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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第六十四章 ...

  •   相较于张因瑞的气焰嚣张,崔灵安就平静得多。
      他把双臂盘在胸前,眼神用力:“你知道我是谁吗?”
      张因瑞根本不屑于回答刚才的问题,脸上飙肉一甩,蛮横道:“你抢了我们约架的地方,今天我们就是来踹场子的。”
      崔灵安没接话。
      他走出房艾撑着的伞,逼向张因瑞,犹如饿虎出山,把人逼得节节倒退。
      “小子,听着,”崔灵安真狠下来,语气里都掺和着冰渣子,“我是兴庄瓦厂的老板,崔灵安。你大可以出去打听打听,这十里八村的谁不知道我小时候杀过人,要是跟我动起来真格,我可是不要命的。”
      为了把戏做足,崔灵安还把兜里的香烟掏出来点上,趁还没被雨水熄灭前深吸一口,吐在张因瑞脸上。
      这烟还是阎飞送的,五毛一根,一直没舍得抽,今天派上用场了。
      “你要是不怕死,尽管来闹事儿。”
      张因瑞的得力干将发现老大处于弱势地位,连忙站出来助长气势:“嘴上说的好听,有本事就跟我们瑞哥打一架啊!”
      “你他妈给我闭嘴!”
      说这话的竟是张因瑞。
      凯子为老大说话反被训,面子上滑溜溜的挂不住,他后撤两步,站到人群后面去了。
      “你,”张因瑞指了指崔灵安,“叫崔灵安是吧,我记住你了。”
      崔灵安指尖的烟已经湿透了,他索性抛到地上,双手叉腰,架势十足地盯着面前的混子。
      “给我等着,我早晚把你这狗东西打扁了。”
      崔灵安撇撇嘴角,没吭声,可无声比有声的压迫力更大,站在他背后的房艾都被这气氛压得喘不动气。
      又留了几句狠话,张因瑞大概觉得面子保住了,就招呼着手下几个人,呼啸着离开。
      他们刚走,崔灵安就无比心痛地蹲下,捡起来那根只抽了一口的好烟:“啊——可惜了,可惜了啊——”
      头顶已经没有雨落下了,房艾把伞举了过来。
      “没事儿的,等瓦卖出去了,你再买新的。”
      崔灵安倒是把房艾的安慰听进心里去了,他微叹,而后起身,从房艾手中接过伞,轻声问:“刚刚吓着你了没?”
      “有点儿。”房艾不好意思地揉揉鼻子。
      “吓着你了,”崔灵安捋着房艾后背,“往后不会再让你瞧见这种事了。”
      明白崔灵安为自己着想,房艾心窝里热乎乎的,他仰起头,对灵安哥抿唇,淡淡一笑。

      兴许是那天的阵势拉得太满,张因瑞一行人被慑走后便再没有来。瓦厂顺利开工,在崔灵安前后笼络来的十几名工人的努力下,造出了第一批瓦片。
      为了增强美观性,崔灵安还私底下去旭阳瓦厂找了几个熟人,向他们请教怎么添花纹。
      忙活了接近仨礼拜,这瓦终于被一片一片贴在了房艾家屋顶。
      毕竟是第一批,放在自家房顶上,也算是个试验。
      检查了牢固性没问题后,崔灵安又等了个雨天,蹲在新房里,瞧它漏不漏雨。
      阵势搞得挺大,阎飞还带着瓦厂几个员工冒雨赶来观摩。
      结果却瞧见,房艾和崔灵安支了马扎坐屋里,头对头不知道在聊啥,都笑得跟朵花似的。
      “哟,”阎飞拍手,“咱这瓦的结构行啊,这么大雨,屋里一点没湿。”
      听到声音,崔灵安起身相迎。
      “那可不,我跟房艾刚才还商量着,把东西搬过来之后请大家来吃席。”
      阎飞道:“我坐第一桌!”
      崔灵安爽口答应:“好!”
      站在阎飞身后的几个在厂里干活的闹哄起来,有人大声问:“有我们的份儿吗?”
      “有呢,”房艾笑着替崔灵安答话,“我俩说好了,给我们这房子出了力的都有份儿!”
      房艾的担保掀起一阵呼喝,他自己都没料想到会招致这么大反应,瑟缩一下,发着怯瞅向崔灵安。
      崔灵安抬手抚他肩膀,高声道:“再等俩礼拜,我们把东西搬过来,就请大家伙儿来喝喜酒。”
      众人接应着叫好。
      屋外细雨缠缠,屋内欢笑不绝,在这个空荡闷沉的房间,崔灵安和房艾相视一眼,把笑送到对方眼前。
      搬家的日子,忙似流水。
      大姐最近随周华进学校处理杂务,也抽不出时间回来帮忙,四妹和娘也不指望,所以从头到尾,都是崔灵安和房艾两个人在忙活。
      早晨阎飞去兴庄瓦厂顺路,偶尔也帮着他俩提点儿。
      能用到的基本上都转运过去了,剩下一些,崔灵安琢磨着扔了。
      但房艾蹲在狗笼子一旁,环着细瘦的双膝,点着星光的眼角流露出一阵阵不舍之情。
      “这个也带走吧,”崔灵安把烟掐了,走过去按着房艾双肩,“过两天的,我就去买条狗,给咱新家看门。”
      “不要了。”
      “要吧,要是我不在家,有狗陪你我也放心。”
      房艾仰头,灵安哥正俯视着他,他便笑笑,道:“我那话是说,这笼子咱不要了,就放在这吧。”
      这是阿黄之前住的地方。
      崔灵安鼻尖酸了酸,他揉捏房艾的肩膀:“嗯。以后阿黄要回家看看,也有地方睡觉。”
      房艾没应声。
      但抚在笼子上的手划下了一道颤抖的痕迹。

      收拾停当,崔灵安找了个炒饭的厨子,东借西凑弄来几张桌子,准备在家门口办个简单的吃席。
      说要来的人还真不少。
      大姐和姐夫带着小妙儿,坐在主桌侧边;翠云那边没能全来,就崔灵暖一个人回来。
      还是小轿车送回来的,穿一件红色裹身旗袍外搭羊毛披肩,脚蹬高跟鞋,戴着白皮手套,沿着帽檐边儿落下一层黑纱,周身一股迷幻又朦胧的富贵美。
      “这这这不是张总助夫人吗!”阎飞惊到下嘴唇抖得不成样子。
      崔灵安瞅了一眼扭着腰走进来的四妹,笑了笑。
      “你面子够大啊,她都能请来,”阎飞凑到崔灵安耳边,“她哪桌?你安排我过去跟她一桌吧。”
      “那是我妹。”
      崔灵安正要带阎飞去跟崔灵暖打招呼,就被个老相识喊了去。阎飞像吃了泻药似的满场乱窜,终于逮住了正在搬酒的房艾,死死攥着他胳膊,急切地问:“我的妈,那女的真是崔灵安他妹啊?”
      “啊,”房艾顺着阎飞的手看过去,“灵暖来了呀。”
      阎飞感到脑壳里发起一阵剧烈的雷轰:“灵暖……崔灵暖?”
      房艾不懂阎飞为何那般震惊,怯怯地点了下头。
      没人懂阎飞有多向往成为城里人。
      连崔灵安的妹妹——肯定也是乡土旮旯里长大的姑娘,都能摇身一变,成为婀娜多姿的富婆,回村一趟,惊艳四方。
      反观他自己,跟着崔灵安,反倒一直在走下坡路,混得也是俗上加俗。
      越想越胸闷,阎飞也顾不得找崔灵安知会一声,就推开房艾,朝崔灵暖走了过去。
      这女人身上香得浓烈。
      越是靠近,阎飞就越紧张。
      “你是灵安的妹妹吧?”
      崔灵暖听到这陌生的声音,回头扫视了两眼阎飞,才轻微地“嗯”了声,然后翘着手指摘掉手套,问道:“你是什么人?”
      阎飞说是和崔灵安合伙开厂的,当然,还附带着一堆天花乱坠的自我介绍。
      “哦。”崔灵暖把手套放进包里,但不小心掉出来一只,落在了靠近阎飞的一侧,她指指地面,说,“给我捡一下手套。”
      阎飞晃了神。
      他只疑神了几秒,就说服了自己,弯腰给面前的富婆捡起手套递上。
      毕竟这是个逢迎为上的世道,把腰杆弯下来,混得才会更吃香。
      崔灵暖端着身子坐了会儿,终究是觉得无趣,挪到大姐旁边想找话聊聊,结果崔灵文和周华在聊孩子的事。
      平时在家也不是她带孩子,自己家那小孩,除了知道叫张毅杰,快两岁了,其他啥也不知道,都是雇的奶妈在带。
      听着实在没啥兴趣,崔灵暖就抱着胳膊,又坐了回去。
      瞧见这城里贵人无聊了,阎飞钻空子,又主动攀上来和崔灵暖搭话。
      也许是不想让自己显得太孤僻,崔灵暖就这么跟阎飞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起来。
      崔灵暖聊品牌,聊格调,聊她逍遥快活的城市生活。
      阎飞羡慕坏了,只恨自己投错了胎,这辈子没生在城里,自小就被打上个土老帽的标记。
      但除了这些,阎飞还比较关心张总助,他见时机合适,就话锋一转,笑着问:“咋不见张总助,他是不太忙了,没时间陪你一起回来?”
      崔灵暖的脸抽搐了一下。
      “提他这个狗日的干什么,”崔灵暖形象也不要了,啷当一拳锤在桌子上,“这死东西在外头跟别的女人不干不净,想到他我就来气。”
      阎飞被吓到了。
      关于张总助,虽然没听说过满天飞的桃色绯闻,但他似乎确实和一个腼腆的姑娘走的有点近,所以阎飞也不以为奇。
      但——粗鲁的词、莽撞的动作、家丑外扬的做派,崔灵暖把阎飞刚堆砌起的关于城里人的美好幻境,打得稀碎。
      “张总助跟别人那也都是为了工作才联系……”
      阎飞话说一半,崔灵暖突然尖叫,高喊“你居然还为他开脱”,哭嚎着冲了出去。
      “啊?”阎飞这回彻底看傻了。
      他茫然地感觉到,好像有些东西,是和城里还是乡村无关的一些东西,对于人生而言,似乎要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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