，把手里打包的饭放到一边柜子上，低头亲了下姚也。
　　“我出去买饭了，顺便跟林天纵他们说一声，让他们自己玩去，不然他们老担心。”

　　贺时太有耐心了，他越是这样姚也越依赖他，一旦陷进哪种情绪了就容易走不出来。

　　姚也抬头对他笑笑，还是难受，而且这次睡醒浑身没精神，不知道是吃药的缘故，还是自己身体的缘故。
　　“我一醒看见你没在，以为你不要我了。”

　　他想开个玩笑，但是声音很虚，再也没办法像原来一样气定神闲的说出这种话了。
　　他必须一步步小心试探，即使贺时给出了明确的答案，姚也还是担心。
　　并不是不相信贺时，他是不相信自己的判断。

　　这种话说多了也没意思，容易惹人烦，姚也知道，他只说这一句。

　　贺时揉揉他头发，“我怎么会不要你，分明是担心你把我扔下。”

　　贺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拉着他到小桌子旁把饭摆好，“吃饭吧，你一觉睡了十几个小时。”
　　姚也自己都惊讶，“十几个小时？”

　　他起来没看时间，只顾着在床边看外面的天色。
　　贺时将筷子递给他，哄着说：“是啊，该补充能量了。”

　　姚也这病不是吃一次药就能控制住的，得长期观察静养，要尽量让他情绪保持稳定。
　　贺时就尽量平静的和他说话，也避免提到别的事，让姚也被动远离刺激性的事。
　　哄着他吃完饭，姚也主动要求吃药。
　　然后俩人窝在床上看外面的天。

　　姚也又看到那经幡，他问贺时：“林天纵他们今天出去玩了？”
　　这天恐怕出去走路都费劲。

　　贺时就笑，“他们只有一周的时间，转完拉萨还想去别的地方。”

　　姚也缓缓啊了一声，“那他们还挺惨的，时间很不自由。”

　　不过这已经比上班的人好多了，像姚也这样时间完全可以自由支配的，属于少数中的少数，没谁能像他一样。
　　所以他到底为什么会不开心。
　　姚也趴在贺时胸口，听着他沉闷有力的心跳声，回想自己到底要难过什么。

　　生活条件优越，想学什么就能学，长大后也一直顺风顺水，唯一难过的就是因为病情跟家人关系不好走至决裂。
　　他就是天生的疯子，基因里带着偏执，小时候病也就病了，可最近为何会复发。

　　他没和贺时吵架，云子与左玉然的出现也完全不至于让他气成这样。
　　心情压抑也是一直都压抑，不会突然爆发。

　　姚也不得不仔细回忆这几天的细节，趁他现在还能思考。

　　左玉然闯进他房间那晚，他怎么可能睡那么久，而且贺时走和左玉然来，他都一点反应没有，在睡梦中完全不知道。
　　难道真是左玉然做了什么？

　　贺时知道这事儿后那么紧张，左玉然也许就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

　　不过这个猜想不知道要怎么和贺时说，他怕贺时会去找左玉然，怕贺时再沾一身的不干净。
　　况且只是他的猜测，还没证据。

　　“贺时。”
　　姚也抬头轻轻喊了声，空旷寂静的空间里听着很是明显，他似乎还叹了口气。

　　贺时手在他脖子上摸了摸，柔声问：“怎么了？”

　　“我一会儿可能又要睡觉了，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别因为我就困在房间里出不去。”

　　姚也是怕自己刚才在门口说的那句话影响到贺时。

　　贺时笑着亲亲他发顶，“刘导说只需要我手机开机随时能联系上，我也是难得才有的睡觉机会。”

　　姚也不再说什么了，搂着他的腰，缓缓陷入睡眠。

　　刘导连着两天没找贺时，贺时问过一句，对方回复的语音里带着怨气，“这地方太难走了，我们今天刚进来，正联系剩下一段路要用的牛车呢。”

　　贺时一听还要用牛车感慨撇嘴，还好他没跟过去。
　　也幸亏是没去，在酒店陪姚也睡觉说话，姚也状态好了不少。

　　前两天连笑都带着疲惫，现在已经能拿过他的手机可怜刘导两句了。

　　姚也每天自己数着要吃的药，到点儿就吃，他比贺时更期盼自己能快点儿好起来。
　　也终于在第三天，一个非常明朗舒适的晴天，发现自己心情不错，想和贺时一起出去转转。

　　贺时非常高兴，他一般都把这种兴奋藏在嘴角时刻带着的笑里，但是这天他收拾背包时对着两人的水杯笑出了声，低低浅浅的一声，听着挺性感。

　　姚也在一边跟着笑，出门时隔着墨镜看太阳都觉得亲切。

　　他们没去看布达拉宫，都各自来看过，就去周边的小景点逛了逛，姚也只有在爬台阶缺氧时感觉头疼，其他时间已经完全好了。
　　他站在晴朗的天空下，故意摆出冷酷的表情，可却因为嘴角向上暴露了好心情，十分憨喜的一张照片。
　　姚也抱着贺时胳膊让他删了，贺时少有的十分坚决的拒绝了他。

　　姚也拿他没办法，只能装作委屈跟在贺时后面，很快就又被别的吸引了注意力，真像个多动症的小孩儿了。
　　贺时牵着他手听他聊个不停，时不时还有路人聊上两句。
　　如果不是知道姚也这是又慢慢进入了另外一个极端，贺时应该也会心情不错的跟人聊两句。

　　姚也累了就坐在路边休息，贺时嫌坐下去腿没地方放，就站在一边休息，气的姚也默默比对俩人的比例。
　　最后算出贺时的腿不过比他长两三厘米的结果。
　　他把这事儿说给贺时听，贺时一本正经反问：“两三厘米难道不是长？”

　　“我还长呢！”姚也大声反驳，“我还年轻，早晚有长个儿的时候。”

　　还不等贺时笑着说出些什么，一道稳重中带着笑意且熟悉的声音传来。
　　“我三十岁的时候还长了两厘米呢。”

　　姚也扭头去寻，果然，和贺时同岁的云子。

　　说这话的时候活像个老人。
　　姚也冷笑一声。

　　云子一个人，身上只背了个简单的背包，没带摄影器材，拿着瓶水向他们走来。
　　贺时想叫姚也走，但姚也才刚坐下休息，他烦的拧眉，转开视线不去看云子。

　　姚也也不想给云子好脸色，但他明显不是找贺时，姚也就看对方盯着自己就过来了。

　　在处理这种事儿上，姚也还是年轻，他只会生硬的转开视线，假装自己看不见云子，结果等云子一句话说完就忍不住了。
　　“怎么没去找个店坐坐？”

　　一句很正常的关心。
　　一句对姚也来说不回有点尴尬，回了浑身难受的关心。

　　“没去。”姚也低头扔出俩字。

　　“在这儿没高反吧。”云子没嫌自己腿长，坐到姚也身边问。
　　不过他腿也不长。
　　姚也在心里用美术生的比例感去算，对方还没他腿长。

　　姚也半天没回答，云子就又找别的话说，姚也始终装听不到，直到最后一句云子落到贺时身上。
　　“也不见你给他遮一下太阳，这么晒，晒黑了该怎么办。”

　　“晒晒补钙。”
　　姚也护短，听不的别人说贺时不好。

　　云子轻笑一声，手搭在膝盖上看姚也，眼里带着干净的笑意。

　　这笑意百分百是装的，但他真的很好看。
　　姚也自认自己颜值上不输对方，但他还是忍不住盯着云子的眼睛感慨，他这样的，要是心思不坏，谁喜欢他都正常。

　　想着想着就歪了，姚也暗骂自己一声，匆忙收回视线。

　　这下换成站着的贺时不高兴了，他语气冰冷生硬，“你要是没事儿干就去爬山，别在这儿碍我们眼。”

　　在拉萨劝人爬山，贺时可真是个好人。

　　云子被他骂了还是波澜不惊，说话依然是那个与世无争的调，“我见他在这儿坐着，还以为你欺负人了。”

　　贺时这句话还是有点儿作用，云子笑着站起来，像老朋友叙旧一般道：“别欺负人，能忍住你那脾气的人不多。”

　　姚也抬眼看云子，他那个角度有点儿像翻白眼，云子低头看看他，“别和他生气，没几年能这样了。”

　　平地闷雷，姚也抬头看他，但没说话。
　　云子不再多说什么，对贺时点点头就归入人群。

　　他短暂的来了一下，扔了颗炸弹又走了。
　　姚也转头看向贺时，“什么几年？我们两个谁要死了？”

　　贺时拉姚也起来，语气有他自己没察觉的固执，“别听他胡说，我们两个永远不会分开，我们长命百岁。”

　　姚也现在正是敏感的时候，一下就听出这后面藏着事，他微微张开嘴，自下而上看着贺时，声音都要开始抖，“你别骗我，你是不是有事儿瞒着我？”

　　贺时非常坚定的摇头，“没有，没有任何事。”

　　他拉着姚也走出去一段，还在强调两人一定会长命百岁，走了好一会儿，姚也问他：“你没有什么绝症吧？”

　　贺时怔住，侧头看他，有些不解，“没有，你怎么会担心这个？”
　　他以为姚也担心两人有一天会分开，没想到是担心他的身体状态。

　　看他表情这句话应该是没有隐瞒，姚也稍微安心了些，苦笑道：“你之前跟我保证过不会离开我，我们两个肯定不会分开的。”

　　贺时低头看他，忍不住攥紧他的手，半天却也只能说出一个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