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风玉露一相逢》江南烟雨客

5、第 5 章

　　临近年关，少不了走亲访友的登门，沈稷初来乍到，忙于官场上的应酬，内院里的大事小事都不太上心了。王氏执掌中馈，一大家子的衣食住行，上下几十口子的吃穿用度，又要体面不失分寸，又要精打细算节省开支，忙的已是焦头烂额，更无分身乏术去管别的了。沈母年事已高，经不起劳累折腾，除非十分紧要的去见一见，无关紧要的都打发给大房吴氏了。王氏对此颇有微词，但却也无可奈何。

　　云曦听说云黛的病好了大半，已经能下床了，就与云斓商量着一道去绛芸轩瞧瞧。一路上，云斓的话出奇的少，一直都是云曦在说。

　　“昨儿夜里好大的一场雪，足足下了两个时辰。今儿早上青兰去推门，费了好大了力气才把门推开。这天气实在冷的可怕，不晓得浅云居那几株白梅有没有冻坏。”

　　云斓轻叹道：“浅云居的人都难活，谁还有心思去管花。”

　　闻言，云曦的脚步慢了下来，蹙眉道：“是三姐姐的身子不爽利了吗？”

　　云斓摇了摇头，道：“不是云卿，是秦小娘，听说病得挺重的，已有两日下不来床了。”

　　云曦了然地点了点头，喃喃道：“难怪有几日没见三姐姐了，原来是秦小娘病了。”

　　云斓一脸的担忧，轻声道：“这怕不是什么好兆头，什么时候病不好偏赶这时候，这病最忌讳的就是年头年尾，一个不留意就……”

　　在浔阳老家确有这个说法，虽说只是一句老话，但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总归是有些不吉利的。

　　“兴许只是风寒，或是水土不服，静养些日子就好了。”云曦沉默了片刻，又忽然问道：“对了，秦小娘生病大伯母知道吗？”

　　云斓冷笑道：“你这是问了一句傻话，大房的事怎能越得过大伯母？”

　　沈家后院的规矩，各房里的大事小情都要首先知会大娘子，分个轻重缓急，然后捡要紧的再上报当家主母做决断。

　　“请大夫了吗？大夫怎么说？”

　　云斓摇头，道：“大伯母说秦小娘这是旧疾，按以前的方子抓两副药吃，养些时候就好了。”

　　云曦有些无语，道：“大伯母也不是大夫，怎么还看起病来了？”

　　“谁不说是呢。”

　　“秦小娘好歹是大伯父的妾室，有正经名分的，还生育了三姐姐和三弟，对沈家也是有功劳的，难道大伯母都不管吗？”

　　云斓不屑道：“大伯母正忙着给大房争光呢，哪管得了这些。”

　　这些事云曦也略有所闻，不算稀奇，只觉得有些可笑。“那不过是祖母上了年纪不堪操劳，大娘子那头又不得空闲，这才分些不算紧要的事劳累大伯母。其实就是担个虚名，面上看着好看，听着好听，其实也没有实权，算不上什么光辉。”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谁心不跟明镜似的，就她自个儿认这个死理儿罢了。”云斓感叹道：“就是可怜秦小娘了，也不晓得这会儿怎么样了。”

　　秦小娘性情温顺，待人接物总是客客气气的。云曦幼时丧母，在沈家虽不愁吃穿，但被忽视冷落是常有的，秦小娘是少有对她关怀照拂的长辈。早些年她们走动的还算勤一些，后来大伯父身故，大房是大伯母管事，常立规矩，秦小娘的日子越发不好过了。王氏明里暗里的提点过她几次，少去大房那边凑热闹了。久而久之，走动的少了，关系也就淡了。

　　一想起过往秦小娘的种种好，云曦不免有些伤感，轻叹道：“秦小娘病了，我该去浅云居看看的。”

　　云斓原是没有去浅云居的打算，不过转念一想去一趟也无妨，便自告奋勇道：“看完长姐我同你一道儿去。”

　　云曦点头应下了，“那敢情好了。”

　　去绛芸轩的路有两条，一条是主道的，要绕大半个后院，另一条是抄近道的小路，经过一个荒园子，平时少有人走动，她们走的就是这条小路。

　　荒废的园子只有些光秃秃的树和石头假山，前后两处都是许久不住人的屋子，空落落的有些渗人，天黑之后更是如鬼域一般。若是晚上一个人，她们是万万不敢走这条路的。

　　途径假山之间的石子路时，云曦听见有动静，赶紧“嘘”了一声，示意云斓别出声。

　　原来是几个丫鬟婆子躲在这儿偷懒嚼舌头。

　　“怪不得大姐儿在浔阳老家那会儿还病的起不来，才到京城没几天就好了大半了，原来是走了一个杜公子来了一个李公子，正好补上这个缺儿了！”竟还知道浔阳老家的事，那应该不是到京城后采买的。按理说，从老家带过来的丫鬟年长一些，口风更谨慎才是，怎么也跟着扯起是非了。

　　“哎呦，快别提那个杜公子了，都是什么年月的事了，现在这个李公子才是正主，见天儿的往咱们府上窜，来了哪儿都不去，钻进大姐儿的房里就不出来了。孤男寡女的，说是看病，天晓得能做出什么事来。”这个说话厉害的婆子，听声音有些耳熟，平日里也是不招待见的。

　　“看不出大姐儿娇娇弱弱的竟是这种人，难道主君和大娘子都不管吗？若真闹出个祸害来，那咱们沈家的姑娘就都不用活了。”

　　“府里的下人都传开了，主君和大娘子能不知道吗？”

　　“……”

　　后面的话越说越离谱，她们实在听不下去了，就悄声离开了。走出了一段路，直到听不见婆子丫鬟们的声音了，云斓才说话，怒道：“这些个嚼舌根子的刁奴，真该叫冬荣打发人牙子统统发卖了，省的偷奸耍滑到处拨弄是非。”

　　云曦虽也愤愤不平，但仔细一琢磨这流言蜚语编排的实在有些蹊跷，心里七七八八已经明白了一个大概了。“那婆子好像大房那边的。”

　　“你也听出来了？”云斓气愤道：“拿着鸡毛当令箭，她还越发的光辉了。”

　　云曦轻叹道：“大伯母这是要把事情做绝，竟也不留条后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长姐的名声毁了，沈家的名声也毁了，她不顾着咱们得死活也就罢了，难道也不给六妹妹留条活路吗？”

　　“天晓得她是怎么想的。”

　　临近绛芸轩，云曦低声嘱咐道：“方才的事别跟长姐说，也在大娘子跟前提，免得生事端。”

　　“放心吧，这事我有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