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我的战斗曲》洛云汲

7、第 7 章

　　什么时刻最尴尬？

　　除了后知后觉的罗鹊枝外，还有方才八卦的柳月。

　　她刚刚听到了雪沧的一个惊天大八卦——清音门圣乾长老暗恋隔壁天剑宗掌门，但追求手段竟然是她从话本上抄的桥段。

　　不过，毕竟不是当事人，柳月看着大眼瞪小眼的两人，扛起烤肉，迅速到了一边，两位随便说说，最好说开，对明天的战事也有帮助，千万别将她牵扯进去。

　　火堆的光忽闪忽灭，罗鹊枝与卓御此刻都已盘腿坐下，两人大眼瞪小眼。

　　罗鹊枝心中天人交战，最早听到卓御的名字乃从师尊的口中，从那时候，卓御便是她的假想敌，不对，就是对手，想不到这家伙居然喜欢自己？

　　“你……”

　　“我……”

　　两人察觉到对方也开口，于是又异口同声：“你先说！”

　　奇怪的默契。

　　罗鹊枝最后看向卓御：“算了，你先说。”

　　卓御的唇动了动，最后艰难开口：“柳月说的是真的，当年我练琴，找了处僻静的地儿，离天剑山很近，那个时候，每天都能闻到烧饼香……于是我循着香味而去……”年幼的他看到了独自舞剑的罗鹊枝，在她轻巧的动作下，发丝轻盈飘扬，在暗淡的月光下，整个人都在发光。

　　接连几日，他会自己找到那个地方，静静地看少女练剑。

　　这些话，他是说不下去的，或者，很难当着本人的面说出。

　　见他许久没有开口，罗鹊枝接话：“然后你难以与我开口，找上柳月支招？”

　　卓御点点头，他侧过身子，脸微微泛起了红。

　　罗鹊枝瞬间明白，卓御这是有怎样的脑回路，为引起注意，想到抢走烧饼这招，正常人怎么都认为这是挑衅吧！

　　不对，既然他有那个心思，为何还会做出接下来的事？罗鹊枝道：“我记得又一次，天剑宗与清音门的比武，你为何不来，是不是看不起我？”

　　卓御眉头一皱，很是讶异：“何时的事？”

　　罗鹊枝道出时间，卓御便道：“那段时间练琴太频繁……师尊嫌我心境不稳，令我闭关了。”

　　哈？

　　罗鹊枝沉默，这是她对卓御不满的第一件事，想不到竟然是如此阴差阳错。见她如此，卓御反问：“你以为我故意没去？”

　　罗鹊枝见她如此，声音不由得提高了些：“难道不是？我师尊日日都念着清音门出了天才，督促练功，我早就想与你比试一次。”

　　“……”卓御沉默了一会，记忆不断涌现，“所以……秘境那次见面，你也是真心要与我比试？”完了，他第一眼认出了长大不少的罗鹊枝，并且遵照那张陈旧的纸条上写的——千万不可与心爱的姑娘动手。

　　他说了什么来着：“我不会与你比的。”

　　多少年后，卓御终于悟了。

　　这对罗鹊枝来说，确实更像挑衅，特别是还有上次的误会，也难怪在秘境中她那么拼……也是那之后罗鹊枝对自己的态度越来越奇怪……原来都是自己的问题。尴尬的记忆浮现，卓御双手盖住自己的脸：“让我缓缓。”

　　卓御长这么大，第一次体会到想钻进地心的感觉，很想离开。

　　坐在一边罗鹊枝也是如此想法，她试探着问道：“那个，我再问问，这么多年过去，你应该没有那种想法了吧？”

　　卓御怔了怔，火焰的噼啪声愈发清晰，卓御的左手往前撑，倾身向前：“如果我说有，那你会如何？”

　　火焰的光芒照亮了卓御的那双眼，虽是罗鹊枝起的头，但最终却是她先撑不住。

　　“明日很重要，早些休息吧。”

　　罗鹊枝丢下这句话，匆匆去了住处。

　　“你也是。”

　　卓御透着火光，看到罗鹊枝逐渐远去的背影，喃喃道。

　　*
　　“从此处绕过，便是堕魔渊中心，魔种之核就在附近。”

　　魔种化成的红色巨树，内部乃重重迷宫，由各种粗细的枝条缠绕而成，路程错综复杂，稍有不慎便会陷入陷阱成为魔种的食粮。

　　三人靠着地图情报，沿途没遇上多少敌人，甚至连天道给的乐谱都没用上，顺利接近中心。

　　眼前是数道岔路口，卓御捏着地图，神色如常：“根据标注，此处有很浓的幻术屏障，务必小心。”

　　一早，罗鹊枝见卓御便是如此，仿佛忘了昨日的谈话一般。罗鹊枝昨晚思索了很久，他最后的提问，最终没能想个所以然来，还是消灭魔种的意志占了上风。见他今早也收拾好心情，兴许他已经看开了。

　　魔种数次针对自己，想必隐隐察觉到了天道的存在，这次行动是直接对上魔种，乃生死局。若是失败，那便是真正的死亡。整个雪沧，也不知还有没有再度反击的机会。

　　“这条路真长啊。”柳月看着前方的路，又看了眼地图，三人没有说话，继续往前。

　　避开从地底冒出的杂乱枝条，往前时一道深红色的河流，魔种的影响，已经改变了堕魔渊内的水源。

　　三人刚跨过红色的河，便听到不远处有声音传来。

　　“救命……救命……”

　　是人修！

　　三人对视一眼，做好准备，便往声音传来处去了。循着声音，众人只看到一个头，下半身则是缠绕收紧的枝条，再这样下去就危险了，罗鹊枝起手便是一道强力剑芒。

　　白光闪过，终于露出了里面的人，那是身着落仙宫门派服的弟子，此刻他捂着自己的胸口：“多谢、多谢……”待恢复完全，才看清救了自己的人：“清音门圣乾长老……还有天剑宗的……罗掌门？！”

　　那修士抱着头喃喃道：“罗掌门不是重伤不治了么……我莫不是中了幻术……”

　　“并非幻术，那是秘密作战计划，你要保密。”罗鹊枝严肃道，“按理说你们这种级别的弟子是严禁如此深入的，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弟子懵懵懂懂点头：“明白，我不会多说的。我之所以来这里是因为……”他忽然又一惊一乍起来，“掌门，我的小队还困在那边，其中也有天剑宗弟子！”

　　原来这弟子跟着队伍，在堕魔渊核心附近处伏击魔修，并未深入，他们在附近巡逻时，却是触发了幻术，队伍愈发深入，同伴们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终于想到了化解方法，他在同伴的帮助下冲破幻术，赶往附近其他队伍处求援，却不想中了陷阱，差点成了养料。

　　罗鹊枝看向卓御与柳月那边，两人点点头。

　　既然都赞同，那么就该帮上一把。

　　*
　　“此处是方才留下的幻术裂缝。”

　　落仙宫弟子名为孙应，能在堕魔渊核心外围的都是各门派的精英弟子，每队有十人，此刻的他一改方才的模样，双指并拢：“要从幻境里头出来很难，必须要从外头击破，我在此处为前辈施法控制缺口，前辈抓紧时间打破。”

　　“好。”罗鹊枝背后剑芒亮起，迅速攻向那道裂缝。

　　无需乐曲加持，在剑芒触及裂缝的瞬间，那道裂缝终于裂开。

　　里头传来叽叽喳喳的声音。

　　“孙应，可真有你的，真怕我们就这么死了！”

　　见事情顺利解决，罗鹊枝正要收起剑，却见自己在那一瞬，已然换了场地。

　　依旧是一片纯洁的白，罗鹊枝以为是天道要找向自己，却发觉前方有一道人影，熟悉又陌生。

　　那人陨落了数十年，却不想今日能再见到。

　　罗鹊枝往前跨了一步，缓缓开口：“……师尊。”这个称呼，有多久没能叫出了呢？

　　那道身影缓缓转过身，露出那张熟悉的脸：“小枝，这么多年，你还是没有长进，我对你很失望。”

　　师尊……她究竟在说什么？

　　罗鹊枝下意识往前，辩解一番，顿时察觉不对：“你不是师尊。”

　　“我不是？当年你家遭到邪修袭击，是我将你领回宗门。悉心教导你的剑术，并培养你做掌门继承人，你却在做什么？天剑宗的弟子，你有护好吗？”

　　随着贺长思熟悉的语调不断在耳边呢喃，罗鹊枝的那种浮现了幽寒入侵天剑宗的那日……、

　　那日她分明已整理好了心绪，其他弟子也并未怪罪她。但罗鹊枝心底却是自责，只不过情绪掩饰很好。如今随着熟悉的声音响起，将罗鹊枝心底的那点愧疚勾起。

　　不……

　　不该是这样。

　　尽管自责，那也该将罪魁祸首处理后，再来忏悔，如今不是时候。

　　“滚！”罗鹊枝攥紧了拳，大声喊了出口。

　　贺长思的脸浮现强烈的怒意：“小枝，这些年你是白做掌门，竟敢这样对我——”

　　“闭嘴！”罗鹊枝再度打断了她，“你不是师尊，幻术也好心魔也罢，对我来说不重要。给我滚，我不想再重复。”

　　“贺长思”的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她的身影渐渐淡去。

　　“呵，我们会再见面的。”

　　在下一刻，罗鹊枝眼前的纯白色崩裂，耳边是熟悉的旋律，只不过换成了笛声。

　　“你醒了。”罗鹊枝睁开眼，便看到卓御的那张脸，后知后觉他竟然靠自己这么近，她一个起身，却是有些不稳，好在身后的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肩。

　　此刻柳月也收了法器，旁边是一对年轻修士，孙应与江河也在其中。顾不得此刻尴尬，罗鹊枝问道：“方才发生何事？”

　　孙应不好意思上前：“对不住前辈，是我失察，方才幻术屏障碎裂的那一瞬间，竟然又汇到一处，扑向了前辈。”

　　“掌门可还好？”江河凑上前关切地问道。

　　罗鹊枝点点头。

　　一边的弟子调笑道：“若不是罗掌门来得及时，江河可要自杀了！”

　　江河的脸涨红，往那边弟子打闹：“你胡说，我没有——”

　　“你看看的剑，都未收进剑鞘里，还说没有？”

　　“掌门在，你们给我点面子！”

　　看向那些活力满满的小辈，罗鹊枝点点头，察觉到自己身体不适，便坐下调息。卓御什么也没说，默默走到那些弟子一边去，说了不少。

　　根据安排，接下来的行动，还是三人。

　　卓御与众人谈完话，便走到罗鹊枝身边，轻声道：“……应该不会出大问题。”

　　“既然你已考察过，那我们还是专心对敌。”罗鹊枝看向那些小队，垂下了眼。

　　*
　　等休息好，便到了分别的时刻。

　　与小队分别时，江河向着罗鹊枝深深地鞠了一躬：“掌门，一切要小心。”

　　这孩子也是罗鹊枝看到大的，前几天还……如今看他如此诚恳的模样，罗鹊枝摸了摸他的头，轻笑：“可别再闹着自杀了，你师父还是希望你平平安安的。”

　　江河迅速往后退：“掌门，连你也取笑我！”

　　“你们回去要小心。”罗鹊枝嘱咐道。

　　看着江河进了队伍，又免不了队友一阵嘲笑，罗鹊枝有些恍然。柳月走上前，拍了拍她的肩：“偶尔看着年轻人，觉得自己老了不少。就连话本的口味我都与徒弟不一样。”

　　“毕竟雪沧若有未来，是属于年轻人的。”卓御插话道。

　　“是啊，我们要为他们创造未来才是。”罗鹊枝转过身，“走吧，目标——魔种之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