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嘉皇后》棠郁

79、第 79 章

　　李时意又躺了两天，才能勉强下床。

　　她担心沈淮襄报喜不报忧，偷偷地向李莹打探外头的消息，结果被逮个正着。

　　沈淮襄怀里抱着巨大的一扎桃花，见她们姐妹做贼一样交头接耳的，他便倚着屏风看着，等她们发现自己。

　　不一会儿，李时意一抬头，就看到好整以暇的沈淮襄，尴尬地缩了缩脖子，李莹更是想来个原地消失，转手就把姐姐给卖了，“我说了不能瞒着姐夫吧，你非不听。”

　　说完，一溜烟跑了。

　　肩膀擦着花束而过。

　　沈淮襄连忙侧身避开，“这丫头，跑什么，我又不会杀了她。”

　　李时意也心虚，嘿嘿傻笑着，逗得沈淮襄又一乐，“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便是，何必这般费周折。”

　　“还不是怕你为了我的身体，故意隐瞒嘛。”李时意实话实说。

　　“我也是怕惹你烦心才有意避开的，但你若是真想知道，我也不需刻意瞒着。”沈淮襄将花插好，给屋子添了许多亮色，直接坐到她身边，“你想知道什么，问吧。”

　　“听莹莹说，南方的窦元洪反了，沈淮泰挂帅出征？”

　　“嗯。”

　　“你觉得他可以吗？”

　　沈淮襄却不答反问，“你今天还好吗？”

　　“挺好的。”

　　“那去外头坐坐。”

　　“好。”

　　得到允准，沈淮襄也不等她自己下床，伸手一抱，直接把人抱到了后院的亭子里。

　　陈王府是前朝曾经摄政的亲王府邸，占地广不说，建筑布局更是匠心独具，大气豪华，只是生生被沈淮襄过成了简朴之所。

　　后院亭台楼阁假山池水一样不少，花木更是不在少数，此时正值阳春，桃李开了满园。阳光明媚，鸟语花香。

　　沈淮襄抱着李时意一路走过去，飘落了不少花瓣，李时意松开圈着沈淮襄的手，把落在身上的一片片捡起来，捧在掌心里。

　　花瓣柔软娇艳，在清透的春光下显得格外艳丽，叫人看了心情舒畅。

　　她踩着沈淮襄的靴子，坐在石凳上，将花瓣一片片放在桌子上，数着数，嘴里却道：“齐王此人我并不了解，但这几年狼烟遍地，我却从未听说他有何战功，想必不是统帅之材，陛下让他南下，想来是存了历练之意。”

　　她的足衣有些松了，沈淮襄俯身整理，随口应道：“正是如此，何况，又有太子力保，一众武将保驾护航。”

　　“那你觉得，他能平了西南吗？”李时意说着，沈淮襄正好起身，二人四目相对。

　　沈淮襄静了一瞬，“人总是要见了棺材，才肯落泪。”

　　李时意：“……”

　　或许大家都以为，同样都是沈绩的亲儿子，没道理沈淮襄能征善战，沈淮泰却不能吧。

　　那就且等着吧。

　　“先不说这个，前几日，京兆府尹捕了些人，有一个是你认识的……”沈淮襄顿了顿，似乎不是很想提及。对上李时意的目光，才又勉强吐出三个字，“陈禄生。”

　　陈禄生？

　　李时意茫然了一瞬。

　　仿佛想不起这个人是谁了。

　　她这几日被梦境缠绕，多是和过去的人和事有关，但是不知为何，如今在听到那些人的名字，心绪竟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激荡，“他来做什么……难不成……”

　　“正是。”沈淮襄点点头，“他心中怨恨我们，认为你负了他兄长在先，我欺辱他家在后，只是碍于我的身份权势，一时间无计可施，不曾想，萧臻寻上了门。他二人一拍即合，只一日就将京城闹得满城风雨。”

　　倒是为难他们这般费尽心思了。

　　李时意沉默了片刻，“他现在在哪儿？”

　　“在一无人知晓的地方。”沈淮襄把花瓣从她手里解救出来，见她手指已经脏了，又低头慢慢给她擦拭，“我想看在陈福生的面子上，再给他最后一次机会，饶他一条贱命，也不追究陈家，从此以后，我们再不欠他陈家的了。”

　　李时意点头，“嗯”了一声。

　　虽然说，她与陈家已经一刀两断了，但无论怎么说，她是切切实实欠陈福生一条命的，如今这条命，也算是还回去了。

　　她与陈家相交多年，却不想，到最后，还是只有沈淮襄最能明白她。

　　如今，他替她还了这条命，从此以后，他们就是彼此唯一的同路人了，互相亏欠，共荣共损，相扶相持。

　　“汪合锡死了，汪家有什么反应吗？”自从停云谷回来后，她一直昏昏沉沉的，少有精力。这么一想，她心里又生出一股歉意和心疼来。

　　这些日子，那么多事情，他都一个人扛着，她不仅没能办帮上半点忙，还让他百上加斤。她醒过来，他还这般细心体贴，人在焦灼时总是烦躁易怒的，她扪心自问，若是她，做不到如他这般。

　　“能怎么样，汪合锡是死于意外。”沈淮襄说着，笑了一下，眼底却没多少笑意。

　　汪合锡的死，当然不是意外，这一点她和沈淮襄很清楚，他们也知道汪家人根本不信，但是他们又找不到任何的证据，只能暂时按兵不动，处理汪老太太的后事。

　　“他死有余辜，只是还是小心些，汪家人我只见过汪合锋，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兄弟俩一个通敌叛国，一个仗势欺人，可见家族教育并不如何。

　　“汪家人不足为惧，离了宁北，他们便如同池鱼出水，只是他们还有个女儿在东宫，你若是进宫，可得小心些。”

　　“好。”李时意随口应着，根本没放在心上。

　　她虽然是陈王府的人，但是以沈淮襄的脾性以及和东宫的关系，她跟汪氏也不可能有什么私交，更何况，她是要随在身边的，他若是南下，她也定不会留在京城。

　　等一下——

　　李时意好像想起了什么，双手胡乱抓着沈淮襄，“今天初几？”

　　见她终于想起，沈淮襄眉眼顿时如百花一夜盛开般温柔，“初七。”

　　那明日就是初八了！

　　李时意终于瞠目结舌，嘴巴张张合合，却始终说不出半个字来。

　　沈淮襄看着心头欢悦，伸手捏住她的脸，把她张大的嘴巴捏圆搓扁。她还在病中，唇色并不如平日一般红润诱人，可是这样看着，还是令人心弦悸动，“瞧你，生死边缘都不曾这般，怎么，怕误了婚期吗？”

　　废话！

　　李时意一把将他的手扯下，“明日可就是……”陛下给他们定下的婚期啊！

　　“这么想嫁给我吗？”沈淮襄不仅没有与她共情半分，反而见她越是着急，他就越是高兴，眉眼弯弯地凑到她跟前。

　　李时意脸一红，不顾脚上连鞋子也没有，起身就要走，被沈淮襄眼疾手快地抓住了。

　　“别动别动，仔细寒凉。”

　　“叫你没正经……”

　　沈淮襄将她的腿抬起来，搭在自己的膝盖上，拍去沾上的灰尘，“前几日母后不是来了嘛，我已经跟她说了，你身子不适，兼之今日诸事繁多，便将婚事延后了，父皇也同意了。”

　　这样啊……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这般说，本该高兴的李时意却高兴不起来，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你倒是事事周全……”

　　“放心，我就在你身边，谁也抢不走。”沈淮襄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的严肃，仿佛在起誓一般。
　　李时意不高兴了，抬脚踢了他一下。

　　“我错了！”沈淮襄握住她的脚踝，俯首低眉的，显得十分的真诚，沉默了一会儿，又缓缓道：“这样的时节，即便是宫里准备再好，也还是会委屈你，与其这样，倒不如再缓缓，到时候，我定会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让世人都知道，你是我沈淮襄最心爱的女人，与我携手白头的人，只你一个。”

　　李时意被他哄得心花怒放，只极力绷着脸，免得叫他看出来了又得意。

　　但是只一会儿她就先自己绷不住了，低着头红着脸，问他：“你不是答应我的，成亲的时候会为我解惑的吗？那现在……”

　　她声音太小，沈淮襄没听清是什么，追问了一句，惹得李时意又羞又怒，“宫宴那夜，你将我带出崇德宫……你答应过我的，你怎能忘记？！”

　　“什么？”崇德宫那夜发生的事情，沈淮襄自然还记得，只是当时他也紧张，一心只叫沈绩准了他和她婚事，别的……还有什么？

　　他亲了她之后……他答应了什么？

　　沈淮襄还没想起来，李时意就先生气了，憋红了脸冲他怒目，“那天你说我们初见时你便……可那时我蓬头垢面，你怎会……”

　　这个事情啊……

　　看来她是真的很在意。

　　沈淮襄恍然大悟，继而笑意压都压不住，道：“我想起来，可是，我们这不是还没成亲呢嘛……”

　　“沈淮襄，你成心的吧！”李时意气得用力踩了他两脚。

　　可是她的这点力道落到沈淮襄身上根本什么都算不上，他只眉眼含笑，道：“这样的话，我得留在洞房花烛时说，现在可不能告诉你。”

　　“你！”李时意一时气结，却又说不出什么来。

　　眼下四周虽然没什么人，但是要她这么堂而皇之地跟一个“心怀不轨”的男人议论闺房之事，真是打死她她都做不到！

　　爱说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