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怼怼的日常》殷南山

2、拥抱敌人

　　田若白在一座大约八十年代商住两用公寓门口下了车，拨开进进出出带着孙子的老爷爷和老奶奶，直冲到到电梯口。却被手持两只活鸡的大爷给拦住了，着实受不了自己身边有这种垂死挣扎的场景，最终还是放弃了快速便捷又省力的路线，转身投入了楼梯间。

　　一气爬到六楼，走到昏暗又压抑走廊尽头，门口竖着挂着个牌子，上面写着：“元州市民间生活杂志社”。

　　田若白跟一镜到底抓小偷似的，完全没在意身边的人，直接窜到最里面的一个小单间。砸了两下门，然后冲了进去。

　　“主编，听说你把我的项目给别人了？”

　　坐在办公桌边的个戴着只厚厚眼镜片的中年女子，两只门牙微微外漏，乍一看还真有点像只花栗鼠。

　　看着田若白冲进来，显得有点不耐烦，用手推了推眼镜说：“小田啊，你怎么这么没礼貌呢？别人没有允许就随便进来么？”

　　田若白指了指门：“我敲了。”

　　主编扶了扶眼镜，向外摆了摆手说：“出去，我正在忙。”

　　田若白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站直身体，继续说：“你答应过的，只要拿下方元灿，就让我做这个项目的，为什么出尔反尔？方元灿你随便，我的项目必须给我。”

　　主编嘴边露出一丝冷笑，说：“田若白，你知道自己为什么来社里一年多了都转不了正，你专业不行、工作态度不行、情商更有问题。要不是赵年，我早就让你走了。”

　　赵年？就那个弱鸡“包子”司机。

　　田若白顿时就感觉恶心到不行，气顶到头上，话都堵在嗓子眼。转念一想，忽然冷静下来。

　　“主编，别的事情不说了。我已经拿下了方元灿，而且是专栏。你答应我的事怎么说？”

　　主编将手里的鼠标一甩，脸色难看，说：“现在社里就是这样的安排，你愿意做就继续做，不愿意就可以走人。”

　　这个世界不要脸是美德了？

　　看来赵年给主编打电话了，“花栗鼠”还真是在这破杂志社一手遮天。

　　田若白盯着“花栗鼠”良久，冷冷地说：“在你眼里，我不过是只翻不了大浪的小蚂蚁。但我也绝不是摇手乞怜、没有廉耻尊严的小白。助理编辑这个位置常年招聘，不就为了你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外甥找老婆么？但这里是杂志社，不是你自己的家。凭什么想让我走我就得走？抱歉！我还偏不走。你愿意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想要辞退我那就给足补偿。想逼着我自己离开，门也没有！”

　　说完田若白摔门离去，留下气得双唇发抖的“花栗鼠”。

　　田若白自己也气得够呛，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猛地靠在背上。坐在那里阴沉着脸，一字不说。

　　旁边有个戴着眼镜长发披肩的白裙女孩子，小心翼翼瞧了瞧主编的办公室门，然后凑上前去轻声问：“怎么样？”

　　田若白哼道：“还能怎样？想让我走人挪地方，继续选妃呢。”

　　女孩子用手指凑了凑眼镜中间位置，继续压低声音说：“那你怎么打算的？”

　　“哼！”田若白瞅了眼“花栗鼠”的办公室方向，咬牙切齿地说：“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白裙女孩子刚想说话，听到主编办公室门“吱嘎”一声开了，赶紧缩回自己的座位。

　　“花栗鼠”指着田若白高声说：“田若白从今天起你和袁晴换一下，你做办公室文职，她升为编辑助理。”

　　田若白眯着眼睛看着“花栗鼠”，心中汹涌翻腾，脸色越发难堪。

　　旁边袁晴迟疑站起来，小心说：“主编，我怕做不了吧……”

　　“怎么做不了，你一个新闻专业的研究生，还比不过一个杂牌军？”

　　听到这，田若白忽然站起身来，笑着回道：“主编说的对，园子你这水平当编辑都不为过，早就该升职了。我当文职也是早晚的事，这么不识抬举杂志社能给我口饭吃都不错了。”

　　屋里坐着其他七八个人也都没说话，只是心知肚明地相互看看，意味深长地笑着。

　　不过主编还没回屋，坐在屋子角落的一个穿着花衬衫、油头粉面看起来十分油腻的个男人笑嘻嘻地高声说：“主编，你决定太英明了。我正好打算让小白白给我当助手，这样是不是其他栏目也就用不着她了？”

　　说着还用双手抱在脑袋后面，使劲靠在椅子上摇了摇，显得十分轻松惬意。

　　主编站着，他坐着。还能以这种毫无尊重态度和领导讲话，除了沈柒公子还能有谁。

　　田若白瞥过一眼去，尽是厌恶。

　　“花栗鼠”脸色变了变，尴尬说：“你选别人也行，田若白她不适合。”

　　沈柒笑嘻嘻地说：“好歹也是人家提案的，准备肯定比我充分。我本来就有‘失恋联盟’了，再做个新栏目实在有点忙不过来。而且……小白白项目策划案写的很好、很有想法嘛，这样也省去我再准备了。”

　　田若白看了袁晴一眼，对方使劲跟她眨眼睛，然后微微点头示意她同意。

　　可惜田若白永远战胜不了自己的嘴，哪怕脑子足够聪明，但在关键时刻也得跟着嘴走。

　　“我看不必了，我帮人做了嫁衣还得送入洞房啊？”

　　沈柒看着田若白脸上尽是谄媚之色，嬉皮笑脸地根本不像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

　　“小白白，平时我对你也挺好的。这次怎么还跟哥计较？我要做这个栏目，那‘失恋联盟’就得质量下滑，或者得放弃啊。”

　　听到这“花栗鼠”脸色大变，赶忙说：“行行，按照你说的。田若白平时做办公室文职，兼着给小沈做新栏目的助手。”

　　宣布完决定，“花栗鼠”赶忙回身进了办公室，仿佛多呆一秒就多一份危险。

　　田若白坐了下来，冷笑着讥讽：“一个偌大的杂志社，全靠一个三十好几的油腻男人找些为了感情死去活来老娘们做访谈支撑着。这就叫什么杂志社？叫皮条社算了！”

　　旁边袁晴赶忙制止：“你声音小一点，这么说多不好。”

　　田若白闭上嘴巴不再说话，想了会儿，拿起手机发了个信息过去。

　　“方教授，我觉得您还是选择别的社吧。我们社Rip了。”

　　发了过去好久也没得到回复，田若白心里笑话自己：居然天真的以为这样的名人会因为一个陌生人改变自己的决定。把访谈变成专栏，还放在一个十八线的杂志社，场面上的话真是谁认真谁尴尬。

　　晚上回家，屋里空荡荡没有人。

　　她把自己扔在床里，连饭也没吃就昏昏睡去。

　　直到半夜，听到屋外有动静，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醉醺醺地刚进门就趴在地上睡着了。

　　田若白翻了个身有些睡不着，于是等着屋外没了声响，这才爬起来打开电脑，将自己的专栏提案看了一遍。

　　望着电脑毫无睡意，两眼无神地发着呆。猛然瞧见手机似乎有信息未读，打开来看居然是方元灿。

　　“田记者您好，我已经和院里说好了到贵社做专栏了。明天院里就会有负责人联系您，不知道咱们这边有什么变化么？”

　　田若白看了看时间是凌晨两点半，这个时间发信息打电话也都不合适。想着明天人家就要来做专栏了，心情大为不爽。被这个无耻的“花栗鼠”羞辱，还帮她赚了这么大个便宜。

　　想东想西，田若白又昏昏睡去。直到不出意外地又睡过了头，连滚带爬地冲进了杂志社办公室。

　　袁晴赶忙递过去两个包子，小声说：“又没吃早饭吧？”

　　田若白拿起包子咬了一口向里面张望，感觉应该没被发现，这才放下心来。

　　只是包子还没啃两口，沈柒公子那浑身浓烈的香水味就靠了过来。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田若白，用手指尖在桌子上点了点：“九点开会，带着袁妹妹。”

　　“真是人都死绝了。”田若白往嘴里狠狠塞了两口包子，但瞧着袁晴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又把后面的话咽回肚子里去了。

　　九点钟沈柒带着自己的御用跟班王庄和田若白、袁晴召开了新栏目的第一次会议。

　　桌子上啥文案也没有，沈柒给几个人拉了个群，直接把文案电子稿放进群里。并美名其约低碳环保。

　　田若白面无表情地看着手机，袁晴倒是奇怪地“咦”了一声：“这不就是若若你的文案么？”

　　田若白冷哼一声，轻蔑地瞥了眼沈柒，说：“你才意识到么？他拉我进组不就是想毫不费力又正大光明地偷策划，并且还要我帮着他完成。”

　　沈柒没有反对，点点头说：“我喜欢和聪明的人说话，这样不费事。但你也得到了好处，不是么？如果不是我，你连这点好处也没有。”

　　田若白不理会沈柒，侧脸对旁边袁晴说：“看到了吧，这才是他的强盗逻辑和丑恶嘴脸。”

　　看着火药味逐渐浓烈，王庄赶忙打断：“那就开始吧，会议室十点还有人要用。”

　　会议也没啥可说的，栏目名字就叫《人间尴尬》。广告打出去，一个月后开始进行采访。前面这段时间，开始收集相关资料和做好预备文案。

　　原本就不协调的会议在极简交流模式下没到二十分钟就完成了，田若白出门的时候沈柒在背后喊住她：

　　“如果能被人利用说明你还有价值，那也是极好的。”

　　田若白回头笑了下，讥讽道：“您教导得对，承蒙您看得起，感谢剽窃我的成果，欢迎以后常来。”

　　说完话，田若白转身离开，忽然看见方元灿正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

　　啊，直接来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