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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连续下了好几日春雨的禹州城,好不容易放了晴。

      骆勇背着一个简单的包袱,嘴里叼了一根路边随手摘下的野草,一边哼着不成曲调的小调子,一边往城东赶。

      骆勇是军户,户籍世代相传,这一代便轮到了他。

      他还是有些当兵的天赋的,入军才几个月,便从一个小兵丁升到了伍长。

      只是最多也就这样了。

      从前乱世,军中升迁授封赏赐按的都是战功,而今太平年间,将士们已经许久没打仗了,没有战功,升官便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单说骆勇的父亲,在军中当了一辈子的小兵丁,退出来时依旧还是一个小兵丁。

      骆勇暗暗叹了口气。

      不过当个普通兵丁其实也不错,至少每年还有春耕、秋收两个假期,每个假期都有一个月。

      想想一个月都不需练兵,不错。

      禹州城里有一条名为月白的河,此时正好日暮,金黄色的阳光洒在了河面上,波光粼粼的,实在是好看至极。

      河边长着一棵有些突兀的桃树,也不知是何年何月被何人所植,这么些年河水的涨歇,非但没将其淹死,还叫它长成了一棵三人合抱的参天大树。

      正值春日,桃树此刻繁花正茂,满目的粉嫩叫他不由得驻了足。

      想起家中那六岁的小外甥女绾绾快生辰了,那小糯米团子一直就想在院中种一棵桃树,骆勇顿了顿。

      要不,顺手摘一枝回去?

      思及此,他见四下无人,三两下便顺着树干爬到了树梢。

      树梢上有一株顶好看的桃花,开得最艳丽,只听咔嚓一声,树上最娇嫩的那枝桃花便被他摘了下来。

      他正得意着,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声,他不由得起了警觉。

      他听得真切,不远处传来的嘈杂声并不像是普通打闹,更像是在围殴什么人。

      禹州虽不比隔壁青州、兖州繁华,但治安还算尚可,没想到他才刚休春假第一日,便遇到了这种事情。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枝桃花往颈后一插,顺着树干几息之间便落了地。

      因着他本就穿着轻便,才不过几步,便赶到了发生嘈杂声之处。

      却见眼前是一条暗巷,借着光,里头有几个混子装扮的人正在围殴着一个人。

      “住手!”

      那几人似乎并没有听见骆勇的喊话,依旧继续卖力地踹着那人。

      骆勇平生最不喜的便是这种恃强凌弱的,于是二话不说,上前便挑了一个距离他最近的一个,抓起对方的胳膊,接着寸劲儿便是单手一挑。

      就算是个强壮的年轻人,被这般技巧性的一挑,也会后退好几步,更何况那人身形瘦弱,看上去便营养不良,骆勇这般随随便便一挑,他便身子一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连连的惨叫声终于止住了那些人的暴行,他们纷纷停了下来,一脸凶相地看着他。

      其中一人质问道:“你是何人?竟敢管爷几个的闲事?”

      看来他便是为首的。

      骆勇双手环胸,顺便将唇边野草的方向换了换,一副痞相,“你们又是何人?竟敢挡了小爷的道!”

      “哟呵!”为首的来劲儿了,正要近前来教训他,谁想摔在地上的那位再一次惨叫连连,为首的气不过,刚抬起的脚便往地上那位踹去,“鬼嚎什么!”

      地上那位哭着道,“老大,我的尾椎骨好像……好像断了……”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一变,纷纷往后退了半步。

      他们并未见骆勇出手,老四却被其打得尾椎骨都断了!

      见势不妙,为首地往地上啐了一下,指着蜷缩角落的那人道,“算你今日运气好,有个相好的来救你,三日之内!你若交不齐欠我们赌坊的款,我保证,不过半日便让此事传到你们王爷耳朵里!好自为之!”

      说罢,他便指挥着人将地上断了尾椎骨的扶了起来,气势浩荡地走出了巷子。

      随着脚步声渐行渐远,巷子终于安静了下来,骆勇冲里头看了看,却见那人依旧蜷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这条巷子本就很深,日头还未完全下去,里头便已经漆黑一片了。

      但即便如此,蜷缩在巷子里的那一团白灰色,依旧很是显眼。

      那人穿的应该是一身白衣,只是染上了些脚印泥土污秽与灰尘,变得灰白灰白的。

      此时的他正缩在那里,瑟瑟地发着抖,看上去像极了一只受了惊的小兔子。

      “他们已经走了,你没事吧?”

      骆勇缓步近前,试图将他扶起来,谁想手刚触碰到他的肩头,他却又像是只受了惊的小兔子般,蜷缩得愈发紧了。

      “那个……”

      骆勇迅速收回了手,觉着有些尴尬又有些窘迫。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骆勇觉着气氛不能再尴尬了,才开口道,“既然你没事了,那我就先走了……”

      “壮士留步。”

      骆勇浑身一顿,他从未听过这么好听的声音,温柔中带着一丝纯粹,像极了阿娘经常给他煮的清汤。

      好喝,不腻。

      他好像被这声音蛊惑住了,那刚想迈出去的脚,不自觉地被收了回来。

      那人终于缓过劲儿来,动了动,单薄的身子靠在墙上,缓缓地转了过来。

      “路……路见不平罢了……”骆勇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没成想下一刻他又没出息地惊呆住了。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呢?要说惊世骇俗惊天动地也不为过。

      肌肤白皙如雪,双眉浅淡相宜,山峰挺翘秀气,眼眸氤氲如星。唇红齿白,骨相柔和,若说他是个女子,却隐约透出一股倔强的阳刚之气,若说他是个男子,却又多出了寻常男子没有的秀气。

      神话中的男生女相,大概便是如此吧。

      骆勇是个粗人,肚子里也没个墨水,可他真心觉着这张白皙水嫩的脸,像极了方才桃花树上的盛开的桃花。

      还是上头最娇贵的那朵。

      好看!太好看了!

      仿佛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般,骆勇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等到他回过神来,那美人却早已满脸泪水,委屈地抱着双膝,默默地落下了几滴泪。

      泪水仿佛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珍珠,沾湿了他的衣裳,骆勇一阵心疼,也不知怎么安慰。

      他想起自己因为练兵常年带着金疮药和纱布,便立刻将那两样东西翻了出来。

      他将纱布小心翼翼地叠好,递了过去,“小……小娘子,你没事吧?”

      刚说完,两个人竟同时愣住了。

      骆勇一阵心虚,他怎么就将自己心里的猜测与想法都说出来了呢?面前这位美人看上去像个娇贵的小娘子,但看他的装束,分明就是个娇贵的小郎君啊。

      他连忙道歉,“对……对不住,我不是有意冒犯的,我……”

      他挠了挠头,索性将叠好的白纱布与金疮药一并塞进了美人手里,“这是我阿娘亲手做的金疮药,治伤很管用的。”

      美人微微颔首,用他那独特的温柔又低沉的声音道,“多谢壮士,今日给壮士添麻烦了。”

      “我只是单单瞧不惯那些恃强凌弱之人罢了。”他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听他们说,郎君你欠了他们的钱?”

      美人窘迫地点了点头。

      骆勇从身上摸出了一只稍稍有些旧的荷包,将口子抽开,猛地倒扣在手心,里头的所有银钱一股脑地全落在了他那只厚大的手掌上。

      “实在巧了,刚发了月俸,也不多,你先拿去凑合吧。”

      说着,他又要将银两往他手里塞。

      但这回却被拒绝了。

      “我家中有钱。”

      骆勇塞钱的动作停在了半路,他这才细细打量起了眼前这个人。

      方才站得远,他只看到他一身狼狈脏兮兮的,但走近这么一看,便看出了些端倪。

      他的衣裳虽然看上去脏兮兮的,但却是用的最好的锦缎织就而成,看他这布料的用工、绣法与成色,少说也要五六百两一匹。

      他确实是个有钱人。

      骆勇略显尴尬地将银钱放了回去,又道,“听那些人说,你是王府的?要不要我帮你喊人过来?”

      美人失落又为难地摇了摇头,“今日已然给壮士添麻烦了,我的人在前头巷尾,路途不远,我自己去寻便可。”

      见他这般执着,骆勇也不再勉强,只向他伸出一只手,“那我送你去,正好我也顺路。”

      一抹淡金色日光透过重重的缝隙,投进了这一道毫不起眼的暗巷,正好将两人笼了起来。

      美人微微抬头,犹豫地看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伸出手。

      又冰又冷的触感透过手心,沿着手臂一点一点钻进骆勇的身体里,他感到自己的汗毛已经开始竖起来了,他好像真的很冷。

      他想开口再宽慰几句。

      但当骆勇瞧见眼前这位站起来比他还高小半个头的美人时,刚要出口的宽慰直接淹死在他的嘴里。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着自己的气势好像全都没了。

      手心的冰凉被抽了回去,骆勇也只好借着这个空档轻咳几声,以掩盖眼下的一些小尴尬。

      却见美人双手持礼,向他拱了拱手,“多谢壮士。”

      骆勇又一次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都是举手之劳,不必这么客气。”

      说完他便主动退出暗巷,四处看了一圈,指着不远处的一辆低调的马车问:“可是他们?”

      美人探过来,确认后点点头,“正是。”

      骆勇关切地问:“可还能走?”

      美人点点头,“尚可。”

      骆勇惋惜地摇了摇头,本着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原则,又多了句嘴,“郎君记得回去一定要擦跌打酒上金疮药,若再晚一些可就要落下病根子了。”

      美人又乖巧地点点头,“是。”

      两人就这样有一步没一步地走着,最终走到了那辆马车处。

      一位老者大汗淋漓地跑了过来,激动又心疼地抓起美人的手,焦急得哭问道:“郎君不过出去一会儿,怎地如此回来?是谁欺负了郎君?看老奴不收拾他们!”

      美人却宽慰道,“我无碍的。”

      “都这般了如何无碍?”老者仿佛这才发现一旁的骆勇,又激动地一把擒住了骆勇的手,“可是这混小子动的手?”

      美人凝眉,显得有些不高兴:“不得无礼,这位壮士是我的救命恩人。”

      老者仿佛受到了什么惊吓,慌忙松开手,连连致歉:“是……是老朽无状了。”

      这情形骆勇也是头一回见,于是摆摆手,“没事,没事。”

      说着,他正要告别,谁想那老者竟又一把将他拦住。

      也不知老者从何处拿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玉,要递给他:“多谢壮士救我家郎君,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望壮士务必收下。”

      这块玉看上去就价值不菲,再说了无功不受禄,他深知自己做的事值不得这么高的价,于是后退半步婉拒道,“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两位不必客气。”

      他顿了顿,认真对老者道:“你家郎君伤得不轻,您还是赶紧带他回去疗伤吧,莫要耽搁治疗的最佳时机才是。”

      老者仿佛这才想到,连连道谢,转身便要去扶美人上车。

      只是那美人却依旧站在那里,那双美眸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似乎想说些什么。

      骆勇挠了挠头,问道:“郎君可还有事?”

      美人指了指他插在颈后的桃花,“敢问壮士,那花可否赠予我?”

      骆勇仿佛这才想起自己的颈后还插着一枝花,心里猛地一惊。

      难不成方才他见义勇为的时候,一直就戴着这枝花?那他岂不是最后一点英勇的形象都给毁了?

      他有些尴尬地将花拿了下来,“若是郎君喜欢,那便赠予郎君吧。”

      “多谢壮士。”

  •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心情烦乱,三次元遇到了很多很多不好的事。
    翻到以前的笔记,看到一个很久以前的坑,篇幅不多,想着放出来给大家看看
    祝我越来越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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