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褶信飞雨》木归林M

13、第 13 章

　　说是小摊，其实就是街边停着的一辆脚蹬三轮车。

　　路灯下，车斗上架着两排锅底，一红一白正在冒着热气，里面是一根根排列放着的串串。

　　陈星宇过去熟门熟路取了两个套着透明塑料袋的铁盘盛好麻酱，然后放点葱花，再来点香菜。

　　香菜，陈星宇夹到一半突然停下抬头问林雨阳：“吃香菜吗？”

　　林雨阳摇头。不光香菜，其实这种街边摊她平时也很少吃。还有零食，林雨阳也不怎么吃。
　　辣条是人穿着雨鞋踩着加工出来的，带颜色的饮料里的是色素，炸串是地沟油……
　　这些都是林雨阳的妈妈孟女士告诉她，从小到大，听人说的多了，林雨阳不知不觉间就也信了。

　　陈星宇手里香菜放下，然后跟旁边锅里涮菜的老板要了两份方便面把没香菜的那份餐盘给了林雨阳。

　　摊上没有桌子，只有三轮车边围着串串锅底架起来的宽木板。

　　陈星宇拿来两张红色塑料椅在摊边摆好坐下。林雨阳没什么胃口，只看着陈星宇挑挑拣拣地很快就盛满了一盘。
　　看样子，他是真饿了。

　　林雨阳看他拿串拿的开心，自己也不好一直空着盘子，最后象征性取了两串青菜放到盘里意思一下。

　　“林雨阳。”

　　陈星宇突然侧脸看着她，开口问道：“你元旦跨年什么打算？”

　　啊？林雨阳一时语塞的眨了下眼睛。

　　三轮车头挂着一盏白炽灯，陈星宇侧头的时候逆着光，但望向林雨阳的眼神还是清澈夜空里的星星一样，亮亮的。

　　“没什么打算。”

　　说话间，林雨阳才注意到旁边的水果摊上已经摆好了用五颜六色包装纸装好的苹果。
　　马上就是平安夜和圣诞节了。
　　这会儿反应过来，林雨阳才后知后觉，原来这一年，也要过去了。

　　“那你要和我们一起去爬山吗？”

　　陈星宇口中的“我们”之间停顿了很久。

　　林雨阳正要拒绝，陈星宇又说：“韩岩和陈泥，你也可以叫上张帆还有学生会的人一起，人多了热闹。”

　　又是韩岩。

　　林雨阳听着不动声色地把已经到了嘴边的“不”字生生咽了回去，然后慢吞吞点头答应说：“好。”

　　说完林雨阳垂下眼睛在心里瞧不起自己。
　　就算她知道韩岩喜欢陈泥又能怎么样，即便如此，她也还是没有办法不喜欢韩岩。
　　她喜欢他和他喜欢她，两码事。

　　陈星宇笑的开心，完全没注意到林雨阳在旁边走神。

　　陈星宇说：“那我们31号晚上放学就出发去灵鹤山，住一晚，我认识一个姐姐在那边开了民宿，正好有房间。然后第二天我们可以去寺里拜拜，据说灵鹤山许愿祈福很灵的。”

　　说话间，老板已经煮好方便面用漏勺给两个人盛了过来。
　　热气腾腾。

　　林雨阳拿起筷子在盘子里随意搅拌两下，轻声说：“你还信这个。”
　　陈星宇笑笑跟着吃了起来，说：“心诚则灵嘛。”

　　心诚则灵。

　　林雨阳沉默，可她这么多年好像从来没有心想事成过，难道是因为自己还不够虔诚吗。

　　吃完陈星宇结账，林雨阳要给钱却被他拦了下来。

　　“都说了我请客，就当是谢谢你愿意陪我吃饭。”

　　“就是。”摊子老板在旁边帮腔 ，“他愿意请就让他请，大不了下次你再给请回来。”

　　得。林雨阳随便笑笑，心想这老板倒是挺会给自己揽生意。
　　林雨阳跟陈星宇吃这一次就够了，哪里还有下次呀。

　　两人吃完小吃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有些摊主已经开始慢慢收起了摊。
　　天冷，买东西的和卖东西的都回家早。
　　好像只有学生，才会愿意在这样寒冷的冬夜的街上无所事事的闲逛。

　　两个人推了车子准备回家。

　　陈星宇突然单腿撑地上停下想到什么似的看着林雨阳的背影问：“林雨阳，你喜欢吃什么水果？”

　　“桃子。”

　　林雨阳下意识回答。说完之后感觉不太对劲，奇怪的回过头来问陈星宇：“怎么了？”

　　“没什么。”

　　陈星宇俯身骑车，路过林雨阳的时候脚下也没停，单手抬起落在林雨阳的脑袋上拍了下，头也不回地说：“知道了。”

　　什么呀，他就知道了。

　　林雨阳撇撇嘴，无奈地看着陈星宇在自己前面不急不慢骑车的背影长叹一口气，然后一脚踩下去跟了上去。

　　路边干枯的枝叶随风落地摇晃，冬夜本来短暂，却被灯下少年飞驰的身影拉的很长。

　　距离元旦放假还有两周。

　　圣诞节这周轮到林雨阳值日查操。
　　每次这个时候，都是林雨阳最喜欢也是最开心的时候。

　　林雨阳会提前洗了头发，绑成高高的马尾戴上平时几乎不怎么用的蝴蝶结发带，然后站在操场拐角把红色值日生袖章整整齐齐在袖子上别好的，紧张又忐忑地看着跑操队伍里的韩岩一圈又一圈从自己眼前经过。

　　后来看得久了，就连美术班前面那个班的体委长什么样子林雨阳都记得清清楚楚。
　　因为那个人的出现，就意味着韩岩马上就要过来了。

　　当然，偶尔林雨阳也忍不住期待过，会不会哪天韩岩也会主动把目光投向自己。
　　只是可惜，事实是他们天台认识之前，韩岩一次也没有望向过她。
　　甚至认识后，韩岩也没有注意过站在操场拐角的林雨阳。

　　即便她一个人站在光里，是那么的显眼。

　　这天林雨阳还是和之前一样，手里拿着计分表站在拐角数着班级队伍一个个从自己眼前经过，然后期待着美术班可以快一点来。

　　三班过去是四班，然后五班，六班……
　　到了六班的时候陈星宇突然从队伍里转头朝林雨阳这边小跑了过来。

　　“林雨阳。”

　　陈星宇微微往前欠着身子。天冷，男生说话的时候嘴边哈着白气。

　　林雨阳问他：“你怎么出来了？”

　　陈星宇右手捂着肚子，左手搭在林雨阳肩上将身体的一半重量都靠给她，然后抬头面带苦色地看着她说：“肚子疼。”

　　林雨阳第一反应是陈星宇跑步岔气了。

　　“你别紧张，这样，你跟我一起深呼吸……”林雨阳侧了侧身子好更方便自己双手扶住陈星宇，林雨阳抬眼看着他，胸腔慢慢起伏说：“你用舌尖抵住上颚，然后慢慢呼吸……”

　　陈星宇闭眼照做。

　　“怎么样，有好些吗？”
　　林雨阳歪头认真观察陈星宇的表情。

　　时间静止。

　　陈星宇一遍遍调整呼吸，大概过了半分钟之后，他才睁开眼睛摇摇头，说：“不行。”

　　陈星宇疼的眉心紧皱。
　　林雨阳看得着急，也顾不上多想便抓起陈星宇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撑着他往医务室走。

　　“我扶你去看校医。”

　　陈星宇个高，加上肚子疼没什么力气，所以差不多每走一步都会往林雨阳身上更倾斜一些。

　　林雨阳走的吃力，但依旧不动声色地默默咬牙坚持着。

　　两人身后，操场上跑操队伍循环成圈一刻不停，谁也没有侧头注意到边上一高一矮连在一起艰难而缓慢行走的两个人。

　　林雨阳扶陈星宇在浅蓝色床单上坐下，躺好。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校医是个刚毕业的年轻女生，长了一张娃娃脸，但平时跟人说话基本都是冷着脸。
　　这样也好。不然那帮看她年轻可爱好说话就想套近乎蹭假条的学生每天都不够她应付的。

　　陈星宇疼的深呼吸，林雨阳在旁边接话：“他肚子疼，没有岔气。”
　　陈星宇点点头。

　　校医面无表情看了林雨阳一眼，意思是你难受还他难受。
　　林雨阳被看的心虚，有些尴尬地挤了个极浅的笑，然后后退两步乖乖闭嘴。

　　“这里疼吗？”
　　“这里呢？”
　　“这呢？”
　　……

　　校医手按陈星宇腹部换了几个位置依次确认检查。
　　开始陈星宇都是摇头没什么特别明显的感觉，直到校医手放他左侧腹部还没开始用力，陈星宇便没忍住皱眉“啊”了一声。

　　找到地方了。

　　陈星宇五官疼的挤在一起，校医依旧寡着一张脸问他：“ 早上吃了什么？”

　　“没。”
　　“没是什么意思？”

　　陈星宇说：“没吃早饭。”

　　“经常吗？”
　　“嗯。”

　　不吃早饭，空腹跑操。
　　林雨阳跟校医同时看了陈星宇一眼，陈星宇朝林雨阳故作轻松笑笑，很快便又捂着肚子开始疼的撇嘴。

　　“急性肠胃炎。”

　　校医回到办公桌前坐好开始登记病历，顺便扯了张假条，头也不抬一下地问道：“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

　　“高一六班，陈星宇，耳东陈，星星的星，宇宙的宇。”

　　又是林雨阳抢答，不过这次校医倒也没说什么。

　　校医写好假条给林雨阳，然后坐椅子上侧身回头看床上的陈星宇说：“假条开好了，我建议你到医院做个全面检查，高中学习压力大，像你这样经常不吃早饭，身体不舒服也只是早晚的事。”

　　“那边有热水。”

　　校医说完停了会儿示意林雨阳去饮水机那边给陈星宇接水。

　　“先吃个药缓一下，等会儿我给你们班主任打电话请假，你就直接回家也别来回折腾了。父母呢？要不要让你爸妈来接你？”

　　陈星宇摇头。

　　“那你送他回去吧。”

　　林雨阳水刚接好又直接被安排了新的任务。
　　手里的水还在轻轻摇曳冒着热气，林雨阳有些蒙蒙的望向陈星宇，陈星宇一笑，说：“辛苦林雨阳同学了，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