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正浓时》久桑

4、照应

　　黎千暮订的是10月1日当天的票，学校到机场，机场到家，两条路上都堵得水泄不通。
　　颠簸到家后，她直直扑倒在沙发上，只觉得浑身上下疲软无力。

　　“呀，小暮回来啦，”芳姨听到动静后走出厨房，满脸惊喜，“怎么了这是，有气无力的？”
　　黎千暮探出头，“哼哼”了几声说：“坐车累的。”
　　芳姨心疼地在她脸上摸了摸，“本来就瘦，现在都不剩几两肉了。”

　　“都怪学校的饭菜太难吃了，”黎千暮抱怨着，她起身挽住芳姨的胳膊，撒娇道，“这阵子每天都想吃您做的菜。”
　　芳姨被哄得眉开眼笑，她拍了拍黎千暮的手说：“锅里正好炖着甜汤，我给你盛一碗尝一尝。”
　　“好。”

　　演奏会晚上七点开始，黎千暮喝完甜汤后回房间洗漱化妆。
　　她穿了条海蓝色的小礼裙，长发微卷，披散在肩。

　　到剧场后，她找位置坐下，没多久，幕布就被拉开，灯光聚集在舞台中央的钢琴上。
　　艾瑾身着薰衣草色抹胸礼服从幕布后走出，一束追光打在她身上，周身笼罩着清冷梦幻的气息。

　　她走到台前，向观众鞠了一躬，随后入座，开始演奏第一首曲子——《肖邦夜曲》。
　　琴音从她的指尖流淌而出，疾缓得当，感情和技巧都达到了极致的水平，每一个音符都牵动着观众的心。

　　演奏会时长一个半小时，共16首曲子，风格各有不同，既能欣赏到令人惊叹的炫技曲，又能感受到触及灵魂的悲怆。
　　最后以一首《Comptine d\'un autre été》作为结尾，指尖飞舞，琴音跳跃。一曲毕，艾瑾起身，到台前谢幕，剧场内掌声不断。

　　“哇，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呼，原来是可以呼吸的吗？我一直在憋气，怕呼吸声打扰到她演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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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千暮听着周围小声的赞美，嘴角扬起，等后排观众都退场后，她才起身。
　　来之前她订了花，演奏会结束后正巧送到。

　　她捧着成束的三色堇，轻车熟路地摸到后台。休息室门口写着“艾瑾”二字，她敲了敲，将门打开一条缝，从中探出头，想给艾瑾女士一个惊喜。

　　“妈，恭…”
　　笑容还挂在脸上，看到眼前的场景后，她整个人愣住了。

　　休息室里的人，有些多。
　　艾瑾坐在化妆镜前的椅子上，旁边挨着黎渡，对面的沙发上坐着另一对夫妻。
　　她们似是在畅聊，听到声音后，纷纷往门外看去。

　　另外，还有一道视线。
　　江煜就站在她正前方，靠墙而立，手里拿着一本宣传册，他从书中抬起头，目光与黎千暮交汇。

　　最先做出反应的是江煜的母亲——许连雅。她看到黎千暮后眼神亮了亮，嘴角漾起惊喜的笑，边起身边说：“这是千暮吧，真是好久没见了，都长这么大了。”

　　开门那一瞬间的震惊已经褪去，黎千暮整理好情绪，露出得体的笑：“叔叔阿姨好。”
　　江堰启冲她点了点头。

　　许连雅热络地去牵黎千暮的手，看到她怀里捧着的花，一脸羡慕地对艾瑾说：“有女儿真好，还知道送花。不像我，迟早要被家里那两个气死。”
　　艾瑾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她看向江煜，夸赞道：“小煜不也挺乖的吗，还陪你来听演奏会。”

　　“这也是碰巧他回来了，要放在平时，想让他陪我出趟门不知道要费多大劲。”许连雅提都懒得提，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诶对了，千暮和我们家江煜都是冀大的吧？”
　　“是啊。”艾瑾接过花束，放在鼻前嗅了嗅，眼里尽是幸福的笑意。

　　“那还真是巧了。”许连雅感叹道，她的目光在江煜和黎千暮之间流转，突然说了句：“那你们在学校得互相照应照应啊，两个人年纪也都差不多。”

　　话背后的含义实在是过于明显，黎千暮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她把目光投向江煜，可他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丝毫没有表态的打算。
　　江煜静静地看着黎千暮，眼神似乎在说：我看你怎么回。

　　黎千暮收回视线，半开玩笑地说：“阿姨，我们都挺独立的，没什么需要照应的地方，而且，我怕男朋友吃醋。”她拿蒋川当挡箭牌，免得父母心血来潮，把他们撮合在一起。
　　许连雅闻言一脸遗憾。

　　黎渡却急了，他问出口：“你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
　　“就…最近。”黎千暮讪讪地说，余光瞥见江煜正低眉看信息。

　　休息室内的气氛向着诡异的方向发展，黎渡的表情显然有些不高兴。
　　江堰启见状，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老黎啊，孩子都这么大了，感情上的事用不着你操心。”
　　随后又对许连雅说：“儿子的事你也别着急，别看到个姑娘就想把他们凑一对，现在的年轻人不吃这一套。”

　　话题很快被带过，黎渡和江堰启聊起了生意上的事，江黎两家合作开发了滑雪度假村，预计年底竣工。
　　分别前，江堰启客套地说：“等完工了我们两家一起去度假村过个年，千暮，到时候有什么同学朋友的都可以叫上。”
　　黎千暮笑着点头。

　　回家的路上，黎千暮靠着窗坐，第一次觉得后座坐三个人有些挤。
　　窗外的景色迅速从眼前掠过，车内安静地有些可怕。

　　黎渡憋不住了，开口问：“你交的那个男朋友，什么专业？家里是做什么的？”
　　“游泳特长生，学新闻解说的，”黎千暮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窗外，想了会儿，回答道，“家里是做什么的…不太清楚。”

　　“你连人家家里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就和他在一起了？”黎渡的声音突然拔高，说到这他又来气了，“还找个游泳特长生，你知道学体育的人里有多少渣男吗？”

　　黎千暮没忍住，“扑哧”笑出声，“爸，您连这个都知道呢？够潮啊。”

　　黎渡被气的心口疼，艾瑾笑着给他顺气，“诶呀，你就消消气吧，没听人家老江说什么吗？别瞎操心孩子的事儿。”
　　黎千暮在一旁点头附和。

　　“还有你，也少说两句，把你爸气坏了我们母女俩花钱还能这么自在吗？”艾瑾冲黎千暮眨眨眼。
　　黎渡听完这话，感觉心口更疼了，他握住胸前的手，无奈地说：“老婆，我觉得你这句话更气人。”
　　“有吗？”艾瑾故作无辜。
　　黎千暮在一旁憋笑憋得脸疼。

　　回到家后，正巧碰到芳姨从厨房出来，她端着一锅甜汤，热络地问道：“这汤炖了一天了，先生太太要不要喝一些？”
　　黎千暮上前接过，把汤碗端到餐桌上说：“我爸妈要保持身材，晚上不能喝甜的，这汤还是我来解决吧。”她盛了小半碗，慢悠悠地喝。

　　艾瑾回房洗漱，过了许久，她换了身家居服出来，把手机举到黎千暮面前说：“外婆的电话。”
　　外婆在艾瑾出生后没多久便选择了离婚，随后远渡重洋，目前在英国定居。

　　“外婆。”黎千暮抬起头，冲着屏幕挥了挥手。
　　英国此时还是下午，外婆坐在院子里，怀里抱了只短毛猫，她看见黎千暮后，眼睛弯成一道月牙，“千暮，你在做什么呀？”
　　黎千暮把碗往镜头前推了推，笑着回答：“在喝甜汤。”

　　“诶呀，女孩子晚上要少吃点甜的，会发胖，对皮肤也不好。”外婆一脸不赞同。
　　黎千暮“嗯嗯”了两声，接着又往嘴里送了一勺。

　　外婆在另一头看着直摇头，她知道艾瑾就在旁边，于是叮嘱道：“小瑾，你快管管她。”
　　艾瑾接过手机，边说边回房：“随她去吧，等她到了吃一口就胖的年纪，自然会控制的。”
　　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是一道关门声。

　　黎千暮嘴里叼着勺子，往发小群里发信息。
　　【Muuu】：人在虞城，可约。
　　发出去半天都没有动静，黎千暮在心里嘀咕了一句：才几点啊，这就睡了？
　　过了一会儿，手机发出几声震动，屏幕上弹出两条信息。
　　【栾宋】：创作中，勿扰。
　　【虞珈】：和男友度假中，勿扰。

　　黎千暮内心有无数个省略号飘过，她决定不再和这两个塑料姐妹多说一句，把碗涮了涮后便回房洗漱。
　　等她回到床上后，发现刚才还安静如鸡的群被这两个“忙碌”的女人聊到了99+。

　　【栾宋】：小虞同志，我想采访你一下，和男朋友度假一般会做些什么？？（积累素材）
　　【虞珈】：当然是做成年人该做的事。「抛媚眼」
　　【栾宋】：具体说来听听。
　　【虞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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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千暮的双眼自动和谐了这部分的内容。

　　【栾宋】：小黎呢？跑哪儿去了？这么好的经验分享会，不来听听？
　　【Muuu】：在清聊天记录。
　　【虞珈】：噢，对了，我刚刚在朋友圈刷到江煜了。

　　紧接着发出一张截图，明显是偷拍视角：灯光昏暗，江煜坐在卡坐的角落，身旁围着几位同龄男性。他手握酒杯，神色清明，眉眼间透露着疏离。

　　配文：啊啊啊，在酒吧看到一个超帅的帅哥！
　　评论区跟了满满一屏感叹号：
　　【！】
　　【！】
　　【好帅！还不快上！快去找他要联系方式啊！】
　　【冲啊冲啊！拿下他！】
　　……
　　【统一回复，被拒绝了，他好冷漠呜呜呜呜「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