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上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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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
再次以全A的优异成绩通过学力考核的黎述，登上了前往上城的直达列车。
车窗外，掠过低矮的贫民窟，废弃的烂尾楼，大片荒废的农田，斑秃的山头，烈日炎炎的沙漠，污染指数爆表的大海，海水浑浊不堪，沙滩上三不五时会漂来成群的死鱼。
每一处景象都似曾相识。
渐渐的，窗外的建筑变得高大，街道干净整洁，绿植也有一搭没一搭地出现。
磁悬浮列车呼啸着，即将穿过一座人造彩虹拱桥，上面的屏幕正滚动播放《黑须弥》的广告。
画面一转，又跳到一条“我的性向是武装直升机”“直升机的命也是命”的宣传标语。
紧接着，插播了一则紧急新闻：“稽查队凯旋，拥有陆西沉是这个时代的幸运。”
黎述轻声骂了句脏，扭过头，坐回原位。
黎家的工作人员在车站等着他，上来先寒暄几句，然后就礼貌地请黎述进了一间小黑屋，取走他的头发、血液、口腔细胞和指纹。
独自等候的时间，虽然短暂，但体感无比漫长。
因图答应他的事情，真的能做到吗？无所不能的因图，应该能做到吧？鉴定机构的AI，甚至就是因图自己。既做运动员，也做裁判，还有什么是因图搞不定的？
不过，黎述转念一想，有没有一种可能，一切都是针对他的阴谋？是一场惊天大骗局？
等他放松警惕，小黑屋的四面墙就会向外倒下，无数闪光灯对着他。
整蛊综艺主持人会喜气洋洋，发出浮夸虚伪的罐头笑声：“恭喜你，你被骗了！怎么会有人信自己真能一步登天，成为财阀家的小儿子啊？哈哈哈哈哈！”
无论如何胡思乱想，黎述脸上都没有太多表情。
监控里的他，看上去只是有些紧张，局促不安，就是个生在红灯区，没见过富贵的穷逼小可怜而已，这样的表现再正常不过。
黎述扫了眼紧闭的房门，脑子里回顾着来时估计好的逃亡路线，准备一有情况不妙，就提桶跑路。
十分钟后，戴着金丝眼镜的工作人员走了进来，态度恭谨，称呼他为“黎述少爷”，请他上车。
这是一辆白色的豪华保姆车，座椅还是珍贵的天然皮革。黎述刚坐稳，系好安全带，车子就腾空而起。
此时的失重感，却让黎述彻底拥有了进入上城，跻身上流的实感。
保姆车平稳行驶在半空，穿过繁华的街道，掠过一座座摩天大楼，在漫天的飞行器间穿梭。
城市上空，飘浮着一块乌云一样的东西，遮天蔽日。
大片阴影让视野忽然一暗，黎述抬起头，就看到了只存在于酒吧里烂醉的赛博疯子口中，那个“具象化的天堂”——
浮光岛。
它是一座狭长的反重力岛屿，盘踞在整座城市上空，由三十六根物流管道与地面相连。所谓“管道”并非一些蠢笨的金属管子，而是电磁发射装置，向上输送物资时会炸开一声声巨响。
只有与集团密切相关，身居高位的人员，以及财富排名前1%的富人可以入住其中。
是字面意义的天空之城。
白色保姆车拐了个弯，开到上城东区的大学城附近停下，浮光岛就在斜上方，能清晰听到一声声轰鸣。
黎述看了眼窗外，是一座座密集的学生公寓，租金估计比下城的廉租房高出几百倍，但在上城，就是个相对便宜的地段。
这与他所预想的富家子弟生活大相径庭。
眼镜男脸上挂着礼貌客套的公式化微笑，为黎述打开车门，请他下车。
“黎少爷，您的父亲黎政道先生希望你尽快准备申请东区医科大学。如果有需要，可以通过终端里家族办公室的联系方式联系我，如果我不在，也可以求助AI因图。”眼镜男道，“你知道因图吧？”
“嗯。”
他可太知道了。
“喔，我还以为……”眼镜男欲言又止，用一种足够礼貌疏离，又非常高高在上的语气说，“1801室，是少爷您的房间，里面什么都准备好了，直接入住就可以。那么，今天就到这儿，再见。”
临走前，眼镜男语重心长地叮嘱：“黎先生喜欢优秀的孩子，少爷，我希望你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我明白了，谢谢，”黎述微笑，“烦请您告诉父亲，我不会让他失望。”
黎述乘坐茧型电梯，数秒内上升至十八层，面部扫描后，1801的公寓门就无声地为他打开。
空调已经调适到适宜的温度，小冰箱里也准备好了饮料和酒，沙发边上的储物篮里，装着满满当当的零食。
因图的声音从与一台造型奇怪，像一只小章鱼的落地音箱中响起：
“欢迎回家，黎述。”
“你说，黎政道这是什么意思？”黎述略过寒暄，直接问，“把我千里迢迢叫来上城，连面都不见，就让我去考什么医学院？”
“是上城东区医科大学。”因图纠正，“三座顶尖学府之一。”
黎述无语，也有些疑惑：“这年头还需要人类去学医吗？你去做研究，发论文，搞发明创造不就好了？”
哪怕读到医学博士，也比不上因图一分钟内吸收、分析得到的知识。
更何况，他又不是来学医的！
“人类的创造力，是我所不能及的。”因图谦虚道。
黎述唯有冷笑。
他在小公寓的客厅里转了圈，坐到沙发上，屁股还没坐热，就听到因图投下了一枚炸弹：
“但是，黎述，你想进入黎家核心圈，真正接触到黎家的金钱与权力，就必须听从黎先生的命令进入东大读书。以你的能力，取得令黎先生满意的成绩应该很容易。”
比起因图，黎述一点儿也不谦虚：“这我知道。”
“现在的问题是，黎家只给你的账户转了学生公寓一个月的租金，学费和之后的生活费……”
“等等？”
黎述头皮发麻，点开账户，里面居然是负数！
红彤彤的赤字闪瞎眼。
“水电费和物业管理费已经提前扣取，你得在一个月内缴清，否则就会被公寓管理员扫地出门，甚至告上法庭。”因图很人性化地叹了口气，“没有固定住所的话，是无法申请学校的。黎述，现在问题很严峻。”
好么，这下成死局了。
“那我之前的账户——”
他在下城还是累积了一小笔财富的，应该能覆盖掉这几年的支出。
“不行，”因图出言阻止，“你只能用‘黎述’这个ID名下的财产，下城的资金违法流入上城，会引起稽查队的注意，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稽查队，又是稽查队。
黎述恨这群狗东西恨得要死，自然不可能做把鬣狗引来的愚蠢行径。而且，上城稽查队和下城稽查队能力天差地别，可不是一码事。
“那么依你看，我应该怎么办呢？”黎述抱着靠枕，下巴杵在上面，乖巧发问，“打零工？上城好像不需要体力劳动吧？家教？所有上城小孩的家教都是你。违法犯罪的事也没办法干，会招来稽查队，我知道，我知道。”
说到这儿，黎述有点心态炸裂。
早知今日，他就不会好心拿前任“黎述”的遗产做慈善分掉了，现在好了，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惊天巨坑。
“你可以申请学生贷款。”因图说，“不过……”
“不过？”
黎述怎么感觉这个提议，不安好心呢？
“学生贷款利率较高。”
终端弹出全息投影，因图给黎述发来学贷的申请页面，点开下方一行半透明的用户须知，是一行行看得人头大眼晕的利率计算规则。
黎述浏览了一遍，得出结论：“按上城的平均工资算，假如我拿不到黎政道的钱，还不幸寿终正寝，得还到一百二十岁。”
“是这样没错。”
“那你还——”黎述顿住，狐疑地看向小章鱼音箱，“这是黎家什么人的馊主意？”
“嗯。”
“噗嗤。”黎述笑出声，心道，豪门世家搞这么抠搜，原来如此。
等黎述笑完，揉着肚子，因图才说：“欠了学贷，逾期未还的话会被打入黑名单。”
黎述听明白了因图的意思，敢情它铺垫那么多，就是为了这？
AI真有意思，还玩上迂回战术了。
“到那时，我就能顺理成章地报名《黑须弥》？”
黎家的小少爷平白无故去参加死亡率超高的全息游戏，很容易引起外人怀疑，被稽查队盯上就会完蛋。但上了黑名单就不一样了，看起来就像是生活所迫。
这的确是一个很好，很完美，挑不出一点毛病的理由。
“需要多久？”黎述问。
“到时候我会通知你。早点休息，提前说一句，晚安，黎述。”
小章鱼的眼睛亮了亮，旋即熄灭。
*
黎述怎么也没想到，因图的“到时候”足足让他等了两年。
两年间，他无数次问因图，到底什么时候能进入游戏？他很急。
因图却让他稍安勿躁，保持耐心，既然他们要做局，坐实黎述这个小少爷的身份，七百三十天的等待是值得的。
有时候黎述都怀疑他是不是被因图骗了？难道说，这破AI真的是为了所谓的“乐趣”？AI有乐趣这种东西吗？
但很快，他又得出结论，骗一个身无分文，负债累累，还天天在学校和公寓两点一线的大学生，很没意思。
他甚至找不到一点自己身上，值得被因图大费周章欺骗的价值。
两年的时间里，黎述也没闲着，日常观看《黑须弥》直播，做足准备，看着一个个玩家成为超新星，又一个接一个陨落。
当然，他的账户上，学生贷款的逾期欠款也越来越多，达到了一个惊人的数字——
两千七百万。
学生中心的催缴邮件一次比一次言辞激烈，让黎述考虑好后果，否则就会被打入黑名单。
黑名单，这可是普通人听到就瑟瑟发抖的三个字，意味着失学失业，无家可归，阶级跌落……
直到沦落下城，进入真正的人间炼狱。
但幸运的是，黎述就来自下城，而且见过比炼狱还要可怕的地方。
因图的计划第一步，就足够炸裂，听得黎述想当场撂挑子，老子不干了。
“嗯？你说什么？”黎述笑盈盈的，脸色却黑如锅底，“你让我去宴席上勾引谁？”
“准确来说，不是勾引。”因图语气平和，耐心地阐述它的计划，“黎家的工作人员给你发了一封请柬，请你在本周六参加位于浮光岛，极光庄园的聚会。你的二哥，黎迁，你还没见过。他计划给你下药，趁你意识不清时送给几个朋友享用。”
“几个？”
“名单有点长，需要我发给你吗？”
“这就不必了，”黎述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你怎么会知道黎迁的计划？等等，不用说了，我知道，黎迁让你去买的药？”
“是这样没错。”
“你买的药，让我去吃？”黎述抽了抽嘴角。
因图平静道：“也可以这么理解。”
“然后呢？我吃了药，神志不清，就会在你的莅临指导下，闯进谁的房间？”
“陆西沉。”
嘭！
黎述把抱枕砸向小章鱼音箱。
“滚蛋，这绝不可能，先不说陆西沉会不会直接杀了我……”黎述深呼吸，提高音量，“让我去勾引他，跟他睡，不如让我被狗咬一口。”
作者有话说第3章 上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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