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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说亲 ...

  •   偏院小道,
      有人手持菜刀步履匆忙,却在靠近前厅时停下脚步。

      他听。

      “你这女使好不知礼数。什么大胆?真是可笑。”又是张氏在叫嚣。

      钱氏见状轻咳两声以作提醒,她却置若罔闻,“难不成太史宅的下人,都是这般不懂规矩?”

      浮元子听闻此话气得两眼一黑,忙迈下台阶不平道:“快让我瞧瞧,快让我瞧瞧!到底是谁不懂规矩?我说这是哪家的媒人婆子?竟敢在我们这太史宅如此放肆。好不知廉耻。”

      “你——”
      “我怎么。”

      张氏手一指,浮元子眼一瞪,俩人算是杠了上。

      可太史筝又怎会容忍这样的胡闹再持续下去。此般若是真闹起来,定会伤了两家脸面,到时候谁都不好看。

      只是筝虽面上不言,心里却明白对付张氏这等人,面上硬刚绝算不上优选。况且眼下是伯爵府要说亲,话语权自然在他们手里,想要整治张氏根本无需口舌。

      太史筝挥了手,“张媒人是客。圆子,不得无礼。”

      “小娘子,她…她……”

      浮元子似是赌气般来到太史筝身边。她本想道张氏欺人太甚,可话到嘴边看着主子那义正严词的模样,便又咽了回去。

      小娘子?
      何人是那小娘子?
      该不会是——

      此话一出,张氏再顾不上同浮元子争辩,只与钱氏茫然四顾。

      按说她们来前该对府中大小,主家特征知晓一二,可便是因太史家过于低调神秘,能了解到的东西实在太少,终闹出了这种笑话。

      待这会儿静下心来,二人齐齐转眸看向院中人,这才从她那朴素的装扮中感受到了与寻常俗人不同的教养与端方。

      只是,得罪了小娘子如何是好?

      钱氏惴惴不安。

      太史筝却开了口:“小女使不懂事,筝替她给张媒人赔不是。媒妈妈莫怪。”

      “哎呦呦,怎怪,怎怪。我啊,合该感谢这位圆子丫头提点。倒该怪我有眼不识泰山,该打该打。我就说哪户人家会有像太史小娘子您这般有气度的女使?”张氏真是见人说人话,见过说鬼话。前一秒还在颐指气使,后一秒便做小伏低。

      她倒一点不怯。

      可钱氏那脸皮薄的呢?却是羞愧难当,拱手半晌憋红了脸也吐不出一句恭维的话。

      这时间,隔墙偷听的人抿嘴一笑拎着菜刀走了进去,只瞧他来到太史筝身后装作惊讶阴阳道:“筝啊,爹就让你去买颗白菜晚上炖肉,你怎带这么些闲人回来?我可告诉你,咱家不招这样牙尖嘴利的婆子。”

      这话说的舒坦。

      太史筝回眸看向太史正疆,在与其悄悄比了个赞赏的手势后,收敛唤了声:“爹。”

      太史正疆却仍是一脸肃厉,看得在场之人发毛。

      太史筝回过头刚准备出言解围。

      张氏那边便自己凑了上来自顾自地说道:“想必这位威风凛凛,气度不凡的官人,就是太史老爷吧。太史老爷误会,我等可不是什么使人婆子,您瞧我等的穿扮便是给人说亲的媒人婆。太史老爷可知我等今日前来所为何事?我等前来啊——是给老爷您带了个天大的好事呢!”

      “媒人婆子?好事?我们家还用你给带好事?”太史正疆不屑。

      他转头走进前厅,将刀扔在了桌案上。

      张氏厚着脸皮跟去奉承,“太史老爷说的对,您家有您这样的福星高照自然是好事盈门,可话说回来有谁不喜欢锦上添花,喜上加喜?太史老爷就不想听听是何好事?”

      “嘁,真是张巧嘴。说吧,我倒要听听是何好事。”太史正疆抚袍坐在当中,“筝,你们也过来吧。”

      太史筝闻言一个眼神示意,浮元子奉茶而去。再转过头她同钱氏好声说:“您请落座吧。”

      可钱氏却一脸窘态,有种无地自容的意味在身上。说来她本就是赶鸭子上架,现下又开罪于太史家的小娘子,又怎有脸皮再说这门亲事……

      太史筝瞧她犹犹豫豫,出言宽慰道:“不知者无罪,您的拜帖太史宅收了。方才的事,不必挂在心上。”

      “小娘子。”钱氏歉意满怀,太史筝笑了笑,“请吧。”

      二人终是登堂。
      张媒人竟趁着间隙,抢在钱氏前头开了口。

      “太史老爷,俗话说,人生四喜乃是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我今日要给您说的好事啊,便是咱们太史小娘子与那平康伯爵府崔氏长房嫡子崔植筠的亲事。”

      “不是妾身跟您吹,妾身原可是替汉王府说过亲的上等媒人。伯爵府这次特意请妾身前来,足矣说明对您的尊敬,对这门亲事的重视。能为小娘子觅得一位良婿,岂不了却您的一桩心愿?”

      “且这崔郎君玉树临风,长得一表人才,更是年纪轻轻就做了八品太学博士,那学问自然不用妾身多说。如此清正的书香门第若能与您这样忠恕的戎马世家结亲,可谓之相得益彰,天作之合。东京城中,怕是再找不出这般相配的人家。”

      “您说!这是不是件天大的好事?”

      太史筝望张氏口若悬河,唬得太史正疆连连叫好,如此下去可不太好。

      于是乎,太史筝眼眸一转将她的话岔了去,“爹,这张媒人说得确是不错。可您别光听一人说啊,今日可是来了两位媒妈妈。”

      “我们筝说的是。那这位半晌不出声的媒人婆子,你来讲你说的是那门哪户啊——”太史正疆很是识趣,听了闺女的话立刻抬眼看向钱氏。

      钱氏沉默片刻,从座上起身掏出一份崔家拟的草帖朝太史正疆递去,“妾身与张媒人一般,也是伯爵府派来替长房二郎君崔植筠说亲的。这是男方草帖,请您过目。”

      “啊?”“啥!”
      父女二人双双惊叹。

      一个郎君两个媒人,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可他们的反应该是在钱氏意料之中,只瞧她无言将端着草帖的手又向前几分。

      太史正疆回神瞧见犹豫着接过了草帖。

      钱氏收臂拱手,这才接着开口道:“男方家的条件帖上皆已如实告知。您与令爱仔细瞧瞧,若有什么想细问的,妾身再为您解答。妾身知今日的事着实有些唐突荒唐,特向二位致歉。”

      “可这二郎君确实是个不错的郎君,还望好好斟酌。切勿因为我们,而耽搁了好缘分。若您与令爱看过,问过,中意了。便可与我,或是张媒人交换草帖,以成佳话。”

      “妾身愿令爱能有个好的归宿。”

      钱氏是个老实的。

      太史筝听得出她句句真切,不似张氏那般虚假浮夸。可至于这门亲事,她却自有主意。万事不急,是圣人教给她的至理,太史筝总挂于心。

      而那边太史正疆展开草帖,崔氏的辉煌书于眼前。

      百年门第,金紫银青。

      他在扫视一二后,如实念道:“祖籍汴州雍丘,现居于东京外城清平坊。曾祖崔恭友正四品秘书监,祖崔正奉正六品中书门下省检正诸房公事,父崔寓正三品翰林学士。崔氏长房次子崔植筠正八品太学博士,生辰六月十三。母喻悦兰三品诰命淑人。议亲八次。九月初十草帖。”

      这家倒也不错……

      太史老爹觉得若闺女能嫁入崔家,也好改改自家这三代以内无读书之人的历史。只可惜在太史家,这婚事从由不得长辈做主。

      遥想那年长子太史箜,娶了个女将,在边关成婚半月才写了封信通知家中。太史箜的肆意妄为,气的太史老爹半月下不来床,可他却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他的这双儿女啊,当是一个赛一个的主意正。

      太史正疆无奈合起草帖,抬眼看向亭亭玉立的闺女,嘴角的笑却再难自抑。

      他想做不了主便做不了主吧,谁叫他戎马半生,疏忽教抚,如今儿女已大,便只剩亏欠。太史正疆但愿儿女幸福,可就算是不幸福又能怎样?不还有他托着呢?

      天啊,塌不了。

      太史筝听老爹念罢草帖,望着钱、张二人期待的模样,故作惊讶道:“呀!爹,你火上是不是还炖着肉呢?”

      太史正疆闻言先是愣了三秒,在与闺女交换过眼神后,赶忙起身配合太史筝慌忙冲内院离去,“哎呦,我怎么忘了这茬!不得了,不得了——”

      太史正疆前脚刚走。

      太史筝后脚瞅准时机,不等厅下二人反应,抓起案上的菜刀高声念道:“爹还真是不小心,菜刀怎么忘了拿?让二位见笑。我这就将东西给家父送去,失陪,失陪。”

      太史筝带着脸上僵硬的笑向后退去,却在将要退出前被门槛绊了一下。

      钱、张二人吓得从座上起身。

      太史筝急忙摆了摆手,“无妨无妨,二位坐着喝茶,喝茶。”

      太史父女的演技太过拙劣。

      张氏在太史筝离开后,忍不住同钱氏抱怨道:“你说他们这是何意?是准备晾着咱们?我就没见过这样的人家,想当初我在汉王府受得是何种待遇?哪吃过这样的气?”

      又是汉王府。
      何故总提那些旧黄历?

      这人怕不是只说过这一门官亲……

      钱氏耐着性子落座不语,根本没去搭理身边人。

      说媒本就不能急于求成,好事多磨等上一等又何妨?钱氏觉得像张氏这般的刺头,她还是少惹的好。

      可不知为何?太史筝那头又折了回来。

      回头再看方还乱言的张氏,这会儿立刻止语堆了张笑脸问:“小娘子,可是有什么吩咐?”

      太史筝没搭理她,一溜烟跑去宅门前弯腰抱起那颗被遗落的白菜,如燕子般飞走。

      偌大的前院,便只留下“怎么把它给忘了。”的喃喃声,于风中回荡。再不见那抹青绿。

      “呵。”

      “本还以为是个知礼的,没想到如此毛躁。啧啧,再看这宅子冷清的,竟连个使人都不愿多请。”

      人消失了,张氏又话起了风凉。

      钱氏却再也忍不住了,“我敬前辈这张巧嘴,能灿莲生万万朵。可言至于此,后辈免不了要提醒上前辈几句,福生有兆,祸来有端。情莫多妄,口莫多言。蚁孔溃河,淄穴倾山。病从口入,祸——”

      “从口出。”

      “不妄议主家是非,是咱们做这行的本分。太史小娘子为人爽朗率真,宅中从简亦是俭德。”

      “此番倒是前辈僭越了。”

      这些话正是戳中张氏的痛点。她质问道:“如意斋的?你是在教训我?这门亲事八字还没一撇,你就开始认起主子来了?”

      张氏如此喋喋不休。

      钱氏装作无辜盯着张氏看了半天,最后竟只答了句:“后辈,不敢。”便将两眼一闭不再与之争辩。

      前院的战事戛然而止。

      内院里,太史筝一手抱着白菜,一手拎着菜刀刚行至回廊转角,就被蹲守在暮春亭的太史正疆逮了个正着,“筝,别走。爹在这儿——过来。”

      “您不去厨房,在这儿做甚?”隔着亭前芳菲树,太史筝遥遥相问。

      太史正疆笑着从亭中走来,“爹等你啊。厨房的肉,爹用小火炖着,一时半会耽误不了。筝,快跟爹说说,你觉得这崔家怎么样?觉得这崔二郎如何?”

      怎么样?媒人的话能信几分?
      真假难辨,如何评判?

      太史筝不禁反问:“爹中意了?”

      “是不错。”太史正疆自顾自接去刀与白菜。

      可当他不经意对上闺女那意味深长的眼眸,赶忙改了口,“唉!?爹中意有何用?我们筝看得上才好,只要我们筝看得上,哪怕是个穷酸书生,爹也认。”

      老爹的话就像颗定心丸。

      太史筝面色一变,撒起了娇,“嘿嘿,爹真好。”

      太史正疆听了这话虽心里热乎,面上却拿刀背抵着闺女嫌弃道:“少来,你追过来绝不是给我送东西这么简单。臭丫头,要做什么快去。别一直晾着人家,让人挑了错处。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你爹我虽不在乎什么脸面,却也知道规矩。”

      “是~”太史筝俯身一拜,“那我去咯!爹,晚上的炖肉别忘了加索粉。”

      太史正疆笑着摇摇头,刚准备抬脚离开却又高声唤道:“筝,等等——”太史筝循声回眸,太史正疆三两步上前,“喏,草帖收好,别弄丢了。”

      “谢谢爹。”

      太史筝握着草帖,俩人最后相视一眼,在转角处分道扬镳。

      -

      而后,太史筝孤身去到她的告春苑,趴在案上一口气写了四张一模一样的纸条:“急急急,清平坊平康伯爵府崔家长房二郎崔植筠上门说亲。知情者速带消息至吾宅,探讨一二,感激不尽。”

      落款处那只黑成团的燕子,看得出太史筝的匆忙。

      她仔细着来到鸽笼前,将纸条与信鸽一同放飞。望着信鸽四散而去,太史筝满心欢喜地抱拳祈愿。

      “圣人保佑,母亲保佑,菩萨保佑。我敬爱的挚友们,速来!”

      可这祈愿才刚落地。
      只听咚咚咚,三声叩门声作。

      告春苑临近的侧门外啊,有人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太史老爹:爱是常觉亏欠,我家的儿女,活的高兴就好。
    筝:急急急急急急,我是吉吉国王!
    ---标注---
    -文中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出自《神童诗》宋·汪洙
    -标注文中出现:晋朝·傅玄《口铭》原文: 福生有兆,祸来有端。情莫多妄,口莫多言。蚁孔溃河,淄穴倾山。病从口入,祸从口出。存亡之机,开阖之术。口与心谋,安危之源。枢机之发,荣辱存焉。
    -索粉=粉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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