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娇》陈周周

22、第 22 章

　　翠绿的发簪安安静静躺在梅芷月柔若无骨的手掌心，徐老夫人没接，她照样静静等了会儿，最终若有似无的叹声气，不再执拗，转手将发簪搁放在一旁案桌之上，款款起身：“老夫人，这发簪我就放这儿了，没有其他事情我就先回厢房了。”

　　徐老夫人未答话，她也不做停留，转身欲走。

　　“梅姑娘。”徐老夫人开口叫住她，直勾勾的盯着她：“你就这么拒绝老身，真的不再考虑考虑？玉峰山庄可不是谁都能进来的，我家孙儿脾性斯文，老身又对你甚是满意，你嫁给顼儿有什么不好？跟着你义母，谁能知晓最后是什么结果。”

　　梅芷月脚步一顿，纤细窈窕的背脊挺直，仍就保持着背对着老夫人的姿势，语气淡淡道：“徐老夫人，你越矩了。”

　　“梅姑娘……”

　　“奶奶，您别说了！”
　　徐老夫人还想再继续说下去，庄顼突然出现，制止了老夫人接下来的话语，他面带愠色看着自家老太太，徐老夫人被他一瞪，垂下了苍老的眼眸。

　　庄顼看向梅芷月，眼含抱歉道：“梅姑娘，你先回去歇息。”

　　梅芷月朝他点点头，又侧过身看了眼老夫人，朝她颔首，才转身离开了。

　　梅芷月一离开，偌大屋子里只剩下祖孙俩，一站一坐，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的对峙着。

　　徐老夫人闭了闭眼，有些疲倦地揉了揉额角：“顼儿，你来做什么？”

　　“孙儿见奶奶喊梅姑娘过来，就知没什么好事。”

　　徐老夫人睁开眼睛，瞪了自家孙子一眼：“什么叫没什么好事！顼儿，你知不知道你已经二十有五了，到底什么时候能娶妻生子，奶奶我年纪大了，已到了活过今天不知明日的时候了，你再不娶妻，待我两脚一蹬，用什么脸面去见庄家的列祖列宗！”

　　庄顼一噎，半开玩笑半认真道：“那您也不能随便拖个姑娘就问人家愿不愿意嫁给我，您孙儿难道都到这个地步了吗？”

　　“人梅姑娘无论相貌，秉性都十分出色，怎么就成奶奶随便拖个姑娘了，难道人姑娘父母双亡你就看不上人家了？”

　　徐老夫人虽不悦梅芷月拒绝了自己，但仍然十分维护她。

　　那是他看不上人姑娘，而是人家看不上他。

　　庄顼叹口气，语气幽幽道：“不是。”

　　徐老夫人奇怪了：“既然不是，你趁人姑娘没走，多和她处处，让她心悦你。”

　　“奶奶！”庄顼俊脸染上可疑的红晕：“您就不要乱点鸳鸯谱了，你难道看不出孟兄和梅姑娘两情相悦吗？”

　　徐老夫人沉默了。

　　“梅姑娘早就心有所属了，孙儿我没本事插过去。”

　　徐老夫人摇摇头：“无缘呐。”

　　那厢梅芷月回厢房，秀文几人没再跟着她。

　　夜色如墨，月色正浓，洁白无瑕的月光温柔的洒满大地，形成一道银幕，闻人衍倚靠在梅芷月厢房门扉上，低垂着眼眸，月光笼罩在他身上，有些朦胧。

　　梅芷月走近，有些讶然的看着他：“你在等我？”

　　闻人衍抬起眼，合着朦胧月光，就连眉眼也柔和万分，他语气沉沉道：“徐老夫人找你说什么了？”

　　他眼里流露出焦急的神色，纵使一闪而过，梅芷月还是捕捉到了，心里甜丝丝的，她莞尔一笑，眼睛弯成弯月牙，只听她糯糯道：“徐老夫人让我嫁给庄公子。”

　　闻人衍脸色骤变，仿佛笼罩着寒霜，连同声音也冷下来：“你答应了？”

　　“我不想。”梅芷月摇首，耳饰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发出清铃的响声，在寂静夜色中格外清晰。

　　闻人衍看向她饱满丰润的耳珠，紧绷的神色瞬间放松，眼神柔和，嘴角也情不自禁地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她乌黑亮丽的发间，那枚翠绿簪子已然消失无踪。

　　梅芷月嘴角微翘，笑容明媚，一双眸子亮晶晶的：“这么晚了，那你为什么还在这儿等我？”

　　她明亮的眸子似乎要看穿他的心思，闻人衍神色不自然的偏过头，圈起手指放在唇边轻咳了声：“我怕徐老夫人为难你。”

　　梅芷月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促狭的笑着：“这样啊，你怕老夫人为难我，怎么不在她屋门口等我？”

　　她的笑声轻轻的，还是清晰地传进闻人衍耳里，他回过头，和梅芷月的眼睛对视：“胆儿肥了，敢笑我了？”

　　“哪有。”梅芷月盈盈笑着：“那你说，我早上踹你一脚，你为什么要答应徐老夫人让庄公子带我们出去游玩？”

　　闻人衍：“不是你踢我一脚暗示我，你想去玩？”

　　梅芷月眨眨眼：“我哪有这个意思，我是想你拒绝，想告诉你，我不想在玉峰山庄待了。”

　　闻人衍一怔，而后笑了：“你早些回房休息，明天我们就出发。”

　　“还有……”不等梅芷月回话，闻人衍再次出声，望向她的眼睛越发深邃：“你今天弹得琴很好听。”

　　所以他今天说谎了？

　　梅芷月微愣。

　　闻人衍忍不住伸手揉揉梅芷月柔软的发顶：“早些休息。”

　　他的大手摩擦过她的发顶，痒痒的，还没等梅芷月发应过来，闻人衍替她推开房门，将她轻轻推了进去。

　　远在京城的俞妃，也在这一天收到了闻人衍的信函。

　　俞妃举着信，诧异地反反复复看着函上俞妃亲启这四个慷锵有力的大字，她实在想不起她和十一皇子有过什么深刻交集。

　　宫中众人皆知十一皇子心不在庙堂，喜行走江湖，平时俞妃只在重要的皇宫宴会中远远见他几面，因此她想的头都痛了，也不明白十一皇子为何要寄信函给她。

　　边上候着的大丫鬟见娘娘苦恼，适时的排忧解难道：“娘娘好奇，打开看看不就成了。”

　　俞妃青葱般的手指捏着信函搁在鼻尖嗅了嗅，一股淡淡的墨汁味漾在鼻尖，她道：“十一殿下应该不会害本宫吧？”

　　大丫鬟一愣：“恕奴婢多言，娘娘您多虑了，十一皇子一母同胞的兄长贵为太子，十一皇子又心不在庙堂，应该没那个必要害娘娘您。”

　　俞妃蹙了蹙细长的眉毛，年华似乎在她身上没有留下痕迹，皮肤细腻紧致，多得是成熟雍容。
　　她定定看着信函上的四个大字。

　　想来也是，十一殿下害她又有什么好处，难不成还要替孟后争宠吗？
　　她既没有子嗣威胁孟后一脉，又从未和孟后一族有过过节，她不过是仗着救过皇上一命，又凭借医术得了皇上一点喜爱，皇上爱的女人海了去了，想来十一殿下也不会把她放在眼里。

　　念此，俞妃拆开信函，一目十行阅读着，这一看吃了一大惊，胸口鼓鼓作响，又从头一字一行细读起来。

　　来来回回看了三遍，俞妃捏紧信函，一脸喜色。

　　大丫鬟诧异地瞅着自家娘娘，怎么看了信这般开心？

　　于是问道：“娘娘，难道有什么喜事？”

　　“天大的喜事！”俞妃拍案而起，双手激动的扶住大丫鬟的肩头：“十一皇子此次出宫，竟然遇到了我师兄梅庆闻唯一的千金。”

　　大丫鬟也有些惊奇：“是梅御医逝世后，娘娘派人去找却毫无踪迹的梅芷月，梅姑娘？”

　　俞妃重重点头，又展开信函细细读起来，捏着信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她自言自语道：“是，等我找到她的踪迹，她已经在吴县舅舅处，我也不好去把她接过来，没想到这次十一皇子出宫途径吴县，他们两个竟然遇到了。”

　　大丫鬟忙道：“恭喜娘娘了。”

　　俞妃呐呐道：“师兄，你的女儿要来见我了，虽不知这孩子在吴县究竟发生了何事，但师妹此次定会护她周全。”

　　*
　　昨晚之后，徐老夫人和庄顼不再刻意留下梅芷月，当闻人衍提出辞行，他们便欣然允诺了。

　　一路顺着长长的台阶下了山，梅芷月登上马车，人还未往里坐定，一阵马蹄声急速响起。

　　梅芷月倚在车口，掀起车帘向外望去，只见原本早在玉峰山庄门前道过别的庄顼又策马而来。

　　竟是直接策了马从半山腰急速而来。

　　庄顼翻身下了马，几步走到闻人衍跟前：“孟贤弟，此次一别，不知何时再见，贤弟若再来呈州，庄某定当不胜欢迎。”

　　孟衍颔首，却也只道：“有缘再会。”

　　无缘便此生不再复见，庄顼一愣，目光下意识的看向一旁的马车。

　　梅芷月正倚靠在车口，见庄顼的目光望过来，她勾了勾嘴角，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疏离又有礼。
　　青年还未见影的爱恋只起了个念头就化为泡沫，不见踪迹。

　　静默须臾，庄顼道：“保重。”

　　“庄公子，你也保重。”梅芷月说完，放下车帘，钻进车厢。

　　风调皮的吹起帘子的一角，佳人已不见踪影。

　　庄顼回过神，拍了拍闻人衍肩头：“孟贤弟，一路顺风。”

　　闻人衍颔首，登上马车，进入车厢，慕一坐上驭位，挥动马鞭，马蹄声哒哒作响，承载着三人的马车渐行渐远，最终变成一个小点。

　　庄顼叹气，牵着马儿，嘴中哼着丞州戏曲儿，一人一马向山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