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一遍》三色石头人

99、旧友

　　海市是座年味很重的城市，一大早就有人在在小区了点鞭炮。

　　林贺还在睡，宋寻伸手在他耳边捂了捂，一直到声音渐渐停下来他拨了拨林贺额头上的散发，捏了捏他有着细痕的手指。

　　林贺手背上的疤已经全好了，手指上却又多出来这些细小的痕迹，像是白玉上的裂纹。

　　轻飘飘的就让人觉着心疼。

　　他起的很早，加急叫的外卖等了很久才到，因为没有经验各种消炎的药他都买来了，又趁着林贺还没醒煮了一点瘦肉粥。

　　客厅里的那个行李箱昨晚就被他拆了，怒气上头，箱子里的衣服被他胡乱塞进了卧室的衣柜里。这会林贺还在睡他也不敢进去整理，只好爬进被子里等他醒。

　　林贺一觉睡醒，浑身疼的像是被车来回碾了几趟，疼的他连胳膊都抬不起来。

　　卧室里的窗帘没拉开，他半眯着眼动了动酸疼的手臂，就这样砸进了宋寻的掌心里。

　　宋寻握着他的手腕，“醒啦？”

　　林贺皱着眉翻了个身，没好气的把手抽了回来，也不说话就这么盯着他看。

　　他浅色的眼睛看向林贺，眉心皱上一点，小狗一样的委屈巴巴，“饿不饿，我煮了粥你要不要吃一点。”

　　他又在装可怜，林贺不吃他这套，昨天晚上他都求成那样了，宋寻还是逼着他红着眼睛哑着嗓子把最喜欢他翻来覆去说了无数遍。

　　他从床上爬起来，动作很僵硬，宋寻想要扶他，手伸到一半就被拍下来了。

　　“你把我的衣服丢的满地都是。”

　　“我太害怕了嘛，谁让你大半夜不在家还把行李箱放在客厅里。”他盘腿坐在床上，没有打理的头发就这样垂下来，很像林贺记忆中那个十八岁冲着他撒娇的宋寻。

　　林贺没好气的在他头上揉了一把，“昨天晚上不是已经和你说了吗，我那是因为刘志强要结婚才收拾东西准备回兰城的，结果你把我的衣服到处乱丢。”

　　宋寻挑着眉，把拧着眉数落他的林贺搂在怀里，“对不起喽，行李箱我给你收拾嘛。”

　　又撒娇，林贺没忍住扯了下嘴角，偏偏他最吃宋寻这套。

　　宋寻搂着他，直到这会他悬着的心才落到了实处，他亲了亲林贺的额头，林贺被他昨天晚上弄得都快有条件反射了下意识就想把人推开。

　　宋寻看着自己胸口上那只细白的手，神色几经犹豫还是垂着眼开口了，他包起林贺的那只手，把昨天晚上在傅家发生的一切都原封不动的告诉了林贺。

　　林贺跪坐在床上，茫然的听着宋寻的那些话，这件事是他皮下的腐肉，是他下定决心离开宋寻的根源，一个改变了他们人生的大事从头到尾却只是一个谎言。

　　宋寻看着他，林贺是个情绪内化的人，无论多痛苦的事他都不会表现出来，要很耐心很认真的看，从白玉的裂缝了看到那个受伤哭泣的孩子。

　　林贺垂着头，睫毛轻颤像是翻飞的蝴蝶，他没有哭眼眶却红了一片，喃喃道：“是这样啊，原来这次也没有害死人。”

　　“没有。”宋寻抱住他，把他的脑袋轻摁在自己的肩膀上，闷声说：“从来都没有，我们阿贺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他叫了林贺的小名，那是只有贺君兰会叫出口的称呼。

　　林贺咬了咬嘴唇，飞快地眨了很多下眼睛。他回抱住宋寻轻声说：“谁是你的了。”

　　宋寻闷笑了一声，“就是我的。”

　　刘志强的婚礼在正月初六，林贺和宋寻在海市过了新年，初四晚上才到的兰城。

　　他们俩回来的消息没瞒着，落地的时候王易杰吴正就从群里知道消息了，林贺一下飞机就看见有两个穿着羽绒服的墨镜男拉着个欢迎贺哥回家的横幅在大厅杵着。

　　林贺一看这架势恨不得再给飞回海市去。

　　王易杰眼神好，林贺一出来他就看见了，当场扯着横幅拽着吴正奔过来了。

　　“草你大爷的！你小子还知道回来啊！”王易杰跳起来压在林贺身上，揽着林贺的脖子把他往下拽。

　　吴正也不客气，抡圆了拳头在林贺胳膊上锤了两下，“要不是强子结婚你是不是一辈子都不回来了！他妈的，老子每年同学聚会都给念叨你结果你他娘的没一次来的！”

　　林贺笑着受了他两拳，之前的手机他从离了兰城就再没打开过，怕自己看见了就忍不住要回来了，吴正发的消息他一条都没看到。

　　他情绪也有点上来，把背上的王易杰扯下来，声音有点哑，“怎么想着来接我们了，还带着个破破墨镜。”

　　王易杰仰着头，“注意一下言辞，什么叫破墨镜，这是时尚你懂不懂?”

　　“别听他瞎胡说，贺哥，他这就是年三十那天放炮没跑出去，被炮被蹦到地上摔破相了。”吴正摘下墨镜拆了王易杰的台子。

　　他一张嘴叫的还是贺哥，和当年那个吃饭慢爱操心的吴正一模一样，就像是这十多年林贺只是出去逛了一圈，再回来人还是之前的人，谁都没变。

　　王易杰见瞒不住了只好悻悻的墨迹收起来了，他右脸肿了一大片，成了个冒牌的国宝，怪不得要戴墨镜。

　　“行了，别看了，给我留点脸吧。”

　　“你们俩拉着横幅杵在那半天居然还想着要脸？”宋寻嘲笑的很明显。

　　“我这不是想着欢迎一下嘛。”他和吴正把他们俩的行李箱拽过去，“走吧，大家伙都等着了。”

　　林贺反应过来戳了一下宋寻，“你是不是早就告诉他们我们要回来了。”

　　宋寻推着他往前走，脸上噙着抹笑，“现在慌了，晚了，咱们班那群人早等着把你剥皮抽筋了。”

　　“你不帮我拦着点？”

　　“我也得拦得住啊。”

　　王易杰一路上嘴就没停过，说完了大学的苦逼生活就开始说他被他爸逼着考研的痛苦生涯，唯一能让他笑的就是今年过年的时候，自家爸妈和杜佳的家长见了面，这两人十几年的爱情长跑也算是修成正果了。

　　吴正就惨了，还处于和人家姑娘花非花雾非雾的暧昧阶段，一说就皱眉再说就往林贺口袋里掏烟，掏到一半还被宋寻抽了一巴掌，人都快碎了。

　　他们吃饭的地方还是当年那个他和王易杰一起过生日的饭店，这次的包间要的很大，林贺一进去，包间里十几颗脑袋一下子齐刷刷的转过来看向他。

　　林贺看着这群依稀还能看出少年模样的老朋友，没有说话鼻子却酸了。

　　“还站在那干嘛，就等着你们了。”说话的是顾亚慧，她穿了件米白色的毛线裙，长发半卷，整个人都透出一种知性美。

　　顾亚慧是林贺大二参加学校辩赛的时候撞上的，林贺那个时候状态不好，顾亚慧当天和他见了面二话不说就要给宋寻打电话，被林贺半路截下来了。

　　再次相见的场面其实并不好看，顾亚慧也从没见过这样颓然的林贺，可还是答应了林贺替他瞒着，这些年和吴正王思怡这些老同学聚在一起愣是憋着没往外说一个字。

　　“快点的，宰你们俩一次可不容易。”她笑着说。

　　“就是啊，就等着你们俩再点上两道菜了。”

　　“宋哥快点吧我要饿死了。”

　　“大过年的你再说这种晦气话，把我的财运晦气走了，我把你腿打断。”

　　“王易杰你能不能把墨镜带上，大过年的看着你这张脸我闹心。”

　　刘志强笑着，“快点坐下吧哥，还是之前的老位置。”

　　给林贺留的还是之前的位置，左边是王易杰右边就是宋寻。

　　位置是他之前的位置，朋友是他交心过的朋友。

　　宋寻笑着看了他一眼，施施然坐到右边的位置，王易杰也甩着墨镜在杜佳旁边坐下了，林贺低头笑了一下，再抬头的时候面上已经换回了他高中时期惯常的散漫表情，“点这么多吃得完吗？”

　　他落了座，黎明磕着瓜子说：“这才多少啊。”

　　“就是，不把盘子舔干净都是我们实力不行。”孙子旭笑呵呵的，他瘦了不少，猛的一看甚至还有些书卷气，只是说话一如既往的猛。

　　“行了行了，快加个横一点菜。”杜佳笑着把手里的菜单丢给林贺。

　　“加个什么，你们都快把菜单上的东西都勾完了。”林贺翻着菜单，说出和当年一模一样的话：“那就再要一份干烧鱼一个芥末虾球和一份焗红薯，两道热菜再加一道甜的，齐活了。”

　　“行，点的挺好。”宋寻把他手里的菜单抽出来交给了一旁的服务生。

　　他们两个动作自然又亲密，在座的这些年里没少被宋寻逮着问有没有林贺的消息，这会见这两人兜兜转转终于又走到一起了也算松了一口气。

　　“怎么样啊贺哥，这些年发展的怎么样？我和佳儿昨天可把你那个咖啡店搜了个底朝天，咱们这关系去的时候能不能免个单啊？”王思怡转着杯子，她剪了短发又穿了个小皮夹克，英姿飒爽，对着林贺笑的时候又和当年那个喜欢在班里聊星座的女孩一模一样。

　　“王姐都开口了，我敢不答应吗。”林贺笑道：“来海市我全程陪玩。”

　　杜佳趴在桌上偷着笑问：“那宋哥呢？”

　　顾亚慧和黎明正摆弄投影，闻言回了一句，“他就给咱们当司机，反正两个人都逃不了被咱们使唤的命。”

　　大家闹哄哄的笑倒一片。

　　林贺被打趣了，面上不显手指却急点了好几下，侧头和含笑的宋寻对上视线也勾了勾唇。

　　这顿饭吃的尽兴，林贺和他们十几年没见宋寻又是常年在国外，这群人逮到机会就一个劲的给他们灌酒。

　　黎明又不知道从哪翻出来的歌单，放的都是他们小时候看的动画片的主题曲，包间里热热闹闹，王易杰和刘志强比扳手腕，女孩们又凑在一起说悄悄话，哥几个围着沙发坐着一起，醉哄哄的给吴正分析他的感情问题抢着给他当军师。

　　林贺和宋寻被围在中间，垂着眼看着这群人发疯，十多年了大家好像都没变，还是和之前一样，唯一不一样大概就是宋寻能正大光明的握着他的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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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看到这里的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