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口[留学群像]》starseed

30、第 30 章

　　她装作若无其事，翘起二郎腿，慢条斯理回答道：“Leo说你进医院了，他室友没怎么睡陪了你一晚上，我来把人家替回去。”
　　周清和并没听到自己想听到的答案，眼神有些呆滞，直愣愣地望着陈微然。
　　这小子不会磕傻了吧？
　　他本来脑子就不怎么灵光啊。
　　不过印象中他家在广州厂子开的不小，他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家里兜底也没什么问题。
　　而且他还有个同父同母的弟弟，虽然年纪尚小，不至于让他爸妈失去希望。
　　想到这些，陈微然眉头越拧越紧，露出关怀的眼神，继续开口：“你的检查结果怎么样？出了吗？严重吗？”
　　周清和听到这话没憋住笑，嘴角突然上扬起来，可也没回答陈微然。
　　她心里“咯噔”一下，感觉愈发不妙，声音提高了几倍：“问你话呢！你倒是说话呀！”
　　周清和见她越来越焦急，心中反而舒坦了不少。
　　可能是她的音量过高，吸引来了楼道里的护士。
　　护士轻轻敲门进来，问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陈微然便立刻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转身问起周清和的情况，她把刚刚在车里回忆的各种严重的不严重一系列脑损伤有关的英文单词，全都倒给了护士。
　　护士见陈微然十分紧张，连忙安慰她，没有她想的那么严重，那些检查都做了的。
　　目前只是没有排除脑震荡的可能性，不过即使有，那也是十分轻微的。
　　护士见她刚来，好像什么也不知道，便又把前因后果讲一遍。说半夜接诊的时候，以为他只是喝多了，于是先是给他输了液，他今天早晨就醒了过来。然后一起来的朋友说他在楼梯上摔了一跤，不过好在是胳膊先着地，胳膊连屁都没擦破，头只是略微磕到了一下。还说之前他有头痛的症状，可能是喝醉了导致的。那么输完液应该就已经好了，不用担心。
　　做脑震荡检查是因为周清和输完液后还是坚称自己头痛，保险起见做了一个检查。
　　说完还满脸堆笑得看了他们俩一眼，又说晚点确认了没有脑震荡的话，就可以出院了。

　　周清和英文听力一般，听了个一知半解，但是什么手臂和楼梯之类的“关键词”全听懂了，他当下觉得大事不妙，在陈微然面前演不下去了。
　　他灰头土脸地默默起身，把病床上的枕头竖了起来，靠在上面开始打理自己的发型。
　　待陈微然向护士道谢后，护士便关上病房门，匆匆离开了。

　　陈微然立刻回头，脸色大变，压低声音恶狠狠地问他：“你没事来什么医院？喝多了在家睡一觉不就好了？这么多人折腾一通，还都在为你担心。”
　　周清和一边整理刘海，一边还在垂死挣扎：“可是我真的头痛啊。不然我肯定选择在家硬撑的啊。Emergency的账单好贵的。”
　　他最后一句没说错，不过在陈微然眼里，这可不是理由，对普通留学生来说，这几千刀不是小数目，可是周清和在拉斯维加斯输的钱都是这账单的好几倍，因此没什么好同情他的。

　　但陈微然见他一脸可怜的样子，一时也没什么办法。病房也不是什么嘲讽他的地方，隔壁病房可能确实有病人在休息，也省得等下护士又进来提醒她小点声。
　　他见陈微然没再说什么，便得寸进尺道：“然然，你帮我去倒杯水好不好。”
　　她刚坐回去，周清和又让她去外面倒水，她便没什么好语气：“刚刚护士在的时候为什么不说？”
　　“我才想喝的。”他的嗓音很轻，似乎受了很大委屈。
　　陈微然本不想动换，但转念一想，若是此时此刻躺在病床上的是她，周清和大概二话不说就会去了。
　　于是她也没再多说，不仅爽快答应了，还问了问他想不想吃什么，可以去楼道里的自动售卖机买点零食。
　　他心中窃喜，嘴上却摆起了架子：“那我想喝可乐。再来包奇多吧。”
　　“你想得美。”陈微然一眼就识破了他的想法，“你别给点阳光就灿烂。病号不应该喝饮料，我给你搞杯白水，死不了就得了。”
　　“医生没说不能喝......”周清和还在床上嘟囔，陈微然已经跨出了房门。

　　自动售卖机离这间病房并不近，她在服务台问了路，又拐了两道弯才找到。
　　里面并没有周清和想要的奇多，于是她随手买了包坚果，一边往回走，一边漫不经心地刷起手机。
　　没想到一会儿工夫，王轩拉的群里又弹出几十条。
　　最上面一条来自周清和：“@王轩，兄弟，你今天几点回来？我想吃Chinatown的凉皮。能不能帮我带点？”
　　下面王轩的语音，被她转成文字。
　　虽然看到那些声情并茂的文字，和听语音也没什么区别。
　　“我今儿不想回去了，我琢磨着今儿回去了，礼拜二还得再来，就上那两天课，折腾八个小时，主要梁大神还不在，回去还得我自个儿开。算了，干脆不回去了。回头给老师发个邮件说我脚崴了。”
　　周清和“......脚崴了不需要医院证明吗？”
　　王轩：“啊对，我还正想问你们呢，是不是有地方能搞那个假证明啊？谁有那个渠道啊？”
　　又是一条王轩的语音：“哎，周哥，我媳妇同学好像有渠道，要不给你也弄一张，你今儿直接来吃凉皮不完了吗。”
　　周清和回道：“我不需要假证明，兄弟我真的在医院......”

　　“啥？”
　　“啥情况啊？”
　　“你咋进医院了？”
　　王轩又发来一排问号。

　　这时她也走回了病房，碰上周清和正夹着嗓子发语音：“昨晚喝多了摔了一跤，可能会得脑震荡......”
　　他还没说完，见陈微然进来，一脸大事不妙的表情，赶紧闭了嘴。
　　“干吗骗他们？”陈微然冷淡地问，“在我这装可怜就算了，跑到群里卖什么惨。”
　　“我没卖惨，我陈述一个事实。”周清和强词夺理。
　　陈微然将开心果甩在床边，示意周清和自己打开吃，然后去门口的饮水机倒水。

　　她万万没想到，等端着纸杯回来的时候，周清和又在低沉着声音回答王轩的问题：“然姐在医院陪我，我现在喝个水都要看她的脸色。”
　　“周清和！”她低声警告，“我没给你倒水？你在群里胡说什么？”
　　话音落下，她忽然意识到不对。
　　梁以恒也在那个群里。
　　他应该以为她回家做作业了。
　　她端着水杯站在病房门口迟疑着，要不要和他解释两句呢。
　　这时看到刚才那位护士还有另一位医生拿着一个文件夹，朝周清和的病房走来。
　　要不算了吧，他们之间的关系其实应该在今天早上就结束了。
　　医生热情地与她打了招呼，便进门站在病床旁，打开文件夹，给他们展示检查结果。
　　果然没什么大碍。医生嘱咐周清和说，这几天尽量不做剧烈运动，观察一下，有什么不适再来医院。
　　她便催周清和赶快收拾东西，因为自己的作业到现在还一点没动。
　　周清和没开自己的车，只好按她说的办。

　　不料刚走出医院门，陈微然就收到新微信。
　　是她存的备注：梁老师。
　　她赶紧点开，没想到只是淡淡几个字：“你室友还好吗。”
　　她实话实说地回道：“根本没什么事，他装的。我来医院的时候已经检查完了，现在都准备往回走了。”
　　“装的？”梁以恒似乎没信。
　　“对啊，想叫大家来看他，给他送吃的呗。不是还骗你室友带凉皮的吗。”
　　梁以恒回了三个点。
　　对话结束。
　　她简直比他还要无语。

　　而且话说到这个地步，如果想解释什么自己其实回去确实要赶作业，又显得很多余。
　　不聊也罢。
　　她把手机揣回了兜里。
　　周清和“大病初愈”，一个人洋洋得意地走在前面，也没注意到她在发的信息，目光全落在不远处那辆白色macan上。
　　“我俩的车有点像。”他说出一句牵强的话。
　　“你脑子真的没摔傻吗？”陈微然走到他旁边，阴阳怪气地问他，“一个轿车一个SUV，像在哪？我可是改了21寸的轮毂。”
　　“好好好，你的车更好看。”周清和此时心情大好，似乎也不想与她争论。

　　他轻车熟路地拉开了副驾的门，又毫不客气地调了空调温度，然后便问起陈微然：“要不要downtown吃点再回去？你不是喜欢吃那两家韩餐？”
　　陈微然断然拒绝。
　　“那好吧。”周清和又一脸失望地表情，“那我点外卖点回家好不好，你在家里一边吃一边做作业。”
　　“你想点什么？”陈微然半天只吃了一口三明治，确实这会儿饿得不行。
　　“新开的那家川菜咯。”他说罢掏出手机，点了四个菜。
　　她忽然想到今天在刘梦曦的电话里，她点了两个招牌菜，便告诉了周清和。
　　她不知道的是，就这样他们两个人点了六个菜。