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娇》陈周周

13、第13章

　　　　掉下悬崖后，梅芷月第一次吃得饱饱的入睡，这一觉她睡得很踏实，一觉到天亮。

　　翌日醒来，梅芷月翻过身，睁开睡眼朦胧的双眼，映入眼帘的，是孟衍那张俊逸脸庞，他睡的很安稳，眉眼都呈现放松的状态。

　　有孟衍在身旁，梅芷月就会觉得安心，想着日头还早，她又在崖上无事可做，复又闭上眼眸睡去。

　　等再次睁开眼，天已大亮，孟衍睡的位置已然无人，梅芷月坐起身子，目光搜索孟衍的身影。

　　很快看到孟衍，他朝东而坐，继续看大海中潮来潮往的船只。

　　孟衍转头看她：“睡醒了？”

　　“现在什么时辰了？”梅芷月有些不好意思，她是不是睡得时间太久了？
　　以前在陈府的时候，她日日都要去舅父舅母面前请安，晨昏定省，从未睡过一次懒觉。

　　孟衍勾起唇角：“这里只有我们，没有那些繁文缛节。”

　　意思是，她想睡到何时便何时。
　　梅芷月哪好意思，她匆匆起身，捧了汪瀑布水洗脸漱口，简单收拾好自己，吃了几个野果和半个饼充饥。

　　做完一切，她站在孟衍身边，和他一起瞭望远方大海。

　　孟衍率先开口，语气冷静理智：“我们目光所及的那个岸口，每隔两个时辰便会有一艘商船停靠，届时会有人上船下船，我们若是能上了船便能离开这里。”

　　大海附近有着一个小小的渔村，村里的人捕捉了鱼货，会通过货船去往陆地售卖。

　　梅芷月后知后觉发现，孟衍每次看似简单的瞭望，都是为了掌握海面的信息。

　　孟衍继续说道：“要想上货船，货币是必不可少的，我的那些铜钱你都带了没有！”

　　梅芷月颔首，孟衍的银两她都好好收着：“我都收着的。”

　　梅芷月办事，孟衍还是放心的，这些天，她从没让他操心过，事事做得面面俱到。

　　孟衍的目光又放在梅芷月身上，他不得不承认，梅芷月玲珑有致的身材，加上那盈盈一握的腰肢对男人充满了吸引力。
　　因为温泉的缘故，梅芷月日日沐浴，将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身上裙衫也特别衬她，就算未施粉黛，未佩戴任何首饰，那张素雅的小脸都宛如画中仙。

　　孟衍别开目光，轻咳了声：“那日你离开陈府时的衣裳可还在？”

　　“在。”
　　梅芷月轻轻答道。

　　“我们出发那日，你就穿那件衣服。”
　　梅芷月眨了眨眼睛，并未多问。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又过了两日，这两日里孟衍又捉弄了陈柏俊一行人几次。
　　他们逐渐处在崩溃边缘，特别是被陈柏俊派去找野猴的三人，还真找到了野猴。

　　这群人都没往孟衍身上想，他们就真的以为是森林中的野猴通人性，在捉弄他们。

　　野猴不仅偷他们的吃食，还偷拿他们防身的武器，时间一久，他们溃不成军。

　　一向过惯好日子的陈柏俊哪里受过这个苦，没出几日就露出本性，留下护卫继续寻找，自己则和陆仁贾出崖了。
　　好久没有尝过温柔乡，他想得紧。

　　这厢，他们刚出崖，就直奔醉红楼，醉生梦死一番。

　　而孟衍这几日下崖底，也不全为了捉弄陈柏俊等人，他没忘找出崖的路。

　　跟着陈柏俊，他知道出崖的路，可那条路直通吴县，到了吴县想再出吴县，就难了。
　　恐怕他们刚到城门，就会被守卫通报给陈柏俊。

　　因此孟衍才决定舍弃陆路，先走海路。

　　找到出海的路，天还朦朦亮，孟衍就带着梅芷月翻越山崖，废了好一番功夫。
　　宽阔的草地上，草叶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摇曳，阳光照耀在翠绿的草也上，仿佛进了一片绿色的海洋，青草味加上泥土的芬芳，若有似无的钻进鼻尖。

　　梅芷月扬起头，初春的阳光懒懒散散的洒在身上，仿佛在身上镀了一层金，暖洋洋的，她深吸一口气，尽情呼吸着大地的芳香。

　　她的侧脸格外柔和，微微上扬的嘴角透露出梅芷月难得的好心情。

　　孟衍有些不忍打破此时的宁静。
　　他抬头看着日头，现在大概是巳时，下一艘货船会在午时左右停靠在岸边，他们要在货船来之前赶去岸边。
　　否则，下一艘货船，又要等上两个时辰之久。

　　于是，他对梅芷月说道：“走吧，我们往海边走去。”

　　梅芷月不敢耽误时间，她立马点头同意，深一脚浅一脚的跟在孟衍身后。
　　他们在半山腰时，往大海的方向望去，看似很近的距离，走起来还真有些遥远。

　　足足走了半个多时就辰，梅芷月有些累了，孟衍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的带她在树底下休息。
　　梅芷月咬着野果解渴，一颗野果吃进肚里，她问出了自己的疑问：“等上了船，我们去哪里？”

　　孟衍神色淡淡：“等上了船，我们在下一停靠点下船，再走陆路，去五湖村和慕一汇合。”

　　梅芷月神色有一瞬间黯淡。
　　所以，等到了五湖村，她和孟衍就会分道扬镳。
　　而她又该去往何处？
　　梅芷月抱着膝盖陷入了沉思。

　　休息了大概一柱香时间，两人继续出发，不多时就看到了海岸线。

　　那艘巨大的货船正静静地停靠在岸边，时不时有人上船下船，热闹非凡。

　　梅芷月打算往船边走去，孟衍却拉住了她。
　　她有些疑惑的转过头望着他，却见孟衍弯下腰，在地上抹了把泥，微凉的手指触碰到梅芷月脸上，也把泥土带到了她脸上。

　　他语气微沉，道：“你太白了，不像是渔村里的人，船上人多眼杂，难免会产生些不必要的麻烦。”

　　梅芷月一愣，看着面如冠玉的孟衍，效仿他的举动，将黑泥抹在他脸上。

　　梅芷月莞尔一笑：“渔村也没有你这样的渔夫。”

　　抹完，同样灰头土脸的两人，相视一笑。

　　走近货船，船上的事头，正叫喊着让人赶快上船。

　　孟衍和梅芷月并排走在一块，排在队伍后面，轮到他们时，事头手臂一伸，拦住他们，他一双探究的眼睛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夫妻两人？”

　　梅芷月捏着包袱的手紧了紧。
　　孟衍颔首，没多说话。

　　事头见他们夫妻俩年轻，身上衣服旧旧的，又灰头土脸的，想他俩大概是想离开渔村，去往陆地赚钱。

　　在这个渔村里是赚不到多少银两的，就算赚到了银两，也是经历风吹雨打，拿命换来的辛苦钱。

　　作为货船上的老油条，事头却不管他们有钱没钱，他眼皮都未抬一下，直接狮子大开口：“你们夫妻两人共需支付货币500文。”

　　梅芷月当即蹙起了眉头，表情有些为难：“这位大哥，我们拿不出这么多货币，可否通融下，少一点。”
　　所谓做戏要做全套，他们不是没有银子，她出门时带了几两碎银，而孟衍行走江湖，有很多银票，但在外面最忌讳的就是漏财，否则，容易惹火上身，麻烦不断。

　　听她开口说话，事头把目光放在梅芷月身上，没想到生的黑黢黢的女人，声音倒怪好听，但声音再好听有何用，长得实在太黑了些。

　　事头撇撇嘴，有些嫌弃眼前这个女人，他指着后头排队的渔夫：“你们夫妻俩运气好，还有厢房供你们休息，你看你们后面排队的人，他们其中有人连房间都没有，都只能睡在船舱内，而且他们手里都有货物需要运输，除了需要支付船费，还需要支付货物的货币，收你们500文两个人，我已经仁至义尽了。”

　　“可是……”梅芷月小小声道：“我们没带多少盘缠……”

　　“算了算了，看你们可怜见得，我就收你们400文吧。”事头佯装豪气的挥挥手，实则400文都有的多，把船费交给船长，多余的他就能自己昧下来。

　　他在船上这几年，一直都这么做。
　　而讨价还价的事，时常会发生，所以没有人会觉得不对劲。

　　这戏都讲究点到为止，孟衍看戏演的差不多了，假装不情不愿的摸出一个破旧的钱袋，一个个铜板仔细核对着。

　　事头不耐烦，一把夺过孟衍手里的钱袋，拿在手里颠了颠，他估摸着钱袋里差不多有300多文，想想他还有得赚，就扔给孟衍一块牌子：“去去去，算我倒霉，别在这里墨迹，后面还有人等着呢，你们三百二十五号房。”

　　两人往里走去，船内人头涌动，摩肩接踵，充满了喧嚣和杂乱的气息。
　　由于运输着海货，船厢内还传来阵阵鱼腥味，两人一路穿行在人群里，好不容易才找到三百二十五号房。

　　关上门，杜绝外头嘈杂的声音，梅芷月松了口气。
　　这是间狭窄的房间，布置的也很简陋，家具和舱壁都是灰突突的，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船上也只有薄薄的一床被褥。

　　他们两人只有一床被子是断然不行的，孟衍看了一眼被褥，对她说：“我出去再买床被褥，你在这里等我，记得栓上门。”

　　梅芷月点头，等他走后，立马栓上门，又打开了窗户通风。
　　窗外，水波荡漾，激起阵阵涟漪，梅芷月简单擦拭了各个角落的卫生，才坐到床沿边等孟衍回来。

　　不多时便响起了敲门声，梅芷月没立即去开门，直到门口传来了孟衍的声音，她才放心去开门。
　　孟衍的声音和别人的不一样，很好听，她轻易就能分辨出。

　　孟衍除了带回一床被褥，还带来了一个木质食盒。

　　现在正好是饭点。

　　孟衍把被褥放在床上，拉过饭桌，把食盒搁在上头，船上没有什么吃的，远远极不上陈柏俊带下山崖的菜色。

　　这里最好的菜色就是一道白菜烧肉丝，味道还清汤寡水的，令人难以下咽。

　　但这些东西，对啃过干粮，吃过野果野鱼的两人来说已经算得上美味。

　　吃饱饭，孟衍怕她一直待在船厢里会头昏，便带着她去甲板上透透气。
　　船上人实在是太多了，孟衍怕两人会走散，一直紧紧拉着梅芷月的手腕。
　　来到甲板上，空气一下清新了不少。

　　两人静静地站在船头看着风景，殊不知从他们踏上甲板开始，便有人盯上了他们。

　　不远处，站着一高一矮两个男人，高个子男人指着梅芷月道：“你看那两人绝对不是夫妻。”
　　矮个子男人不屑一顾：“徐兄，人家是不是夫妻，和你有什么关系，你瞅她那张黑黝黝的脸，连唇色都是黑漆漆的，你下得去手？”

　　高个男子男人却不敢苟同，他叫徐靖，他有个不为人知的怪癖，就是喜欢看女人的身材，那女人身姿妙曼，特别是那不堪一握的腰肢，看的他心痒痒。
　　只可惜，那女人偏偏生了张和她身材及不匹配的脸，一身粗布麻衣，就连发丝也乱糟糟的，整个人看上去别提有多邋遢。

　　可这身影却叫他一眼难忘。

　　见他俩夫妻保持着君子距离，不似其他夫妻那般亲密，倒像是淡淡的君子之交。

　　其中，一定有什么秘密。

　　他眯起了眼：“适才，你有没有瞧见，那男人又买了一床被褥回去，如果他们是夫妻，为何要买被褥。”

　　矮个子男人回嘴道：“现在天冷嗖嗖的，你也不看看船上那被褥有多薄。”
　　看说不通他，徐靖干脆闭上嘴。

　　船只慢慢悠悠的在海中行驶着，离下一停靠点光福镇大约还有一日的路程，过了今晚，大约明日上午能够抵达。

　　这意味着梅芷月马上要和孟衍分开，孟衍继续游历江湖，而她要考虑下一步路该往那边走。

　　她想离吴县越远越好，等找到地方安稳下来，实在不济，她可以去做一个绣娘，她绣工不错，平日里也能作作画。

　　正想的出神，眼前突然挡了一个人，她抬眼望去，面前不知何时站了一高一矮两个男人。

　　只这一眼，徐靖便瞧见女人清澈明亮的星眸里顾盼生辉。
　　徐靖喉咙一紧。

　　梅芷月没察觉到对方眼中的深意，以为自己挡了他的路，便往边上移了移。

　　徐靖本就是存心挡他去路，他往旁一步，又挡住梅芷月：“哟，小娘子，就你一个人啊？你相公怎么舍得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

　　边上矮个男人嘿嘿笑了两声。

　　来者不善。
　　梅芷月眼中神色慢慢冷下来，她没应话，目光越过男人朝孟衍的方向看去，孟衍去替她打饭了，现在还没回来。
　　和孟衍相处的这些天，梅芷月发现，他有一个习惯，身处陌生之地时喜欢摸清整个路线。
　　是以，他们俩在甲板上看了一会儿风景，又在船舱内转了一圈，等逛完整个货船，日头已然偏西，又到了饭点。

　　梅芷月做眺望动作时，衣领处微微隙开。
　　徐靖仗着他人高，一双眼睛往她衣领处瞅去，可惜什么风光都未瞧见，只看见她一点点雪白如霜的肤色。

　　果然！
　　徐靖眼睛一亮。

　　梅芷月见他眼神不对，心里便设了防备，嘴角紧抿，不愿同他说话，踱了步，换了一个方向，她不敢贸然离开，怕自己找不到回房间的路，又怕这男人跟着她，亦怕孟衍回来找不到她会担心。

　　徐靖转了个圈，又站在梅芷月跟前：“小娘子，你怎么不理我呀？”

　　梅芷月眉头皱的更深。

　　“难不成小娘子还是个哑巴？”
　　徐靖嘻嘻笑着，伸手就要去摸她小巧的下巴，他倒要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在伪装真实面容。

　　手还没摸到人小娘子的下巴，人突然猛地甩开他的手，后退了一步，斥道：“别碰我。”

　　软糯甜甜的嗓音，就连训斥人也别有一番风味。

　　徐靖笑的更欢了。

　　原本嘈杂的船舱内，梅芷月的一句别碰我还是显得过于突兀，大伙儿都静下来，侧目望去，便见一个黑黑的女人正和男人对峙着。

　　那女人可长得真黑。

　　大伙儿都没了兴趣，只静了一会儿，便又聊开了。

　　坐了几日船的徐靖早就腰酸背痛了，他如今得了乐趣，愈发行为过分起来：“小娘子，我看你一个人在这儿，这不是担心你，想把你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

　　梅芷月不知道该怎么甩掉他。

　　就在梅芷月局促不安时，孟衍低沉的声音响起。

　　“娘子。”
　　孟衍喊她。

　　梅芷月瞬间抬头，孟衍颀长的身影站在不远处，他面无表情的脸上，不知为何，她竟看出了点怒意。

　　孟衍生气了？

　　他迈开脚步，一步一步朝梅芷月走来，无形中给人一种压迫感。
　　孟衍走到梅芷月跟前，直接忽视站在一旁的徐靖，拉起梅芷月的手，道：“走，我们回房。”

　　两人身影走远，矮个子叫万江的，耸了耸徐靖胳膊：“你不是说这两人不是夫妻吗？我看两人很亲密啊”

　　徐靖脸色不悦：“我是不会看错的，你看别的夫妻哪里和他们一样离着安全的距离，你有见他们聊天，说些家长里短吗？”

　　万江撇撇嘴：“相敬如宾的夫妻又不是没有。”

　　徐靖邪邪一笑：“你要是不信，不如晚上我们去他们房间一探究竟。”
　　他可是没看差眼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