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的艺术家》拂尘客

3、chapter3

　　董书璇拎着一袋子的吐司和给狗子买的零食，有些艰难的挪到了自己的小电驴旁。她不爱出门，来一趟超市就跟跑八百米一样，令她身心俱疲。

　　外面天早就黑了，越来越多的人往超市里走，就像鱼往渔网里钻一样，密密麻麻。董书璇低头把锁开了，放进了车后面的储物箱里，然后把一袋子的东西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放后面的储物箱里，一部分放在前面的小篮子里。

　　满满当当的东西让电驴看起来难堪负重，路过有人看见忙碌的董书璇，总会在心里隐隐担忧。毕竟那辆小电驴看起来如同她的主人一样太过小巧，似乎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但事实证明小电驴非常稳，董书璇乖乖戴上安全帽，一脚跨坐上去，点开了灯。往来的人太多，董书璇不能直接开起来，于是就用脚蹬着地，慢慢的挪离人潮。

　　行进过程中，她看见了那个女人。

　　对方脚边放着一大袋的东西，还抱着一个快递，皱着眉，似乎很苦恼的样子。她低头看着手机，微弱的光照在对方精致的脸上。

　　董书璇没来由的愣住了。

　　来往的车辆灯光由远至近又远离，灯光打在女人的脸上忽明忽暗，在寒秋中显出几分落寞。董书璇内心萌生了冲动，画室里那些被她画出又遗弃的画好像突然有了方向，她迫切的想将这个女人记录下来。

　　她的系列作品集已经卡了很长一段时间了，迟迟没有进展。但今天与这个人的偶遇，却激起了她荒芜已久的灵感。

　　就在董书璇不自觉想要靠近那个女人的时候，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将董书璇从迷蒙中惊醒，她慌张的停下，摸出手机，上面显示是她的妹妹来电。她想起今天奶奶好像说过董书玟要来她家找她，连忙接通了电话。

　　“喂，嗯。我在外面，要回去了。”

　　“你按门铃，跟狗子说，狗子会帮你开门的，你先进去。”

　　挂了电话，董书璇抬头看，女人已经走了。

　　她有些失落，将手机放进兜里。小电驴已经脱离了汹涌的人潮，气势昂扬的行驶在泊油路上，匆匆忙忙的往家赶。

　　有点可惜，她还想问问对方需不需要帮忙载一程的。毕竟刚刚在超市里，都忘记好好说谢谢了。

　　董书璇回忆起刚刚的画面，心里再次叹了口气。
　　不知道下次有没有机会再见，如果可以，真想请她做自己的模特啊。

　　早已离开的陈乔乔并不知道一面之缘的女人经历了怎样的心路历程。她拎着自己从超市买来的东西和快递，非常狼狈的往家走。

　　原定计划是来超市买一点东西，她完全没想到一趟逛下来，居然买了一大袋的东西！镇子里还不好打的，公交车也不顺路，她只能扛着自己的战利品艰难的搬运。好在定期的锻炼有效，让她不至于半路歇菜。

　　等到她千辛万苦回到家的时候已经七点了，陈乔乔瘫倒在沙发上毫无形象的喘气，开始沉痛的思考自己是不是该买辆车了。

　　这个念头在脑内盘旋了一下又消失，养车太麻烦了，目前车对她而言也不是刚需，她是个懒人，并不想花太多心思在这上面。等到终于歇够了，她将快递拆开来草草研究了一下那些工具，将容器用开水烫过放进在厨房里，再一看手机，已经快要八点了。

　　她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默默拿出手机，打开了录音。

　　客厅里的东西不多，所以看着十分空旷，只有一个长沙发和两个单人沙发。长沙发面对着65寸的液晶电视，此刻被主人打开，是当下比较火热的电视剧。电视机里的女人在大雨中面目狰狞的对男人怒吼着，却没有一点声音，像是滑稽的哑剧，原来是电视机的声音早已被主人关闭。

　　秒针前进的声音有条不紊的响起，在静谧的空间里异常明显。陈乔乔侧坐着，整个人缩在沙发上，光裸地脚踩在沙发的毛绒坐垫上，有些痒。小巧的脚趾下意识动了动，陈乔乔身子微倾，将搭载沙发扶手上的毯子勾了过来，搭在腿上。

　　时针指向了八点，电视剧里的女人一个人站在大雨中，雨水与泪水花了她的眼妆。大厅内静谧无声，寒气循着陈乔乔的肌肤从毯子里钻进去，蔓延而上。陈乔乔下意识哆嗦了一下，将毯子紧了紧，搓了搓手臂。

　　她扫了一眼手机，长臂从毯子中探出来，摁亮了屏幕。

　　8:05

　　本该响起的钢琴声失了约，反倒是肚子不合时宜的发出一声响，被放了鸽子的观众“啧”了一声，掀开毯子往厨房走。

　　因为时间也比较晚了，陈乔乔就简单的做了份海鲜炒饭。饭是隔夜饭，在冰箱里放了一天。陈乔乔切了蟹□□，又加了去线去头的鲜虾，还有泡了水的干贝。鲜味一下子充斥着房子。陈乔乔打开油烟机，油烟机的嗡嗡声伴随着锅铲敲击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最后淋上海鲜酱，陈乔乔将炒好的饭出锅。

　　美味的食物总能带给人好心情，陈乔乔从冰箱里拿出自己做的芒果沙冰，还有半扎，倒在了玻璃杯里。厨房里的灯是暖黄的，坐在餐桌上吃饭的时候莫名会有种温馨的感觉。但是一个人的晚饭，怎么吃也带点孤独。

　　太可怕了，陈乔乔面无表情的吃了一口饭，热气腾升糊住了视线，鲜美的口感却没能使她的心情变好。陈乔乔盯着桌面发呆，心想，好像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兴许是秋天来了，冬日临近，在寒夜萧瑟中总会勾起人莫名的悲伤吧。

　　悲伤春秋并不是一个好兆头，起码对于陈乔乔而言，这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

　　睡梦中已经被她刻意淡忘许久的过往又开始浮现，将她拉入浮沉的深渊里。

　　梦里那个人美目盼兮，满心满眼都是自己，一声声的喊她的名字。陈乔乔只觉得大脑有些眩晕，她看着眼前的人，眼眶发酸，下意识的唤她：“林梓萱。”

　　“乔乔，”林梓萱看着她笑，脸上满是温柔：“我爱你。”

　　顷刻间，天旋地转，陈乔乔耳听见了自己尖利的质问：“你不是说和他只是朋友吗？你不是说要和我一直在一起的吗！林梓萱，你个骗子！！”

　　原本温柔的林梓萱面目全非，陈乔乔下意识追逐过去，却怎么也抓不住，那句话像诅咒一样在她的耳畔响起，陈乔乔恍若又一次看见她抚着自己的腹部，轻声道：“乔乔，我要做妈妈了。”

　　！

　　陈乔乔从梦中惊醒，她慌乱的翻身拉过一旁的垃圾桶止不住的干呕，呕到胃里反酸，却什么都没吐出来，只剩下冷汗顺着鼻尖滴落，陈乔乔这才发现，她是在沙发上睡着的。薄薄的毛毯滑落在地，难以抵御寒秋的冷空气。

　　客厅的灯已经关了，只剩下电视机上还在播放不知道什么的节目，光亮颇为刺目。陈乔乔将垃圾桶推到一旁，摸索到遥控器将电视关掉，房间陡然陷入黑暗。她也不在意，借着为拉拢的窗户外透进的月光从客厅摸索到房间，翻出了放在床头柜的药物，就着冷水服下。冷汗将衣服打湿黏在身上，但她靠在床边，不想动弹。

　　林梓萱是她的初恋，是她大学时期为之热爱的一切。她们曾经幻想未来，憧憬着一辈子，约好了要去能接受她们的地方结婚。

　　但是林梓萱出轨了。在两年前的那场变故之后，林梓萱也抛弃了她。两人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学校附近的咖啡厅，那是她们曾经最喜欢去的约会的场所。陈乔乔最后看见的，是林梓萱抚摸着自己的腹部，对她说：“我要做妈妈了。”

　　陈乔乔已经忘了自己是怎样的失态，美好的回忆被满目狼藉所取代，她大病了一场，整个人瘦的快要脱相。好友柯诗曼拖着她去做心理治疗，在做过几次治疗后，陈乔乔背着柯诗曼悄然离开了Z市，回到了老家小镇，这一待就是两年。

　　刚开始的时候情况很差，整夜整夜失眠，只能靠服药。后来情况慢慢好转一些。陈乔乔起身拿了新的衣服走进浴室。是怎么好起来的？好像也是在一年前，楼上的小艺术家搬进来后，在悠扬钢琴声里，她终于有了安稳的睡眠。

　　热水腾升起雾气，陈乔乔有些空洞的看着瓷砖上汇聚的水流。

　　深夜，董书璇终于放下画笔，从画室里出来。她今天得到了一些灵感，将之前的画全部推翻重来，一直忙活到现在。她先去房间看了眼，董书玟已经在床上睡着了。她帮小姑娘盖好被子，出门收拾有些凌乱的茶几。

　　狗子听见了动静，尾巴拖在地上无声的扫动，漆黑的双眼亮亮的盯着自己的主人，在对方伸出手来时殷勤的舔了两下。

　　“今天画了很多，明天可以带你出去散步啦。”

　　董书璇小声说，狗子的垂耳抬了抬，蹭着董书璇的脸，轻轻哼着。董书璇被它弄得没脾气，抱着狗子的脑袋亲了一口，轻声哄：“好啦，不委屈不委屈，下次出门一定会带你的啦。”

　　灯光从窗帘缝里透进来，照在狗子漂亮的毛发上。董书璇顺着光往外看，站起来慢慢走到床边，掀开窗帘，是一片漂亮的人工湖，湖上居然还有几只白鹭，影子在湖面上影影绰绰。

　　窗边有个藤木编制的椅子，董书璇坐在上面，她有些困倦，但还不急着睡。她怀里抱着大狗，把脸埋在它身上，声音闷闷的响起：“狗子，我今天遇到一个人。”

　　末了，董书璇仔细思考了一会儿，补了一句：“一个好人。”

　　狗子发出撒娇似的嘤嘤声，显然并不在乎她口中所说的这个好人。董书璇被它蹭的有些痒，笑出声，揉捏着狗脸，口中碎碎念道：“她好高啊……还很漂亮，身材超级好的！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见到她……”

　　“狗子你鼻子那么灵帮我找找她呗？”

　　“你说我下次遇见她的时候要怎么跟她说啊，会不会太唐突哇！好像搭讪啊，她会答应吗？”

　　“哎，好想找她做我的模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